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输人不输阵,借着夜色的遮掩,伸手指了指云湛离开的方向:“你把这些人的名单给我,我让父皇赏赐他们,他们要是愿意,到福王府来当差也行,想要求个一官半职,我也能够安置一二。”
安馨叹为观止。
行啊,一官半职福王也能信手拈来。
话说,她对皇权的厉害知之甚少,到底还是小瞧了福王的王爷身份。
钱卫东接到李公公的传来的消息时,正和柳涛一起驻扎在枫柳城所辖的最远的村镇外,这里距离葵城的辖区最近。
申国的地方军,不像是中央军,不能随意越界去其他地界。
他钱卫东带着尚方宝剑,柳涛身上有福王的密信,他们才敢用拉练的名义,带着五百兵将跟着福王府的侍卫走到这里。再要往前走,他们需要更多的依仗,撇清他们谋逆造反的嫌疑。
小小的火堆旁,柳涛看着钱卫东再次看过密信后投入火堆中,密信转眼间变成了灰白的灰烬。
柳涛的眼光闪了闪。
他跟钱卫东不同,钱卫东是靖安侯府嫡六子,生长在权贵之家,对钱六而言,这次替福王挡灾或许是锦上添花,甚至是利弊权衡之下的不得已。
可对柳涛这样白丁起家的人来说,救助危难中的福王,是他们求而不得,极其难得的机缘。
直冲云霄的晋升之阶摆在了面前,他才不管福王是不是扶不起的阿斗!
真要换成是英王,明王,或者是诚王,他舍生忘死救下这三个王爷,三个天潢贵胄,也不会把他一个小小的枫柳城城守放在眼里,他们的麾下早就聚集了一帮子亲信,什么样的人才都有。
他难入他们的法眼。
福王就不同了,福王没经过大事,身旁没有得用的人,他们正好填补空白。
他们?
对,他们。
想他柳涛先天下六境,一榜进士的文臣,在申国并不多见。
被远放到枫柳城,做个五品的城守,一做就是六年,不过是身份背景不如人,又不愿意向看不起他们出身的人低头。
和他志同道合,想要凭一己之力往上爬的人不少。可他们势弱,好事轮不上,功劳抢不到,背锅的时候倒是躲也躲不掉。
他们这些同病相怜的人早就抱团取暖,缺的就是一个机缘,一个通天直上的晋身之梯。
他和他们都非池中物,岂能没有点城府打算?如今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他无论如何都要抓住。
“钱大人,”柳涛镇定地开口,“我们这一路,无论如何都要替殿下多争取点时日,明日进入葵城地界,我并不打算跟葵城城守,交接殿下的车驾。”
“我想带兵一直把你们送到莱江边上。”
“钱大人有所不知,葵城城守冯智乃是程家女婿,若我所料不差,他会连夜赶到两城的交界处等着我们,明日或许会有一场恶战。”
“他敢助纣为虐?!”钱卫东咬紧牙关,恨声说道:“殿下身份贵重,最受皇上疼爱,他若是敢倒向老程家,这可是杀头灭族之罪。他若是个聪明人,就绝不敢造次。”
“你何必授人以柄,胡乱给殿下添乱。”
柳涛有些无奈,这就是出身不同,不好沟通了。
程家人敢袭杀福王,敢截杀李公公,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等他们都死了,无论他越不越界,他柳涛都逃不掉带兵越界谋逆的罪名,说不定连九族也不能幸免于难。
冯智不但无罪反倒有功,这样的事情落在他们莱北郡郡守陈澜的手中,十有八九就会变成这样。
柳涛不好跟钱卫东明说,还想再劝说几句,“钱大人......”
钱卫东举起了手,制住了柳涛说话,“我明白你的意思。死士劫杀是一回事,出动地方军又是另一回事。程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明王要是知道了,也绝不会允许。”
皇上还没死呢!
皇上最忌讳的就是臣子造反,胆敢动用朝廷军队,哪怕是地方军,都是死罪难逃!程家想杀福王,是想要夺嫡,没想要造反!
他们还没那个胆子,也不会如此不智。
柳涛没有放弃,事关生死和前程,有些话钱卫东不爱听,他也不好说深了,他果断地退而求其次,“钱大人,李公公反败为胜,靠的是死士和炸药。”
“我有一计,或许可以预防万一。”
柳涛压低声音,把他的计划说了。
钱卫东连连点头,他也不是傻瓜,不管柳涛暗藏的手段用不用得上,必要的提防还是要的。
众人之中,秋敏学反倒是最晚收到消息。
他从储物袋中刷出羊肉条,一边饲喂驯鹰,一边思量如今的情势。
李公公还敢在太州城住下,没有马不停蹄直奔盛京城,福王定然还没死,福王必然跟在枫柳城的地方军中。
福王真是个蠢货。
地方军的战力,简直不堪一击。
程家人也蠢笨得很,一辆马车,一个死士,就被人逆转战局,就这样的本事还想争夺皇位?哼,天胜境早晚把三国朝廷都捏在手中。
倒是安馨始终置身事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修行,对他不理不睬,一时间,他还找不到合适的下嘴的地方。
他一早就确定了,安馨的车队里,没有福王。
安家的护卫他都认识,除非福王装扮成了阿圆。呃,想要把福王易容成阿圆的样子太难了,就算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易容高手都做不到。没等他多想,有天胜境弟子快步接近他,压低声音禀报道:“程越明带着人走了。”
“前后的人都走了。”
“是,程六也走了。”
“发现飞云门的人了吗?”
“没有。”
秋敏学轻轻挥了挥手,那弟子无声地走了。
秋敏学想了想,收起驯鹰,摸黑出了客栈的庭院,穿过无人的前厅,打开临街的一扇窗户,静悄悄地摸了出去。
隔壁就是安馨住下的客栈,他敏捷地攀上二楼的屋顶,顺着屋脊往远处亮着灯光的客房摸过去。
他在安馨歇息的屋顶上站定,没有从上面揭开瓦片偷听下面的说话,反倒一个倒挂金钩,身体轻轻一荡,伸手在窗棂上一抹,放下一个窃听阵法,然后回身上了屋顶,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轻飘飘落下地来,藏身在楼下的暗影里。
他撑开隔音阵法,随即香莲的声音响了起来:“姑娘,阿圆闹腾得很,非要徐妈妈同意她明天骑马上路,还想来找姑娘求情。”
“......”
“二表少爷倒是消停了,派人来查看过姑娘住在哪里,没有来打扰姑娘清修,真是不错。”
“......”
“姑娘,你这闭口禅真要修到回家去?也好,每次回去的路上都不清静,姑娘处处忍让,连一句话都不肯说了,也该让麻烦避退了。”
“......”
“好,明日我们日上三竿再走,让烦心事离我们更远些。”
“......”
香莲不再说话,片刻之后,房间里的灯光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