除夕那天,温少卿被叫回了医院,下午才从医院回来,开车带着丛容、钟祯和让一让去了城南老宅,一路上钟祯都笑嘻嘻地盯着丛容看。
丛容瞪他,“你老看我干什么?”
钟祯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表姐,你紧张吗?”
丛容怀里抱着蝴蝶兰,一脸淡定,“紧张什么?”说完又偷偷扫了温少卿一眼。
钟祯好奇,“要去见家长了啊,你不紧张吗?”
丛容看也不看他,“不紧张。”
沉默了一路的温少卿忽然开口:“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越是面无表情越紧张。”
丛容脸上一滞,弯了弯嘴角,“我真的不紧张。”
温少卿有些看不下去了,低声提醒,“保持平时的样子就可以了。”
丛容立刻挺直腰杆,抬眸扫了他一眼,那气势忽然就起来了。
温少卿忍不住笑,“不是平时出庭的样子,就是吃顿饭,不是去吵架。”
丛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温少卿转头看她一眼,满是同情地叹息,“算了,你还是面无表情吧。”
“……”丛容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这下丢人是丢大发了。
温少卿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温奶奶已经等在门前了。
丛容看到温奶奶的一瞬间,调整了一路的心态瞬间崩盘,她又开始紧张了。
其实她除了笑得不太自然之外,一切都很好,下车的时候没有摔倒,走路的时候也没有顺拐,问题没有出在她身上,出在了……钟祯身上。
温少卿给温奶奶做介绍的时候,先指了指旁边,“奶奶,这是我学生钟祯,这是……”
丛容忽然凑上前去,“我是钟祯的表姐,我叫丛容,奶奶好,这是给您的礼物。”
说完转身给了钟祯一巴掌,“叫人!”
她动作太快,温少卿竟然没有反应过来,那句“女朋友”竟然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钟祯立刻乖乖地开口:“太奶奶好。”
丛容一个没忍住咳嗽起来,温少卿饶有兴致地看着钟祯,“这么客气。”
钟祯一脸迷糊地看看温少卿,又看看丛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的奶奶我叫太奶奶有什么问题吗?”
“跟着少卿叫奶奶就行。”温奶奶笑得慈祥,接过蝴蝶兰又细细看了丛容一会儿,“姐弟俩都长这么好看,真好。快进去吧,不要拘束,以前他爷爷也会带学生回来过年,就当自己家就好了。”
温少卿从温奶奶手里接过蝴蝶兰,又牵着丛容的手把她拉到身前,“丛容知道您喜欢蝴蝶兰,特地找的。”
温奶奶看向丛容,“孩子有心了,这个颜色不好找,他爷爷让他找了好久都找不到,麻烦你了。”
丛容边笑着说不麻烦、不麻烦边疑惑地看向温少卿,他家里明明摆着一盆的啊,怎么说找不到?
温少卿神色自若地笑着看了丛容一眼,扶着温奶奶走在前面,“爷爷呢?”
温奶奶指指书房的方向,“在书房呢,跟你父亲和小叔说话呢。”
温少卿点头的空隙,转头看向丛容,对她笑了一下。
温奶奶阅人无数,这点小动作没有逃过她的眼睛,低声对温少卿说:“这个女孩子很不错。”
温少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有点紧张,平时更好。”
温奶奶拍拍他的手,“紧张好啊,紧张说明在意你。一会儿带给你爷爷和你父母看看。”
丛容和钟祯大包小包地走在后面,小声说着话。
“表姐,表姐,四合院耶!”
“小点声!”
“表姐,表姐,我还没住过四合院呢!”
“闭嘴!”
“表姐,表姐,我有点紧张。”
丛容腹诽,你紧张个什么劲儿?我才应该紧张好吗!
四个人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书房门正好从里面打开,温父率先从里面走出来。
钟祯忽然上前一步,深深地鞠了个躬,“教授好!经常在教材封面上看到您的名字,我特别敬仰您,今天终于看到真人了!”
温少卿和丛容默契地抚额,温让在后面笑成一团,温父被吓了一跳,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半天才笑出来,“小伙子不用客气,快进来坐。”
温少卿无奈地解释:“爸,这是我学生,他平时不这样……”
温母则是对丛容饶有兴趣,微微笑着看向她。
丛容微微低头叫人:“伯父、伯母好,我是丛容。”
温父点点头,“你好,欢迎来家里玩。”
温母笑着拉过丛容的手,“人长得漂亮,名字也起得好。”
丛容没想到温父身上的书卷气比温少卿还要浓厚一些,根本无法让人把他和手术刀联系在一起。
温母也是出身世家,容貌、气韵都是出挑的,到了这个年纪保养得很好,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和温少卿的父亲站在一起,颇为般配。
丛容转头看了温少卿一眼,儿子多半长得像母亲,可温少卿的相貌明显要像父亲多一些,而周身的气质却随了母亲。
温爷爷在书房里听到动静,开口问:“是少卿来了吗?进来吧!”
温少卿扬着声音应下来,“是我,爷爷。”
温少卿跟在温奶奶、温父、温母身后进了书房,转身拉住丛容的手,又交代钟祯,“你自己随便转转,一会儿就吃饭了。”
钟祯点点头,冲丛容做了个加油的姿势后就跑开了。
书房里,四位长辈加上温让这个不是长辈的长辈分坐在两侧,温少卿毫无顾忌地拉着丛容的手站在中央,看着温爷爷介绍:“爷爷,这是丛容。”
说完在她手心里摩挲了两下。
丛容很快笑着叫人:“爷爷好。”
温爷爷看向温奶奶,温奶奶冲他点了一下头,他便抬抬手,“坐吧。”
丛容挨着温少卿坐下后,温爷爷笑着看向她,“小姑娘脸色不太好,肝有点问题,胃也不是太好,女孩子好胜心不要那么强,不要凡事都想着要争个输赢。”
温少卿扑哧一声笑起来,“爷爷,她是律师,不争输赢怎么行?”
老爷子也笑起来,“太瘦了,平时多吃点高蛋白的东西。”
温奶奶忍不住打断他,“又不是来找你看病的,说这些做什么。”
老爷子一顿,便不再多说,又问了几句丛容家里的情况,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拿出一个方正小巧的礼盒递给丛容,“小辈的事情,我和他们奶奶一向是不插手的,不过少卿没带女孩子回来过,他带你回来应该是想好了的。第一次上门,我和他奶奶跟少卿的父母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看那个古色古香的礼盒便知道里面的东西价格不菲,丛容迟疑了一下,温少卿替她接过来放到她手里,“长辈的心意,拿着吧,打开看看。”
丛容道了谢后打开礼盒,然后愣住了。
温少卿也不知道他们准备了什么礼物,低头看过来,“这是什么?”
