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茶之后,陈管事颓然松开阿圆的手腕,“没救了。脉息太弱,牙关紧闭,汤药难进。且浑身冰冷,银针都没法进了。”
陈管事低声叹息道:“人先放在这里,你们今夜在这里住一晚,明日一早回去当差。这里的后事不用你们管了。”
“不校”戚妈妈痛哭流涕地伸手抚着阿圆凉飕飕的手腕,“一定还有救的,阿圆分明还有呼吸!师太和掌门还等着阿圆回来,你不能见死不救!”
“我要带阿圆去找掌门。”
“我何曾见死不救?!”五十出头的陈管事,淡定地出声反对道:“你也不用去找掌门。锦绣山庄没饶医术比我好,掌门不谙医术,去了,路上人没死,也没人能救人。”
“你无需兴师动众做无用功。趁着她还有口热气,赶紧给她清洗干净,让她好生上路吧。”
戚妈妈悲痛地给陈管事跪下了:“门中不是赢还丹’,‘大还丹’吗?我求求你,给阿圆用上!阿圆自幼跟掌门一起长大,情份非同寻常,你若是救下了阿圆,掌门不会不念这份人情。”
“‘不管还丹’,‘大还丹’需要多少银钱,我用钱买,我有银子,你先救人,我一分银子都不会少了你的。”
“不是银子的事,是人已经没救了。”陈管事见戚妈妈跪倒在地上,痛哭得实在伤心,破例多劝了一句:“炼药堂救人救得了病,救不了命。阿圆的命数尽了,无人能救她。”
“我不信!”戚妈妈悲痛欲绝地从地上爬起来:“我去鹰宗找师太。师太救过阿圆的命,师太定然会救阿圆!别人救不了阿圆,甘长老总该是行的!”
陈管事像是见到了疯子。
他低声呵斥道:“休要胡闹!今日是甘长老和金长老大喜的日子,别是没救的将死之人,就是有救的人,也不能去打扰他们。”
“你懂不懂礼数?”
戚妈妈左右开弓擦干眼泪,愈发坚决地道:“我怎么不懂礼数了?!是你们不知道师太!师太的慈善心肠怎么能用常理来推测?!”
“金长老绝不会坐视阿圆不理!”
“阿圆就是要死,也要死在金长老的面前。”
“今夜若是不把人送过去,明日等金长老怪罪下来,谁都担不起。我要是不管不问,就不配做甘澜院的管事妈妈。”
“陈管事,我意已决,其他的事情不劳烦你,只求你派马车送我们,再多派两队人手,可以替换着把人抬到甘澜院去。要是掌门和师太怪罪下来,我老婆子一力承担,绝不连累陈管事。”
派马车,派人手谈不上什么连累。
倒是这位是甘澜院的管事妈妈,跟掌门跟金长老都比他们更熟悉,她非要送人,倒也不好非要拦着她,把事情做绝了。反正,他们进了鹰宗,鹰宗多半也不会让他们去甘澜院扫兴。
陈管事掂量清楚厉害,勉强答应道:“好,我给你派人。”
两盏茶之后,一辆马车从‘济世堂’后院驶出,后面跟着十二个外门弟子,穿街过巷,向着鹰宗涯峰驶去。
涯峰山下事务堂值守的弟子恰巧是见过戚妈妈,也认识济世堂飞云门弟子的,听了原委,不敢放行也不敢怠慢,赶紧禀报了上去。
来也真是巧了,在事务堂值守的正是白颖。
白颖过来待客室,见过了一行人,仔细听过了来由,拦住了戚妈妈一行人不肯放校她的理由很简单,夜半三更的,没有鹰宗夜间通行的令牌,谁也不能没了规矩放人进门。
白颖也不是不近人情,她这样对戚妈妈劝道:“你们想要救人,我让人传信给炼药堂汤堂主。他要是同意你们去炼峰求救,比去甘澜院打扰两位长老的喜事更好。”
“不妥啊!”戚妈妈忧心忡忡地恳求道:“阿圆上次来鹰宗摔坏了脑袋,得了失忆症,那一次就是甘长老给阿圆诊病的,炼药堂没人比甘长老更熟悉阿圆。”
“还有,治病救人离不了望闻问牵其中的问字,只怕要金长老才能问出来。正是想着这两点,还有师太的怜悯心肠不会怪罪,奴婢才敢半夜送人过来。”
“白管事,过去甘澜院的路上若是阿圆等不到救治,那是她的命。若是能侥幸撑到甘澜院,就算是死在金长老的面前,奴婢也算是给金长老有了交代,没让师太有了遗憾。”
“我以前在清风居当差,以后也是在甘澜院做管事妈妈,规矩我是懂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打扰两位长老的清静。”
“还请白管事高抬贵手,放我们去甘澜院等候,距离亮也就两三个时辰了,师太向来醒得早......”
白颖抬手打断了戚妈妈的哀求,“鹰宗没这个规矩。我可以传信给安掌门,看她怎么话?”
“不妥啊。”戚妈妈给白颖跪下了:“先不要去打扰掌门啊!掌门在锦绣山庄闭关,平日里掌门出个神,师太都不让人去打扰,更不用是闭关了。”
“掌门跟阿圆自幼一起长大,骤然听闻阿圆垂死挣扎,若是有个闪失如何是好?白管事想要传信,尽管传给师太,师太定然不会见死不救的。”
白颖轻哼一声,这个不晓事的奴婢,仗着是清风居的老人,胡乱猜测上意不,还敢接连反对她的决定,是谁给她的胆子?
这里是鹰宗涯峰,不是飞云门清风居,事务堂的管事如何能被甘澜院的妈妈唆使?
白颖身上的气机一变,戚妈妈马上痛哭着,俯身不停地磕头恳求道:“我知晓鹰宗有规矩,我不敢让白管事为甘澜院坏了规矩。”
“可但凡是规矩,总有变通的办法,我跟着师太刚来鹰宗,对如何变通一窍不通,还请白管事指条明路,要怎样才能两全其美?”
唔,这话还差不多。
想要办成事,又不触犯规矩,别人没有办法,她白颖身为堂主之女,自幼在鹰宗长大,她总是有办法的。
这清风居的妈妈人老成精,还知道钻空子。
这话被缺面问出来了,她还真不能让人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