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程越溪冷淡地看着面前哭泣的中年女子,冷静地撇开了头,端起了手边的一盏清茶,慢慢地喝了一口。
多大点事?值当一大早就来她宫里哭泣,惹她厌烦,徒增晦气?
跟曹家的这门亲事真是不合适,小门小户的女子就是没有见过世面,遇到点事惊慌失措就知道哭!
不过是封个府,又没有动刀动枪,一滴血都没有流,哪里就到了哭的时候?
当初真是不该避嫌,就让程楷瑞娶了她家的女儿,有这样的亲娘,世子妃只怕也是个遇是只知道哭的人。
罢了,程楷瑞资质平庸,配个哭哭啼啼的世子妃,一起去给哥哥顶罪吧。
皇贵妃伸手放下茶盏,‘磕’一声轻响,袁夫人的哭声一顿,赶紧擦干眼泪,眼巴巴地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轻描淡写地抚了抚衣袖,“这事跟世子脱不了干系,侯爷早就不管府中的事情了,一心在府中休养。”
“你问到我这里来,以侯爷的心性,不管是世子犯错,还是世子妃犯错,他都要大义灭亲。”
“皇上的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侯爷跟皇上一样,别以为自家人出错了,侯爷就会护着,我这个皇贵妃深受皇恩,也不能纵容自家人犯错。”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等皇上责罚了,家里头还要另行处置。”
袁夫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家里头还要处置啊?
好啊!
那就是没什么大事了。
吓死她这个亲娘了。
她一听平安侯府被封府了,也以为是女婿女儿出了大错了,赶紧进宫来搬救兵。皇贵妃既然这样说了,事情绝然大不了。
袁夫人赶紧站起身来,低声抱歉道:“皇贵妃说得对,有皇贵妃和侯爷看顾着,孩子们哪里能有什么大错?!”
“也没听说,究竟是为何事封府?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侯爷身体病弱,禁军全副武装封门,只怕......”
“只怕什么?”皇贵妃淡淡地看了袁夫人一眼,“世子若是个孝顺的,赶紧上个奏章,先认个错,任由皇上处置。”
“皇上圣明,世子能有什么大错?”
皇贵妃这话说得毫无道理,皇上圣明跟世子有没有什么大错,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如何能关联在一起?!
袁夫人却如闻纶音,皇贵妃说了这话,定然是大错也要变成小错,小错变成没错了。
任谁都知晓,皇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二十多年来盛宠不衰,皇贵妃说了这话,她还能不信了?
袁夫人满意地走了。
要等袁夫人走了,皇贵妃才轻轻地笑了。
人蠢也有人蠢的好处,推出一个不中用的世子,保住了哥哥,他们还能全须全尾地替明王谋划。
在皇后的凤祥宫里,盛喧帝看着手中的密信,气恨得连呼吸都重了起来。
该死的程越泽,竟然敢欺骗他!
盛喧帝怒气勃,手中却轻轻地放下了密信,对着跪下下方的禁军副统领问道:“是从平安候手中拿出来的?”
“是。”那人从怀中小心地拿出一个白手帕,“这是传送密信的小竹筒,上面还有信印。”
林姑姑上前接了过来,先看过了一遍,方才呈了上去。
红色的泥印上有清晰的‘乾’字印记。
盛喧帝左手的小指头飞快地颤抖起来,“传旨让英王即刻回京。”
“传旨让宋承平和穆存忠护住福王尽快回京。”
“传旨让钱家六郎带老程家的人头回京。”
盛喧帝等苏公公出去传旨了,这才对跪在下方的禁军副统领下旨道:“传朕旨意,钱大监去平安候府守着,没有朕的旨意,平安侯府一个蚊子也不能飞出来。”
“传旨安国公清查平安侯府的书房,把程越泽反叛的证据全都找出来。”
“禁军严查朝廷三品以上京官的动向,明王,诚王和顺王的动静半个时辰一报。”
盛喧帝一条条地颁下口谕,等禁军副统领一起出了凤祥宫脚步声走远,盛喧帝才怀疑地问道:“如何?”
林姑姑笃定道:“苏公公没有跟人串通消息。”
“不过,动静这么大,最多一个时辰之后,该知晓得人都该知道了。”
盛喧帝的右手握住了左手的小指头,低落地说道:“当初......”
他说不下去了。
当初,林姑姑就不相信程越溪的‘真情’,一再拦着他冒险去顶撞先皇。
当初是他跪在先皇的面前,信誓旦旦替程越泽作保,用程越泽跟老程家断绝一切关联,才保下了老程家。
老程家是阳奉阴违,支持启成伪帝的反贼,那是先皇心中的一根刺啊!
他对得起程家两兄妹,他对得起他对程越溪当初的承诺。他没有让程越溪坐上皇后的宝座,可在后宫之中,他独宠她,皇后不过是个名分。
皇后的兄长都死了,他却保下了老程家所有人。
盛喧帝的脸色变得铁青。
父皇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过,‘程家人身上生着反骨,万万不能用!’
他答应了先皇,却抵不住程越溪的黯然神伤的伤心,找机会封了程越泽平安候,他想要他们兄妹俩人平安,跟他一起享有申国荣华富贵。
可他们给了他什么?
程越乾竟然敢在事败后,提议让程越溪毒杀他!他们要釜底抽薪杀了他,趁英王不在盛京城,栽赃皇后弑夫,扶持明王登基。
最毒程家人。
他对皇贵妃从来没有防备之心,只需一杯清茶,一盏牛乳,一道他喜欢的清蒸鲈鱼......
她想要他死,他就真的会死了。
幸亏安国公去得快,抓住了平安候拿到了密信。若非如此,程家兄妹就要弑主夺位,把祖宗的基业收入囊中,鸠占鹊巢,日日嘲笑他的无能与可笑。
轻缓的脚步声响起,林姑姑用传音入密提醒道:“皇后娘娘来了。”
盛喧帝沉着脸,不慌不忙地把面前的密信收进了袖袋里,抬眼看向缓步进来的皇后。
皇后已经过了五十岁的生辰。
跟二八少女般容貌的皇贵妃相比,皇后保养虽好,却也形似四十出头,跟世人眼中,母仪天下的皇后该有的样子,相差无几。
盛喧帝的眼光落在皇后宠辱不惊的脸庞上。他多久没见过皇后舒心地微笑,甚至开怀大笑了?
他们是少年夫妻,她是他亲自挑中的妻,曾经也有过极其甜蜜日子。
可自从他们开始逃难,她的兄弟相继战死,到皇贵妃独宠后宫,皇后成了后宫的摆设,坐享皇后的尊荣之外,连福王出生也没能让他们重拾往日欢乐时光。
是什么让他们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答案不言自明。
程越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