丛容抬头看看几位长辈,他们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她心里一暖,低头看着盒子,轻声回答:“是玉獬豸,獬豸是神兽,法的化身,明辨是非。”
以前听人说起,看一个人的教养,要看他的家庭,这样的家庭教出来的孩子怎么会不好?大概是温少卿跟他们提起过自己是律师,他们便准备了这个礼物,不是那种大众化的礼物,是用了心,专门给她准备的,代表了他们对她最大的诚意。
温少卿看她神色有些不对,笑着岔开话题,“什么时候准备的?我都不知道。爷爷,其实她喜欢手抄书,要不把您珍藏的那本送给她?”
温爷爷倒也大方,“现在很少有年轻人喜欢那种老古董了,既然喜欢一会儿你去跟我拿。”
温少卿笑着冲温让挑了挑眉,“怎么样,就说你不是亲生的。”
温让果然奓了毛,“我要了这么多年您都不给!说是以后给我媳妇儿的,怎么半路就给了别人呢?”
老爷子面色一凛,“你不是出家人吗?哪里来的媳妇儿?”
温让浑身一僵,“这个……”
温少卿看着差不多了,便拉着丛容站起来,“陈簇他们快到了,我们去门口接一下。”
说完拉着丛容出了书房。
一出书房丛容忽然从身后抱住温少卿,温少卿转头看她,“怎么了?”
丛容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家人很好,你也很好。”
温少卿沉沉地笑起来,把她拉到身前抱了抱,“他们喜欢你才会对你好,所以你也很好。”
丛容靠在他怀里抬眸看他,“他们才第一次见我,礼物是提前准备的,怎么会知道我好?”
温少卿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因为他们相信我啊,我喜欢的人自然是很好的。”
丛容又往他怀里埋了埋,温少卿笑着拍拍她的后背,小声建议,“丛律师,其实我们站在这里是有风险的,他们不出门都能看到我们。”
丛容立刻站直后退一步,一脸清明冷静,“我们快去接陈簇他们吧。”
温少卿有些好笑,牵着她边往外走边解释:“陈簇……家里有些复杂,每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年,我就叫他来家里过年。今年他女朋友要值班不能回家过年了,就一起过来了。”
丛容忽然有些心不在焉,闷闷地嗯了一声。
温少卿停下来,“怎么了?”
丛容有些郁闷,“刚才你爷爷说我……”
温少卿点头,“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老爷子行医多年,看一眼就能看出问题也正常。”
丛容一脸担忧,“那会不会看出……”
温少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了笑,“看出来又怎么了?”
丛容幽怨地看着他,“你说怎么了?!”
谁愿意第一次见男方家长就被发现生不了孩子……
温少卿拍拍她的后背宽慰着,“没事的,我有办法。”
丛容如果知道温少卿的办法是那种办法的话,打死她她都不会主动提及这个话题。
温少卿和丛容接上陈簇和三宝以后天都快黑了,四个人便直接去了左室准备吃年夜饭。
一进去温奶奶正在张罗着上菜,陈簇不是第一年来这里过年了,温奶奶看到他今年带了女朋友来,心里高兴,招呼着两个人:“就当自己家,随便点就行。”
三宝是个名副其实的“二货”,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真的可以随便点?”
温奶奶看着这个姑娘笑着点头,“嗯。”
三宝立刻眉开眼笑,“那我点个糖醋排骨可以吗?”
“……”众人静默。
温少卿幽幽扫她一眼,“让你随便点,不是随便点菜,你当我家是饭店呢?”
三宝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傻笑两声。
陈簇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代她向温奶奶道歉,“不好意思,奶奶,她就是喜欢吃,不是故意的。”
温奶奶笑着摆手,“没事,能吃是福气,你们玩,我去让厨房加个糖醋排骨。”
温奶奶转身去了厨房,丛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才接起来就听到电话那边丛母的声音,“你和你弟弟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等你们吃年夜饭呢!”
丛容浑身一滞,很快镇定下来,柔柔地冲着电话那边回了一句:“妈,您先等一会儿啊。”
说完捂着电话冲钟祯吼:“钟祯!不回家过年,你没告诉家里吗?”
钟祯正在桌边偷吃,模糊不清地回答:“没有啊,我以为你会说啊……”
说完也反应过来,筷子一下子掉到桌上,一张脸欲哭无泪,“阿姐……怎么办?”
丛容也有些不知所措,温少卿抽走手机,边说边招手叫了钟祯过来,然后两人一起走了出去,丛容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挂了电话。
温少卿把手机还给她,“伯母说,让你过了年抽空回去一趟。”
丛容忽然有不好的预感,“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温少卿看向钟祯,“就说了你在我家过年。”
丛容转头看向钟祯,钟祯笑眯眯地回答:“我跟舅妈说,阿姐头一次上门,我要去帮她撑腰,所以也不回去过年了。”
丛容一直认为武力解决不了问题,可现在却觉得至少可以解决心火这个问题,一巴掌接一巴掌地往钟祯身上招呼了上去。
钟祯吓得火速开溜,丛容便掉转枪口去挠始作俑者温少卿,“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你们为什么不实话实说?”
温奶奶看着两个人闹得欢腾,笑着路过,“好好玩,别打架啊,少卿啊,让着点丛容。”
丛容不敢在长辈面前造次,立刻收手,立正站好,假装看风景。
温少卿把头歪向一边,不断抖动双肩。
过了一会儿丛容才想起来,“我要不要……去厨房帮一下忙?”
温少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人家去见家长都是挑擅长的表现,你怎么反着来?”
丛容知道他在嘲笑她,不服气地抿了抿唇,“不都是要考厨艺的……”
温少卿笑得促狭,“什么都是要考厨艺的?”
丛容迎上他颇有兴味的目光,僵硬着移开视线,小声嘀咕:“没什么。”
“我们家门槛低,不讲究那些。”温少卿不再逗她,拉着她往厨房去,“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装一装样子。”
厨房里温奶奶正在调糖醋排骨的汁,看到他们两个进来便开口赶:“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快出去,到别处玩去。”
温少卿把丛容往前一推,“奶奶,丛容说她不会做饭帮不上忙,想来陪您说说话。”
温奶奶有些惊喜地抬头看向丛容,“别站着啊,那边有凳子,坐下说。”
温少卿在厨房里转了转,寻了个理由便出去了。
丛容是从心底喜欢这家人,聊着聊着也没了不自在,听温奶奶给她讲温少卿小时候的事情。
最后一道饺子上桌之后,温父忽然看着温少卿,温少卿会意地点点头,然后转头问钟祯:“要不要一起?”
钟祯拿着筷子盯着面前的菜目不转睛,“什么?”
