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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典·边防典》云:按刘瑾《梁典》,滑国姓(左口右厌)哒,后裔以姓为国号,转讹又谓之挹怛焉。《注》云:其本原:或云车师之种,或云高车之种,或云大月氏之种。又韦节《西蕃记》云:亲问其国人,并自称挹阗。

又按《汉书》:陈汤征郅支,康居副王挹阗钞其后,则此或康居之种类。然传自远国,夷语讹舛,年代绵邈,莫知根实,不可得而辨也。以挹怛为康居之后,正与裴子野之智同。韦节亲闻,说自可据。因此知哒怛二字,音与阗同;于邑双声,于于同字;(左口右厌)哒、挹怛,殆于阗之异译也。其王名厌带夷栗陁,厌带盖其姓。《唐书·地理志》:突厥羁縻州葛逻州,以葛逻挹怛部置,盖挹怛余众,属于葛逻者也。《西突厥史料》第四篇云:五世纪中叶,(左口右厌)哒居乌浒河域,渐强大,为波斯大敌。四百八十四年,其王Akschounwar,大败波斯,波斯王Pirouz战死。此王在Théophanede Byzance著述中,名Ephthalanos。彼谓(左口右厌)哒(Hephthalites)之名,即出此王。《梁书·滑国传》:其王厌带夷栗陁。《唐书》云:(左口右厌)哒王姓也,后裔以姓为国。合此三证,知(左口右厌)哒之称,惟见于五世纪末年之故。盖以适当Akschounwar战胜之后,此王之姓,不作Hephthal,即作Hethailit也。案四百八十四年,为齐武帝永明二年。

据《梁书·诸夷传》所载:滑国法俗,有类于阗者三焉:王与妻并坐接客,一也。滑女人被裘,于阗妇人皆辫发,衣裘袴,二也。《滑传》云:其跪一拜而止,此事无甚足异,史家未必特著其文,《于阗传》云:其人恭,相见则跪,其跪则一膝至地,疑《滑传》文有讹误,其俗实与于阗同,此非东夷之拜则曳一足,乃古武坐致右宪左之类。三也。

又《渴盘陁传》云:风俗与于阗相类,著长身小袖袍、小口袴,而《滑传》亦云:著小袖长身袍。又《高昌传》云:著长身小袖袍、缦裆袴,《武兴传》云:长身小袖袍、小口袴;则此为甘肃南境之通俗,蔓延于南山之北,葱岭之西。《芮芮传》亦云:小袖袍、小口袴、深雍靴。靴为胡俗,小袖袍、小口袴,或受诸高昌等。滑,“言语待河南人译然后通,”《梁书》本传。又云:无文字,以木为契,与旁国通,则使旁国胡为胡书,此亦足证谓其出于车师、高车、月氏等之误,诸国皆久与文明之国接,非复刻木为契者矣。《魏书》云:其语与蠕蠕及高车诸胡不同,又足证其非同族。其来又自岷山道,其故居所在,自略可推测。

一妻多夫,易行女系,女系固非即女权,然女权究易昌大,且女子易为族长,因此亦易为国主。

《魏书·吐谷浑传》云:北又有女王国,以女为主,人所不知,其传云然,谓女王国在吐谷浑北,显有讹误。或北为误字,或系编次之误,或则传写简错。此条若不在此处,则“北又有”之文,非谓其在吐谷浑之北矣。

《北史》云:白兰西南二千五百里,隔大岭,又度四十里海,有女王国,与其《西域传》谓于阗南去女国二千里,《隋书·女国传》谓其在葱岭之南者相符,其地盖在今后藏。此女国在后藏境,而西川之西。尚有一女国。在唐西山八国中。西山八国:曰女,曰诃陵,曰南水,曰白狗,曰逋租,曰弱水,曰清远,日咄霸。见《唐书·韦皋传》,云皆因皋请入朝。据《旧书·本纪》,事在德宗贞元九年,惟云六蛮,无清远、咄霸,盖二国之附在后也。又诃陵作哥邻。

《北史》言女国土著,宜桑麻,熟五谷。而《魏书》言(左口右厌)哒无城邑,依随水草,以毡为屋,夏迁凉土,冬逐煖处。

《梁书》亦云:滑无城郭,毡屋为居,东向开户。盖藏地一妻多夫之族,有耕农,有游牧,游牧者迁徙较易,北出天山南路,先陷于阗,乃越葱岭而西,至于《魏书》所云(左口右厌)哒之都拔底延城。巴达克山之异译。谓之滑国者?

