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之下,安馨的神色犹如地狱来的修罗,她站定在安非身前,开始飞快地结印。
有闪电照明,再加上刚才在盛悦居中大神威,安馨能够感受到飞云门的白色衣裳之外,里里外外,影影绰绰,众多的黑衣人。
不对,更远处的二楼上,还有一个穿着锦衣的年轻男子,他身旁的人正在对她张弓搭箭?
安馨冷漠的轻笑一声,谁人能得了挡她?
大武和小绿后来居上挡在了她的前面,她手中的‘握’字诀结成,用力握紧!
“不!”皮伟强飞身扑向安馨,利箭向着安馨射来,挡在安馨面前的大武小绿突然停止了动作,安馨正在结印。
安馨绝不能死!
这是龚堂主给他下的死命令。
安馨无视面前密集的箭支,她清楚地看见了大武小绿停止了动作,关键的时候,她罐子里的‘灵血’正好熬干了。
时也命也!她躲不掉了,她唯一能做的是完成结印,跟敌人同归于尽,保住飞云门和安家幸存者的性命。
安馨闭上眼睛,竭尽全力延伸神识,身前的敌人,院子里的敌人,屋子里的敌人,一个不剩全部笼住,决然地握紧了拳头。
她被人抱住了!
‘噗噗噗’的声音响起,刺痛没有袭来,安馨倏然睁开眼睛,皮伟强低头勉强笑道:“安师妹,还好来的及。”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皮伟强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落在怀中安馨的脸上,压住了她鼻尖的一抹清冽的梅花香。
安馨抬起头,惊恐地看进皮伟强失去焦距的眼中,她眼前血红一片,张开嘴也喷出一口鲜血,她支撑不住,顺着皮伟强的力道向后仰倒,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安馨昏迷了过去。
皮伟强后背上十几支箭支上的白色羽毛,被雨水冲刷得不停地颤抖起来。
安非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他看见了大小姐?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极其缓慢地伸出一直手,摸到了安馨的脸上。
不,不是幻觉,小姐挡在了他的面前,小姐跟他一样要死了!
他的手拂过安馨的鼻尖,小姐还有气,小姐还没死!
安非的手伸到安馨的脑后,用尽全力往前伸了进去,抬高安馨的脑袋,这里的积水太深了,不要把小姐给淹着了。
辛啸天顶着风雨一进风归镇,就看见了飞云门的示警烟花。
他又惊又喜。
快马加鞭赶到悦风客栈,用力敲门。没有人来给他开门,他带着人从房梁上翻了进去,穿过了宽敞的堂厅,然后,他看见了人间地狱。
院子里,走廊中,屋顶上,闪电的照耀下,入目之处都是死人,随处可见残肢断臂,武器箭支,整个院子被血色染头,血腥味道扑面而来。
他惊恐地低叫了一声,伸手捂住了嘴巴,身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呕吐声,他忍不住也弯下腰,翻江倒海把酸水都吐了出来。
他来晚了!
这等地狱之中,安馨只怕已然身亡,埋在了死人堆里。来之前他对安馨志在必得,可惜了这一步好棋,恐怕已经被人毁了。
他脚下软,好容易扶住了栏杆站稳了身子,他转身对随从吩咐道:“大家赶紧救人。安师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身后的十几个人答应一声,分头开始找人。
辛啸天在前院没有找到人,跟着倒毙的人一路往前走到了盛悦居,终于听见了婴孩的哭声,在满地的死人堆里见到了活人。
“辛师兄,”有飞云门的弟子惊喜地叫道:“你怎么来了?”
辛啸天不答反问:“安师妹在哪里?我们追过来护送安师妹回山,看见示警烟花赶过来。”
“安师妹翻后窗去了后面。”那弟子伸手指了指方向。
辛啸天跟着指向也翻窗去了后院,顺着血水流淌过来的方向,找到了被皮伟强压在身下的安馨。
皮伟强的死状太惊人,闪烁的闪电照射下,很难让人看不见他。
他刚伸手把安馨拖出来,就有人警惕地喝道:“谁?”
也是他运气不错,恰好一道闪电闪过,他身上飞云门弟子的衣饰,被人看的一清二楚,对方惊喜地喊道:“是哪位师兄来了?”
辛啸天警惕地答应道:“我乃长老堂辛茂长老座下弟子辛啸天,见到示警烟花,特地赶来救援,这里是那位师兄主事?”
辛啸天参加过新秀赛,门中弟子少人不认识他的人。
“这里是印师兄主事。”那弟子急声问道:“辛师兄一路进来,可曾见到皮师兄和安师妹,安师妹可还平安?”
辛啸天还剑入鞘,“安师妹在此,幸免于难,皮师兄没救了。”
那弟子哭丧着如释重负,“安师妹还活着,我们的任务总算没有失败。辛师兄赶紧传信出去,让人来接应我们。”
辛啸天答应一声,随口多问了一句,“安师妹的丫鬟婆子在哪里?”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勉强站起一个身影,安平的声音响起来:“安家安平在此,其他人躲在前院的密室。”
安平一瘸一拐地抹黑走过来,“还请辛公子,把我家姑娘扶到我背上来。姑娘小的时候,我也背过她,待我把姑娘背到前院去,找家中侍女看护。”
辛啸天静了静,有先前的那个师弟在,他不能当众跟安平争,“也好。”
安平还有话说,“辛公子,这两个站着的人,是我家姑娘的傀儡,还请公子看顾一二,不要丢失了。”
辛啸天又静了静,答应了一声:“好。”
他刚才还以为他运气极好,万幸找到了安馨,此刻安平他帮的两个忙,都让他极其不爽。
安家人这是把他当成了下仆了?
罢了,看在他们死里逃生的份上,他不跟他们计较这个。
好在,皮伟强死了,印师弟还没现身,这里暂时由他主事,由他送安馨回飞云门,来日方长。
辛啸天抱起安馨放在安平的背上,让安平一瘸一拐背着安馨走了。
雨停了,天刚朦朦亮,悦风客栈门前,飞驰而来一队官兵,领头的将军率先下马叫门。
安平瘸着腿去开门,门刚一打开,站在门外的随明治身形就凝住了:“昨晚遇袭了?”
“是。”安平见过随明治,知晓他的身份,“随将军,你来得正好,昨晚遇袭,来犯之人少说也有近千人,还没等报官将军就来了,还请中郎将做主。”
随明治握紧了身畔的长剑,“你们姑娘可还安好?”
安平心急如焚:“姑娘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随明治伸手推开安平,“我先去看看你家姑娘,你跟我的随从细说详情,我会亲自带兵,血债血偿。”
安平没能拦住随明治,他提声提醒道:“随将军,你当心点,院子里......”
随明治的脚步停住了,黎明的天光中,比地狱修罗场跟惨烈的前院,袒露在他的面前。
他的目光从上到下,从远到近扫视过一边,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哇’地一声,俯身呕吐起来。
他屏住呼吸,用力忍下心中不断上涌的恶心。先前他根本不信安平所说,千人来袭,还不得把这里给拆了?
看过了这里,他不得不相信了。
他心中火热的念想,被眼前景象吓了回去。祖母说得对,安家的这摊浑水太可怕了,随家和他都蹚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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