温少卿跟着温父起身往厨房走,“外科医生的基本功啊,去看看。”
大概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丛容有些好奇,便跟着去看。
厨房里有事先准备好的切成块的熟豆腐,热锅,放油,用筷子夹起一块放在油里,随着豆腐熟了渐渐改变力度,熟了再夹回盘子里,换另一块,整个过程豆腐不能从筷子上滑落。
豆腐滑嫩易碎,筷子夹豆腐本就是个技术活,力道太轻,夹不住,豆腐会从筷子中间滑落;夹得重了,又会把豆腐拦腰夹断,也夹不起来;只有力道恰到好处,才能在油锅里把豆腐夹住。
温少卿示范了一下之后,转头看钟祯。
钟祯有些犹豫,“万一输了怎么办?”
“输了?”温少卿笑着扫了丛容一眼,“输了就把你表姐抵给我做媳妇儿啊。”
丛容皱眉瞪了他一眼,温少卿笑得更开心了。
温父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个人,笑了笑,“开始吧?丛容做裁判。”
三个人很快便围着油锅开始了,父子俩临床经验没得说,速度和成功率不相上下,钟祯就还有得练了,不是夹碎,就是豆腐中途掉进了油锅里。
丛容看得移不开视线,她忽然觉得医生的手很神奇,神奇到让人敬畏,一双手拿起手术刀的时候可以挽救生命,放下手术刀的时候又在为时刻拿起手术刀而做准备。
温少卿的手指修长有力,夹起豆腐来又有种举重若轻的从容,快结束的时候,他忽然抬头冲她笑了一下,手下的动作也不动声色地慢了下来。
结束的时候,丛容数了数,笑着鼓掌,“伯父赢了!”
温父笑着擦了擦手,深深看了温少卿一眼,转身出了厨房。
丛容难得有机会调侃温少卿,抑扬顿挫地评价:“姜还是老的辣啊!”
温少卿双手背在身后,弯腰附在她耳边低声开口:“三年前我就能赢了,不过是给他个面子,哄他高兴。”
丛容看他一脸得意,淡淡地泼着冷水,“你父亲怎么会不知道你在让着他,指不定是谁在哄谁高兴呢。”
温少卿眼尾夹了抹赞许,“丛律师果然是心细如尘,看来以后哄你要多花些心思伪装了。”
丛容看他一眼,一副自视甚高的模样,“我很懂事,不需要别人哄。”
温少卿故作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也对,丛律师有隐藏的吃货属性,不需要哄,有吃的就行了。”
丛容羞愤恼怒地瞪他,“你……”
温少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丛容却无力反驳。
那边钟祯还在跟豆腐较劲,简直惨不忍睹,最后一脸沮丧地扔了筷子,“我的自信心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创伤,需要马上啃个肘子治疗一下……走了走了,去吃饭了。”
有三宝和钟祯两个活宝在,一顿年夜饭吃得热热闹闹,临近尾声的时候温奶奶忽然叹了口气,“家里还是有个孩子才热闹一些。”
温爷爷听了淡淡地看了温少卿一眼,温少卿夹菜的动作一顿,那粒花生米便顺着桌子滚到了地上,他转头淡淡地看了温让一眼,转移火力。
温让浑身一僵,“看我干什么?我是出家人!”
温少卿点点盘子边缘,“出家人,放开你手里的红烧肉。”
温让一脸警惕,“我就知道你想抢我的红烧肉!”
闹了一圈之后,温奶奶忽然一脸慈祥地看向丛容,丛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老人家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看向温少卿,寻求救助。
温少卿在桌下握了握丛容的手,神色轻松地笑着看向温爷爷开口:“爷爷,您知道我不擅长妇科,一会儿您给看看?”
他的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温老爷子却是听得明白,很快净了手给丛容把脉,过了半晌才开口:“先天不足,再加上后天……”
温少卿忽然开口打断,“后天?那可能是我的原因。”
众人听得糊涂,“你的原因?”
温少卿一脸悔恨,情深意切,“我没跟你们说过我们俩的事,其实我跟丛容认识很多年了,虽然是最近才在一起,但她已经暗恋我很多年了,我一直不知道,所以她才会心情郁闷,积郁成疾。”
丛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他,一脸震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温少卿笑着看着她,抬手温柔地抚了一下她的眼睛,轻声细语地安慰她,“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你应该特别高兴吧?以后不要郁闷了,心情好了身体自然就好了。”
丛容眼睛一疼,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眼睛红红的,很快眼泪便流了下来。
温少卿立刻一脸疼惜地替她抹了抹眼泪,还不忘向众人解释,“她太激动了,每次说起这事她都特别激动……”
他越抹丛容的眼泪掉得越快,丛容忍不住抬手去拂开他的手,却被他顺势把手握在手里,“别哭了啊,走,我带你去洗洗。”
温少卿带她去了洗手间,丛容站在水龙头前,边弯腰洗着眼睛边控诉他,“温少卿,你竟然在手上涂辣椒,我的眼睛疼死了……”
温少卿一脸过意不去,“忍忍啊,洗洗就好了。”
丛容真的要哭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涂到手上的?”
温少卿理亏,飞快地轻声回答:“刚才去厨房的时候……”
丛容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你那个时候就算计好了!温少卿!我要给你发律师函!”
“……”
温医生没有想到,在新年钟声即将敲响之际,他收到的新年礼物竟然是一份律师函,还真是,很有情调呢……
等两人收拾好了回到饭桌上,温少卿再次展现了面不改色胡说八道的功力。丛容每每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他便抬抬手,她立刻乖乖点头认下来,一顿饭下来她的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温奶奶站在门口安慰丛容:“不打紧的啊,孩子,让他爷爷帮你瞧瞧,会治好的。”
温爷爷站在一旁笑着点头。
老两口走了之后,温母又拉着丛容的手,完全把她当成了女儿看待,“没事的啊,孩子,以后少卿如果欺负了你,你就跟我讲,我帮你骂他。”
说完挽着温父往外走,“丛容这个孩子看上去有些冷,没想到倒是个重情的人。”
最后是温让目不斜视地从温少卿面前走过,边走边唾弃,“哼,这么能演,做医生真是糟蹋了。”
钟祯则拉着丛容不停地问:“表姐,刚才我老板说的是他跟你吗?”
丛容隐忍不发,半晌气急败坏地点点头,“是!”
一群人去了正厅看春晚守岁,温少卿拉着丛容故意落在后面,在她耳边低声说:“一会儿穿好衣服在门口见。”
丛容一脸莫名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问,三宝便在前面叫她:“丛容,快来吃甜品了!”
她还没什么反应,就看到钟祯风一样冲了过去,“我吃,我吃!”
正厅里,长辈们在看电视,三宝兴致勃勃地建议,“我们打麻将吧?”
陈簇当然赞同,钟祯也跃跃欲试,“我也来!”
然后三个人一齐看向温少卿和丛容,“三缺一,你们俩谁来?”
丛容想着刚才温少卿的话,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摇摇头很违心地拒绝,“我……我肚子不太舒服,可能要去洗手间。”
三个人又一脸期待地看向温少卿,谁知温少卿竟然连借口都懒得想,看了丛容一眼,“我也是。”
“……”众人一脸鄙视地看着他。
温少卿转头看了一眼,隔着半个长厅扬声叫:“温让,三缺一!”