《唐书·地理志》:大汗都督府,以(左口右厌)哒部活路城置,此即《西域记》之活国,Aboulféda地志云:为吐火罗都城,旧为(左口右厌)哒国,《西突厥史料》第三篇。梁武帝时其主盖居焉,而以其名自通,故《梁书》称为滑国也。《梁书》又有周古柯、呵跋檀、胡密丹三国,周古柯,未详。呵跋檀,或云即渴盘陁。胡密丹,即护蜜。云皆滑旁小国。普通元年,使使随滑来献方物。

又云:凡滑旁之国,衣服、容貌,皆与滑同,盖其相率俱出者。此国之强盛,盖当南北朝之初。《魏书》言:西域康居、于阗、沙勒、即疏勒。安息,及诸小国三十许,皆役属之。《周书》云:于阗、安息等大小二十余国皆役属之。《朱居波》、沙畹云:今哈尔噶里克(Karghalik),见《西突厥史料》第二篇。《传》云:役属(左口右厌)哒。《渴盘陁》《传》云:附于(左口右厌)哒。《钵和》《传》云:亦为(左口右厌)哒所统。《赊弥》《传》云:亦附(左口右厌)哒。《传》言其皆臣附焉。

《乾陁传》云:乾陁,即健驼罗。本名业波,为(左口右厌)哒所破,因改焉。其王本是敕勒,临国已三世矣,盖(左口右厌)哒所树置也。焉耆见破,事已见前。(左口右厌)哒又与柔然合从,以攻高车,事见下节。皆可见其威力之广:其破亡在南北朝之末。

《周书》云:大统十二年,梁武帝中大同元年。遣使献其方物。魏废帝二年,梁元帝承圣二年。明帝二年,陈武帝永定三年。并遣使来献。后为突厥所破,部落分散,职贡遂绝。其事当在陈文帝之世也。《西突厥史料》第四篇云:“突厥既灭蠕蠕,(左口右厌)哒失一大外援。波斯王Khosrou Anouschirwan,欲雪其祖败亡之耻,乃娶突厥可汗女,与盟,共谋(左口右厌)哒。陀拔(Tabari)《纪年》云:Sindjibou,为突厥最勇健之可汗,统军最众。败(左口右厌)哒而杀其王者,即此人。弥南(Menandre)《希腊史残卷》,谓Silziboul与(左口右厌)哒战甫终,即宣告将往击Avares,事在五百六十二年。又谓五百六十八年,Dizaboul可汗使告(左口右厌)哒已灭。则(左口右厌)哒之灭,应在五百六十三至五百六十七年。”案五百六十三年,乃陈文帝天嘉四年,五百六十七年,则陈废帝光大元年也。(左口右厌)哒灭亡之年,东西史籍相合。Silziboul与Dizaboul即系一人,沙畹云:即《隋书》之室点密,见下节。

在《魏书》所云第三、第四两域中,引起轩然大波者,似为匈奴。《魏书·悦般传》云:在乌孙西北。其先,匈奴北单于之部落也。为窦宪所逐。北单于度金微山,西走康居。其羸弱不能去者,住龟兹北。地方数千里,众可二十余万。凉州人犹谓之单于王。其风俗、言语,与高车同,而其人清洁于胡。俗翦发齐眉,以醍醐涂之,昱昱然光泽。日三澡漱,然后饮食。与蠕蠕结好。其王尝将数千人入蠕蠕国,欲与大檀相见。入其界百余里,见其部人不浣衣,不绊发,妇人舌舐器物。王谓其从臣曰:“汝曹诳我,入此狗国中。”乃驰还。大檀遣骑追之,不及。自是相仇雠,数相征讨。

真君九年,宋文帝元嘉二十五年。遣使朝献。并送幻人,称能割人喉脉令断,击人头令骨陷,皆血出,或数升,或盈斗,以草药内其口中,令嚼咽之,须臾血止,养创一月复常,又无瘢痕。世祖疑其虚,乃取死罪囚试之,皆验。云中国诸名山,皆有此草。乃使人受其术而厚遇之。是岁,再遣使朝贡,求与官军东西齐契讨蠕蠕。世祖嘉其意,命中外诸军戒严,以淮南王他为前锋,袭蠕蠕。仍诏有司:以其鼓舞之节,施于乐府。自是每使贡献。