温让微微一笑,一脸风轻云淡,“侄子,你忘了,小叔我是出家人。”
温少卿说:“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温让下一秒便出现在桌前坐好,一副随时开始的模样,“事先说好了啊!”
温母叫人:“少卿、丛容,过来吃水果了。”
两人各怀鬼胎地陪着长辈吃了一会儿水果,温少卿率先站起来,神色自若地开口:“我去车上拿一下手机充电器。”
转身时深深看了丛容一眼。
丛容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又坐了五分钟才对着看电视的长辈开口:“我去一下洗手间。”
丛容抱着外套和围巾偷偷摸摸地跑到门口时,温少卿和让一让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温少卿手里还抱了个纸箱,看到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便把纸箱放到脚边,笑着接过她手里的外套和围巾帮她穿戴好,“不着急,先把衣服穿好。”
丛容平复了一下呼吸问他:“我们要去哪儿?”
温少卿踢了踢脚边的纸箱,“去放烟花,一会儿人就多了。”
丛容好奇地低头去看,“不是禁放烟花爆竹吗?”
温少卿单手抱起纸箱,另一只手牵起她,“城里当然禁,城外就不管了。”
丛容一脸若有所思,“就是放个烟花啊,干什么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要去干什么坏事。”
温少卿唇角微扬,痞痞地笑着,“你以为要去干什么坏事?”
丛容瞪他一眼,不说话。
温少卿带她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块空地,他们到了的时候已经有几拨人在那里了,随着一声声巨响,黑色的夜空中不时绽放出耀眼绚烂的光芒,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的炸裂声,热热闹闹的,颇有年味。
丛容自告奋勇地握着打火机去点烟花的导火索,可夜里的寒风凛冽,怎么都点不着,她蹲在地上无奈地抬眸去看温少卿。
温少卿笑了笑,很快转身朝着人群走了过去,再回来的时候嘴里竟然叼了支烟,他从丛容的手里拿过打火机,头微低歪向一边,拉高大衣的衣领挡住风,火苗很快在他怀里蹿起,那支烟点着之后,他长长地抽了一口,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后才递给她。
丛容直直地看着他的脸,忽然发现其实眼前这个男人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比如,他竟然会抽烟,再比如,他刚才微微歪头点烟的样子竟然性感得要命。
温少卿的笑声在风中有些模糊,“怎么不接?”
丛容很快接过来,心怀鬼胎地放了几个烟花后把手里的香烟递还给温少卿。
温少卿接过来却没有再抽,“不放了?”
丛容神色微妙地点点头,在心里小声回答,不放了,没意思,烟花还不如你好看。
忽然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头顶绽放开来,华丽明亮的金光照得整个天空都亮堂堂的,两人被巨响吸引,仰头去看。钟祯却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举着手机给两人看,“看!我抓拍的,好不好?”
丛容低头看过去,在流光溢彩中,两人相视而笑,头顶的烟花开得正好,映着两人的笑脸,虽是侧影,两人的脸模糊不清,可胜在那份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情浓。
温少卿难得开口夸他:“嗯,不错,发给我。”
陈簇和三宝也紧跟着凑过头来看,眉飞色舞地调侃两人,“好恩爱啊……”
温少卿把打火机扔给陈簇,“放烟花去吧!”
三宝笑嘻嘻地拉着陈簇去放烟花,钟祯傻乎乎地带着让一让去玩窜天猴。
温少卿和丛容站在不远处看着,温少卿忽然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毛绒玩偶小狗递给她,“喏,新年礼物。”
丛容接过来,仔细看着,“这是什么?”
温少卿指指正跑得欢腾的让一让,“说起来,还跟你有关,你上次从让一让身上薅下来的毛做的,像不像让一让?”
“像……”丛容很勉强地点了点头,“不过,你送我这个,我是小孩子吗?”
温少卿明明一脸“你是啊”的表情,却硬生生地摇了摇头,牵强地解释:“就当是让一让送你的吧。”
丛容一副不跟他计较的模样,转头叫让一让过来:“我也给让一让准备了新年礼物!”
一个粉色的兔耳朵帽子,直接戴到了让一让的脑袋上,“这个是真的兔毛哟。”
说完转头问温少卿:“好不好看。”
温少卿看了许久才很是为难地开口:“这个帽子固然很好看,不过,好像不是很适合它……”
丛容揪着兔子耳朵,“怎么不适合?多可爱啊!”
温少卿看看让一让,又看看丛容,神色复杂地问:“你是不是不知道……它是男孩子?”
“它是男孩子?让一让是男的?!”
温少卿纠正:“公的。”
丛容大囧,“我之前真的不知道它是男的……”
温少卿指了指让一让的脑袋,“那这个……”
丛容立刻摘了下来,“我回头去换个绿色的再拿给它。”
“……”温少卿抚额,这跟颜色有关系吗?
快12点的时候,温少卿的手机不断响起,陆续有学生打电话给他拜年。
丛容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上前去和钟祯一起放窜天猴,玩着玩着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了,问钟祯:“你们科室是不是有同事领养过孩子啊?”
钟祯一脸莫名其妙,“没有啊,怎么忽然这么问?”
丛容心底一颤,不动声色地追问:“是没有,还是你不知道?”
钟祯一脸舍我其谁的傲娇,“科室里的八卦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是真的没有。”
丛容一时情急,“可是温少卿明明说过……”
说到一半她忽然顿住,那个时候他大概是为了宽慰她随口胡说的吧,她竟然就信了。
钟祯挠挠脑袋,“我老板?你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他好像跟护士长打听过医院弃婴的事情,怎么了?”
她猛然转头怔怔地看向温少卿,那一刻她心中五味杂陈,柔情千回百转,有东西在心口慢慢发酵,整颗心都胀得满满的。
温少卿正背对着她打电话,背影修长挺拔,她忽然出声叫他:“温少卿!”
在一片喧闹中,他竟然听到了,很快转身看向她,继而对着手机说了一句什么,很快挂了电话走过来,“怎么了?”
其实她刚才不过是一时冲动,并没有什么话要跟他说,现在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忽然让她手足无措起来,她吞吞吐吐半天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笑着抬头,“快到12点了,想跟你说声新年快乐。”
她说完,温少卿的表情越发诡异起来,盯着她也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她忍不住低头抚额,她到底说了什么鬼啊,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
半晌,耳边忽然传来他的轻笑声,“新年快乐!”
她猛地抬头看他,那一刻,他的眼底宁静深邃,是她不曾见过的温柔,她心底的躁动不安倏地被抹去,似乎回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个午后,他也是这么笑着对她说,丛容,我们见过。
几个人放了整整一箱烟花后,才回去给长辈们拜年,领了红包,心满意足地去睡觉。
临睡前,丛容躺着刷朋友圈,大多都是拜年的吉祥话、晒年夜饭和秀恩爱的,她心不在焉地翻着翻着,忽然停住,把刷过去的那条朋友圈重新拉回到屏幕中间。
几十分钟前,温少卿发了条朋友圈,应该就是在他们放烟花的时候,用的是刚才钟祯抓拍的那张照片,配了简单的八个字:余生相陪,我之确幸。
相隔几年的除夕夜,差不多的背景,一样的背影,可以模模糊糊看出照片里的女孩子和第一条朋友圈里那个“非不思她”是同一个人。
放烟花的除夕夜,几年前是一个人,如今是一双人。
确幸的不只是他,你之深情,我之确幸。
她早已不记得那一年在楼顶看烟花的时候在想什么,如今她满心只有确幸,他说得对,慎始,善终。
丛容平时赖床赖习惯了,在别人家做客总不好睡到日上三竿,特意定了闹钟,初一一大早便哈欠连天地爬起来,洗漱好一打开门就发现门上挂着一个袋子,她打开看了看,然后愣住。
是上次她落在他那里的衬衣。
温少卿真的在上面绣了图案,只不过不是温让说的《白首鸳鸯图》,而是几株清新的绿色植物,从右肩蔓延到左下腰间,大片的淡绿色,看上去生机盎然,在一片绿色中还点缀着很别致的小花。
丛容以为上次温让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温少卿真的有这门手艺。她心里一动,转身回房间换上后才重新出门,谁知一出门就碰上温少卿和让一让,他应该是才晨练回来,身上穿着运动装,在寒冷的冬日里,浑身冒着热气。
温少卿一脸讶异地看着她,“这么早,还想去叫你起床。”
丛容心虚地转了一下脖子,不好意思说想给他们家人留个好印象,含糊了一句“换了床睡不好”便糊弄了过去。
好在温少卿也没多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视线落在衬衫的花纹上,唇角勾起,“还不错。”
丛容也低头看了看,努力忍住笑,“温医生手艺真好啊,给病人做手术缝合伤口的时候也会绣朵花什么的吧?”
温少卿难得眉宇间带了恼怒,转身就要走,丛容适时收起调侃,拉住他转移了话题,“开玩笑的,这是什么花?”
温少卿神色一滞,气势忽然低了下来,言辞也跟着含糊起来,“名字不重要。”
丛容觉得诡异,“到底叫什么?”
温少卿飞快地吐出两个字:“……肉桂。”
丛容觉得耳熟,皱眉想了想,问道:“那个调料?”
温少卿点点头,“差不多。不过它的嫩枝是一味中药,叫桂枝,桂枝是好东西,其性味辛、甘,温,入肺、心、**经,是主治里寒常用的温里药。张仲景的《伤寒论》里开篇第一方就是桂枝汤,被称为‘天下第一方’。桂枝芍药等量伍,姜枣甘草微火煮,解肌发表调营卫,中风表虚自汗出。”
丛容还是觉得别扭,“我没说它不好,不过名字……”
谁会把调料穿在身上啊?移动的调料包吗?
温少卿很是委婉地提醒她:“中医博大精深,药名好听的未必……”
丛容看看他,还是觉得奇怪,“可你是西医啊!”
“我知道了。”温少卿敛了神色,“下次绣几把柳叶刀上去。”
好歹是他的心意,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丛容不敢嫌弃,讨好地笑着,“不过样子倒是挺好看的。”
温少卿扫了一眼那图案,“不是看中了它的样子好看。”
丛容好奇,“那是什么?”
温少卿看着她,笑得格外耐人寻味,“开了花就要结果,果实叫桂子,寓意好。”
丛容皱着眉小声重复着:“寓意?桂子?”
温少卿抬手扯了扯衣角,“对啊,桂子桂子,早得贵子。”
丛容猛然从他手里扯回衣角,转身就要回房换。
温少卿拦住她,“怎么了?”
丛容瞪他一眼,“我要换下来。”
温少卿莫名,“挺好看的,为什么换?”
丛容冷哼,“你说呢?”
温少卿不顾她的挣扎,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走了,走了,等我们吃早饭呢。”
到了餐厅,温少卿所谓的“等我们吃早饭”显然是胡诌的,餐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丛容便开始摆碗筷,温少卿去厨房端粥。
她才刚摆好,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便是急吼吼的一句:“丛容,快过来。”
她才回头,温少卿便冲了进来,动作极快地把装着粥的瓷盆放到桌上,然后双手立刻探过来放到她的耳垂上,嘴里还感叹道:“啊,好烫!”
丛容耳上一热,他晨练之后才洗了澡换了衣服,站得又近,她能隐隐闻到他身上带着湿气的沐浴露味道,很干净的味道,耳上的热度慢慢消退。她的脸却忽然热了起来,皱眉看他,“你干什么啊?”
温少卿低头凑近她的脸,一本正经地解释:“放在耳垂上手就不烫了,常识啊,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常识!可问题是……”丛容说到一半顿住,垂了垂眸才又瞪了过去,“你放我耳朵上干什么?”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咳嗽声,还有小声的笑声。
两人一齐往门口看过去,看到站在门口的陈簇和三宝满脸兴奋和不可言说,这才意识到刚才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
从两人的角度看过来,并不能看清温少卿和丛容的神色,只能看到模糊的动作,像是他捧着她的脸准备吻下去,而她则微微仰头准备迎合。
丛容大概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一把推开温少卿,右手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耳垂,低头皱眉,大年初一的早上他就开始撩她!这日子没法过了!
而另外一位当事人温少卿则面不改色地询问二人的口味:“阿姨做了豆腐脑,我去端,你们是吃甜的还是咸的?”
三宝一听吃的便眼睛放光,蹦蹦跳跳地进来,“咸的,咸的,一大早就吃甜的会长胖的!”
温少卿看她一眼,“量变引起质变。”
三宝捧着自己的脸,可爱地问:“亲师兄,你是说我吃得少,这点量是不会长胖的,是吗?”
“我是说……”温少卿慢悠悠地开始毒舌,“你已经吃那么多了,就算是咸的也还是会长胖的。”
“啊!”三宝下一秒便滚进了陈簇怀里,“我们刚才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亲师兄准备灭口了!”
陈簇笑得不可抑制。
或许是温少卿的绣工太出色,三宝一看到丛容便凑上来问:“容容,你这件衣服哪里买的,挺别致的。”
“呃……”丛容面不改色地扯谎,“定做的。”
“哦!”三宝点点头,“回头把地址给我,我也去定做一件。”
丛容刚想说什么就被从厨房回来的温少卿打断,“那个师傅金盆洗手,不接活了。”
三宝一脸惋惜,“这样啊,那算了。”
跟在温少卿身后进来的温让看了看那个图案,微微歪头冲着温少卿笑了笑,一脸的高深莫测。
温少卿不甘示弱地回视回去。
叔侄俩正较劲,四位长辈就到了,一群人便开始吃早饭。
温奶奶笑着看向丛容和钟祯,“平房住着是不是不习惯?”
钟祯笑嘻嘻地喝着粥,“没有,我特别喜欢四合院。”
丛容也笑着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温奶奶笑着问,“午饭想吃什么?”
温少卿睨了丛容一眼,对温奶奶说:“她是个吃货,什么都爱吃。”
温奶奶有些讶异,看看丛容,又看看三宝,再看看丛容,满脸疑惑,说三宝是吃货她认同,可丛容……一点也不像啊。
“她隐藏得深。”温少卿凑过去近距离盯着丛容,“昨晚收着吃,都没吃饱吧?”
丛容被拆穿,恼羞成怒,当着温奶奶的面又不好拿温少卿怎么样,最后只能红着脸坐在那里不说话。
后来连钟祯看到了也问:“表姐,你这件衣服挺好看的,以前没见你穿过。”
丛容的神色忽然变得古怪,瞪了钟祯一眼,这桌上好几个人都和中药打过交道,怎么会不认识这个花纹?怎么会不知道“桂子”的寓意?
果然温父看着看着和温母对视一眼,笑着评价:“不错。”
温爷爷和温奶奶跟中药打了一辈子交道,再加上认出那针法是温少卿的,也露出相似的笑容,“是不错。”
丛容在无形中被调侃了一番,实在是觉得冤枉,早生贵子这事她真的不着急……
吃完了早饭温少卿便被温爷爷叫去了书房,三宝对温家那个种满中草药的百草园垂涎已久,拉着陈簇去参观,丛容便打算回房补觉。
她才回到房间,后知后觉的钟祯忽然冲进来,恍然大悟地抓住丛容问:“这是我老板绣的?!”
丛容鄙视他一眼,“你的反射弧长得都可以绕地球一圈再打个蝴蝶结了!”
钟祯脸上的表情由震惊转为兴奋,“表姐!我们把这件衣服挂到医院论坛上卖吧!温教授出品,绝对能卖大价钱!”
丛容懒得理他,在沙发上换了个坐姿玩手机,钟祯自说自话了半天,忽然又大叫:“等等!我老板竟然会刺绣?!”
丛容抬头警告他,“不许说出去!”
钟祯捂着肚子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哎呀,这么个大八卦不能说出去,我的肚子要憋炸了!”
钟祯滚了一会儿又坐起来,凑到丛容面前,“表姐,表姐!你快嫁给我老板好吗?!他是我男神!”
丛容头也不抬地继续玩手机,敷衍道:“他是你男神,又不是我的,你嫁给他好了。”
钟祯一副胆小怕死的模样,“不行,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我会被我妈打死的。”
丛容轻描淡写地回答:“没关系,我会帮你劝小姑的,劝她就当没你这个儿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钟祯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
丛容很快收到温少卿的微信。
“到书房来。”
丛容很快起身去了书房。
书房里只有温少卿一个人在,他正坐在桌前拿着毛笔在写什么。
丛容走近,探头过去看,“你在干什么?”
温少卿蘸了蘸墨,在砚面上舔了舔,抬头对她笑了一下,“做苦力,更新族谱。”
丛容忍不住赞叹,“书香门第就是好。”
温少卿发自内心地调戏她,“等你进了温家的门,也是你家了,媳妇儿是可以入族谱的。”
丛容被他调戏多了,多少也免疫了,只当是没听到,面无表情地转身去看旁边的中药柜。
说是书房,其实也是药房,其中一面墙摆满了药柜,一个个小小的抽屉,外面的标签上写着药材的名字,里面放着药材,进门的时候便闻到了醇厚的药香。
丛容随便看着,忽然看到一个好听的名字,“望月砂,这名字倒是挺雅致的。”
温少卿边低头写字边不急不缓地开口:“望月砂,去翳明目,解毒杀虫。”
丛容好奇,打开抽屉看了看,“是草药吗?”
温少卿眼底沉淀着笑意,“嗯……不是。”
“那是什么?”
“野兔粪便。”
丛容面色一僵,砰一声关上抽屉,看向另一边,写着“夜明砂”,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索性不问了,挑来挑去终于挑到满意的了,“这个好,白丁香,是丁香花吗?”
温少卿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是麻雀的粪便。”
“……”丛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温少卿看她一眼,笑得越发开心,“早上跟你说过了,药名好听的东西未必好看。”
丛容刚才还对满墙的药材充满好奇,这下也没了心情,百无聊赖地看着上面的药材名。
温少卿看她半天没有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后继续低头整理族谱,“药柜上下左右七排斗,所以又称为七星斗柜,药材在药斗橱里的排列方法叫斗谱,一斗三格,等份正方。你看第二个柜子从上面数第三排第六个格子。”
丛容按照他说的去找,那个格子上写着肉苁蓉。大概就是上次开玩笑的时候说起的那味补肾的药材吧?
她打开来看了看,样子并不好看,甚至可以称之为丑。
温少卿的声音很快又响起,“上次说过的还记不记得,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此物补而不峻,故有从容之号。从容,和缓之貌。主治五劳七伤,补中,除茎中寒热痛,养五脏,强阴,益精气,多子。”
多子?丛容皱眉,怎么话题又绕到这上面来了?她轻叹口气,老老实实地回到温少卿身边看他写族谱。
温少卿却从桌上随意扯了张纸,放在她面前,探身抬手在纸上缓缓写下两个字。
他写的是“丛容”,不是“从容”,也不是“苁蓉”。
这是他第一次写她的名字,自己的名字由爱的人写出来总带了点别样的情愫。
他写完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又撤回去写族谱。
丛容盯着眼前的字看了很久,才慢慢转移视线。
那双手本就好看,修长干净,指节分明,因为握着笔,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明显,有种骨感美。这双手既能拿刀,也能握笔,她忽然想知道他拿手术刀的时候是什么模样,这么想着她的视线从他的手上慢慢移到他的脸上,他似乎有所察觉,唇角不动声色地勾起,缓缓开口:“留花翠幕,添香红袖,常恨情长春浅。古人说的‘红袖添香’是不是就是这样?”
他的话音刚落,丛容便感觉到手上一热,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就这么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握着毛笔,静静地写了许久才放下笔,“写好了。”
他写了多久,丛容就看了多久,他一出声她才猛然惊醒,指着某处问:“这里……你名字旁边怎么有片空白?”
温少卿的神色忽然变得古怪,“布局有点问题,不想重新写了。”
丛容也没多想,点点头,抬手揉了揉脖子。
温少卿转头看,“怎么了?”
丛容转了转脑袋,脸上的表情愈加痛苦,“大概是落枕了。”
温少卿搓了搓手,扶着她的肩膀示意她转身,“转过去,我帮你按摩一下。”
他站在她身后,伸手轻轻扶着她的脑袋左右转了转,不时询问着:“这样疼吗?”
手指在她面前从空中划过时,她能清晰地闻到他指间的墨香,再加上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丛容忽然觉得热起来。
温少卿在她肩上特别僵硬的地方按了按,“是这里吗?”
丛容低声嗯了一声。
温老爷子带着温让来验收成果,在门口遇上来找丛容的钟祯,三个人在打了招呼刚想进门就听到里面的声音不对劲。
一道女声忽然压抑着叫了一声:“啊,轻点,轻点。”
隔着一道门,男声有些模糊,“轻不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又一道女声的挣扎声响起,“疼!”
“再忍一下,马上好了!”
“还没好吗?”
“太紧了,放松一点,我都动不了了。”
男声忽然闷哼一声,屋里的氛围更暧昧了。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是一副听不下去的模样猛然推门进去,“你们俩在干什么?!”
丛容坐在书桌前,温少卿站在她身后,手还保持着放在她肩上的姿势,两人的衣服都穿得整整齐齐的。
温少卿一脸莫名地看着三个人,“她落枕了,我帮她按摩啊。”
钟祯一脸尴尬,欲言又止半天才问出口:“太紧了是什么?”
温少卿指指丛容的脖子,“肌肉啊,肌肉太紧了,按都按不动。”
钟祯看看丛容,才又问温少卿:“那你叫什么?”
丛容不好意思地看了温少卿一眼,转头解释:“太疼了,我一时没忍住,捏了他大腿一下。”
温让扫了两人一眼,淡淡地开口:“按摩而已嘛,怎么你们俩搞得跟……那什么一样。”
丛容莫名其妙,“哪什么?”
温少卿哂笑一声,扫了三人一眼,“要不要来袋强力去污粉?”
温老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一声,“族谱写好了吗?”
丛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然后一张脸涨得通红,找了个借口溜走了,钟祯追了出去。
等丛容出去了,温少卿又提笔在他名字旁边的空白处添了两个字,这才拿给温老爷子看。
温老爷子细细地翻看,看到最后的时候忽然顿住,抬眸深深地看了温少卿一眼。
温少卿坦**地和他对视,“怎么了?”
温老爷子半晌才收回视线,淡淡地开口:“只此一次。”
温少卿点头,他这辈子只会有这么一个老婆,当然只此一次。
温让拿过族谱扫了一眼,也看到了,一脸嘲讽地嘀咕:“这么没皮没脸的,人家还没过门就迫不及待地写进族谱里,也不怕人家笑话!”
温少卿笑得盎然恣意,“早晚是我的人。”
“早晚?”温让冷哼一声,“你早晚也会有孩子,你怎么不把孩子的名字也写上呢?”
温少卿点头赞同,“你别说,我还真想好了。”
说完动作极快地从他手里抽回族谱,转身回到桌前在他和丛容的名字下面又加了两个名字——温晴、温故,这才重新递回去。
老爷子气得胡子颤,“族谱是由着你胡闹的吗?”
温少卿满是无辜,“没有胡闹,我很认真的。”
温老爷子拍拍桌子,“出去!”
温少卿马上转身出去,“哦。”
温让正得意就看到温老爷子怒视着他,他心里一颤,“爸,怎么了?”
温老爷子拍着桌子,“你看你侄子,孩子都有了,你连媳妇儿都还没影!”
温让好笑,“他哪里有孩子了?不就是个名字,我也可以写上啊!”
温老爷子幽幽来了一句:“你不是出家人吗?”
温让立刻态度真诚地弯腰道歉:“爸爸,我错了……”
初二钟祯要去医院值班,吃了午饭便要回城。丛容也不好再在温家打扰,便和钟祯一起离开了,温少卿依旧留在老宅陪长辈。
只是丛容没想到,新年的第二天她便开始失眠,一连几天下来便有些扛不住了,好在温少卿明天就开始上班,今天已经回来住了,她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11点,不算是打扰吧?
这么想着她很快从**坐起来,去了对门。
温少卿过了半天才来开门,大概刚洗完澡,头发微湿,额前懒懒地趴着几缕碎发,整个人显得慵懒随性,可藏在后面的眼睛又是漆黑深邃,衬得五官线条愈加清晰漂亮,看得她神思恍惚。
他看到丛容也是一愣,笑着调侃:“丛律师,半夜三更你穿着睡衣来敲单身男子的门,是什么意图?我也可以请律师给你发律师函告你骚扰我吗?”
丛容忙不迭地点头,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可以,可以,回头我介绍律师给你认识,打折。现在先说我的问题,我失眠好几天了……”
温少卿打断她:“你听过秋补冬藏吗?”
丛容完全没意识到套路,认真地摇头。
温少卿一本正经道:“《黄帝内经》曰:‘冬三月,此谓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早卧晚起,必待日光,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温,无泄皮肤,使气亟夺,此冬气之应,养藏之道也。’”
丛容以为和治疗失眠有关,便问:“怎么藏?”
温少卿的神色蓦地微妙起来,“藏阳,多晒太阳。藏神,心为藏神之脏,君主之官,生之本,五脏六腑之大主,故情志所伤,首伤心神,次及相应脏腑,导致脏腑气机紊乱。冬天万物闭藏,人的心神也应内藏。”
丛容继续问:“还有呢?”
温少卿飞快地吐出两个字:“藏精。”
丛容皱眉,“哪个精?”
温少卿慢悠悠地开口:“你说哪个精?”
丛容这才反应过来,“藏精你跟我说干什么?!我又没有!”
温少卿绕了一圈,终于绕回来,“是跟你说注意点,别勾我的火。”
丛容奓毛,“我本来也没有!”
温少卿挑眉,“那你大半夜穿着睡衣不擦头发来敲我的门干什么?”
丛容无语,“我这是失眠!”
温少卿态度良好地纠正她的思想,“没有**和不生孩子的女人患子宫内膜癌和乳腺癌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其实**就像吃饭一样,不能乱吃,也不能饿着,适当就好。”
丛容翻脸,“学医的都是流氓!”
温少卿顿了一顿,疑惑地问道:“你难道不是想和我一起睡?”
丛容怒吼:“当然不是!你不是医生吗?我在描述病情。”
温少卿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我下班了。”
丛容敛了敛戾气,态度良好地问:“你会催眠吗?”
温少卿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她,“我是哆啦A梦吗?”
丛容不死心,“真的不会吗?”
温少卿看着她眼下的青灰,有些心疼,拉着她进门,“先进来再说。”
丛容进门后,温少卿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后说:“你听说过A**R吗?”
丛容摇头。
温少卿解释道:“Autonomous Sensory Meridian Response,中文翻译是‘自发性知觉经络反应’,也称为颅内**,对视觉、听觉、触觉、嗅觉或者感知上的刺激而使人在颅内、头皮、背部或身体其他范围内产生一种独特的、令人愉悦的刺激感,可以促进睡眠并提高睡眠质量。目前鲜有甚至根本没有科学的解释或者实验数据来佐证这一现象,科学界和医学界对此争议很大,不过你可以试一下。”
丛容想了一下,“怎么试?”
温少卿把沙发上一个靠枕放平,拍了拍,“躺下。”
丛容躺下后,温少卿示意她,“往里点。”
丛容听话地又往里侧挪了挪,谁知下一秒温少卿也跟着躺了下来。
她看着近在眼前的俊颜,立刻瞪大了双眼,“你在干吗?!”
温少卿一脸理所当然,“帮你治失眠啊。”
丛容颇有微词,“可你这样……”
温少卿坦**回答:“我是医生。”
丛容蹙紧眉头,“你不是说你下班了吗?”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是吗?”温少卿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那不试了,还是说你还是想和我一起睡?”
丛容被他恶人先告状的姿态弄得崩溃,深吸一口气,“现在这样和一起睡有什么区别?”
温少卿想了一下,“区别在于你把我当成男人还是医生。”
“……”丛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有区别吗?”
温少卿半是威胁地问:“到底还继不继续?”
失眠的痛苦最终还是战胜了羞耻,丛容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温少卿抬手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很快手机里传来雷雨声,他调了一下音量,又躺回来,把丛容抱在怀里,“闭上眼睛。”
丛容躺在他怀里,很快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眼睛上,另一只手轻轻按摩她的头皮,过了一会儿他的吻便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轻轻触碰着她的眉眼、鼻梁、脸颊,温热的呼吸不时喷在她的皮肤上,最后又移到她耳边轻轻吹气。很干净的亲吻,不带任何情欲……
丛容浑身战栗,感觉有根羽毛轻轻扫在她的耳朵里,过了半晌耳边传来他极轻的声音,“睡着了吗?”
她立刻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没有。”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此刻白皙纤弱的颈带出柔美的弧度,本就看得他心神**漾,再加上温香软玉抱满怀,他就更心猿意马了。
温少卿合了合眼,很快收手,声音有些异样的嘶哑,“那算了,看来我在这方面没天赋。”
他神色微妙古怪地坐起来,站起来去旁边沙发上坐下的时候,动作更是诡异别扭,微微低头弯着腰,还转身从旁边拿过一本书,再坐下的时候把书放在腹部,也没有要看的意思。
不过此刻丛容没心思注意他,只顾着平复自己的心绪,他不是没天赋,是太有天赋了,她大概兴奋过头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过了半晌,温少卿拿起矮桌上的杯子喝了几口水后才抬眸看她一眼,“出小区右转,有个24小时药店,那里卖安眠药,需要我给你写个处方吗?”
丛容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今晚已经吃两片了,再吃会死吗?”
温少卿一本正经地建议,“体质不同,效果也不太一样,要不你试试?”
丛容瞪他一眼后又叹气,“你准备休息了吗,我能在这儿躺会儿吗?”
温少卿好脾气地点头,“躺吧,我暂时还不睡。”
丛容躺了一会儿,欲言又止地时不时瞥他一眼。
温少卿正拿着笔在厚厚一本A4纸上批注着什么,“有话就说。”
丛容呼出口气,终于问出来:“你平时都是这么给病人治病的吗?”
温少卿面无表情地睨她一眼,“我平时给人治病都是用刀,需要我去厨房拿吗?”
丛容眼角一抽,“不用了。”
又过了一会儿,丛容问:“你在干吗?”
温少卿翻到首页给她看,“看学生的寒假作业,正好看到你表弟的。”
丛容扫了一眼,“写得怎么样?”
温少卿翻回刚才那页继续看,边抬手写着什么边漫不经心地给出评价:“屎一样,我正准备明天狠狠骂一顿。”
他们极少这么正经地讨论问题,即便温少卿给出的评价如此之低,丛容也没有护短,反而饶有兴致地问:“他以后会是个好医生吗?”
温少卿笑着抬眸反问她:“好医生的标准是什么?”
“跟你一样就算啊。”丛容想了一下,又补充,“比你差一点也可以。”
温少卿沉沉地笑出声来,“这算是夸我吗?”
丛容扬眉轻笑,学着他的样子开着玩笑,“算啊,我一直很崇拜你,你不知道吗?”
温少卿抿了一下唇,颇为正经地给出评价:“盲目崇拜可不好。”
闻言,丛容愣了一下,然后两人相视而笑,原来这个男人还会讲冷笑话。
笑完之后,丛容忽然想起什么,“你收他做学生的时候,知道他是当时冒充我的人吗?”
温少卿摇头,“不知道。”
“如果他不符合你收学生的条件,而你又知道他是我表弟还愿意……”她说着说着忽然顿住,笑了起来,“算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温少卿也沉默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她,“愿意。如果我知道他是你表弟,我愿意把我的原则先放到一边。顶多是多看着他点、多提点他点,主要心性不坏,做医生也是勤能补拙的。有的时候我还会想,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他是你表弟,或许我们还可以早一点重逢。”
“温医生哄人也挺有一套嘛。”丛容状似不屑地回了一句后,便不再说话。
饶是她再冷静理智,嘴上不肯承认,可在这一刻,说不心动是假的。
丛容忽然意识到周围有些安静得过头了,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钟祯有学医的天赋吗?”
温少卿嘴角的笑容清浅,“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努力就够了,不需要动用天赋。”
丛容觉得颇有道理,继续问:“那什么事情需要动用天赋?”
温少卿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笑意渐浓,“加点的时候啊,你忘了吗?”
丛容心里一动,“我们来一局吧?”
“好啊。”温少卿点头,把手边的笔记本递给她,“你用我的电脑吧,游戏在D盘,我去书房用台式机。”
丛容刚接过来又犹豫了,“我好久没玩了,先熟悉一下,你接着批作业吧,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温少卿但笑不语。
她打开游戏的文件夹忽然看到几个视频,“这是什么?”
温少卿探身过来看了一眼,“当年录过的游戏解说,都传到游戏论坛上了,你应该都看过。”
她戴上耳机随手打开来,确实都看过,只不过她看过的是变声之后的,这个是没处理的原声。
她轻咳一声,“算了,玩游戏会兴奋,更睡不着了。”说完不着痕迹地拿过手机和数据线,“我下几首歌吧。”
温少卿头也没抬,“嗯。”
她偷偷把那几个视频拷到了手机里,把电脑还给温少卿后,便躺在沙发上戴上了耳机。
温少卿以为她在听歌培养睡意,也没有打扰她,等他看完学生的作业才发现她正闭着眼睛听着什么,嘴角还带了抹浅浅的笑。
他走过去摘下她的一只耳机,“在听什么?”
她没有什么反应,他这才发现原来她已经睡着了。温少卿顺手把耳机放在耳边听了听,竟然是他的声音,是他解说游戏的声音。
他又听了一会儿,才把她耳中的另一只耳机摘下来放到一边,笑着低头在她眉间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