案汉世西北诸国,大者曰康居,曰大宛,曰乌孙,曰奄蔡。《后汉书》无康居传。《晋书》有之,云:在大宛西北,可二千里。与粟弋、伊列邻接。其王居苏薤城。泰始中,其王那鼻遣使上封事,并献方物。苏薤城乃史国之都,为康居小王故地,洪氏钧谓“是昭武之分王,非康居之统主,苏薤在大宛西不及二千里,《晋书》但引《史记》,而不知与己说剌缪,”《元史译文证补·西北古地考康居奄蔡》。其说良是。然则康居旧国已亡。

大宛,《晋书·传》云:其国“有大小七十余城。大康六年,武帝遣使杨颢拜其王蓝廋为大宛王。卒,其子摩之立,遣使贡汗血马。”似尚为泱泱大风。然自此而后,亦无闻焉。乌孙惟《魏书》有传,云:“其国数为蠕蠕所侵,西徙葱岭山中,无城郭,随畜牧,逐水草,”则更微不足数矣。悦般之地,自龟兹之北至乌孙西北,盖包巴勒哈什湖而抵咸海。自此以西北,亦更无强部。故或谓“《后书》无康居传者,其地已入悦般也。

《后书》有粟弋国,又有严国,在奄蔡北,奄蔡,改名阿兰聊国,皆云属康居,即属于匈奴矣。”《三国·魏志·四裔传注》引《魏略》:乌孙、康居,本国无增损也。北乌伊别国,在康居北。又有柳国;又有岩国;又有奄蔡国,一名阿兰;皆与康居同俗。西与大秦,东南与康居接。故时羁属康居,今不属也。说亦可通。

《魏书》:“粟特国,在葱岭之西,古之奄蔡,一名温那沙,居于大泽,在康居西北,先是匈奴杀其王而有其国,至王忽倪已,三世矣。”此亦一匈奴战胜攻取之迹。然若是者甚寥寥,何也?今案匈奴是时,兵锋盖深入欧洲,故在亚洲,其可见之战功甚少也。

洪氏钧又云:《魏书》以粟特即奄蔡。《后汉书》分粟弋、奄蔡为二,曰粟弋国属康居。《通典》以粟弋即粟特,而亦与奄蔡分为二国。且曰粟弋附庸小国,四百余城。似非一国。《元史类编·西域传》引《十三州志》云:奄蔡、粟特,各有君长,而魏收以为一国,误矣。

《汉书·陈汤传》:郅支单于遣使责阖苏、大宛诸国岁遗。师古曰:胡广云:康居北可一千里,有国名奄蔡,一名阖苏,然则阖苏即奄蔡也。《史记正义》引《汉书解诂》曰:奄蔡即阖苏也。名称互岐,诸说不一,折衷考异,爰采西书。当商、周时,古希腊国人已至黑海,行舟互市,筑室建城。秦、汉之时,罗马继之。故亚洲西境部族,播迁欧洲者,惟希腊、罗马古史,具载梗概。今译其书,谓里海以西,黑海以北,先有辛卑尔族居之,盖东方种类,城郭而兼游牧者。厥后有粟特族,越里海北滨,自东而西,夺辛卑尔地。辛卑尔人四散。大半窜于今之德、法、丹、日等地。有众入罗马,为罗马击杀无遗。东汉时,有郭特族人,亦自东来。其王曰亥耳曼。粟特族人败溃不复振。

晋时,匈奴西徙。其王曰阿提拉。用兵如神,所向无敌。亥耳曼自杀。其子威尼达尔,率郭特人西窜,召集流亡,别立基业。阿提拉复引而西。战胜攻取,威震欧洲。罗马亦惮之。立国于今马加之地。希腊、罗马、郭特之人,多为其所抚用。与西国使命往来,坛坫称盛。有诗词歌咏,皆古时匈奴文字。

罗马史称阿提拉仁民爱物,信赏必罚。在军中,与士卒同甘苦。子女玉帛,一不自私。邻国贡物分颁其下。筵宴使臣以金器皿,而自奉俭约,樽簋以木。将士被服饰金,而己则惟衣皮革。是以遐迩咸服,人乐为用。宋文帝元嘉二十八年,阿提拉西侵佛郎克部。罗马大将峨都思,率郭特、佛郎克等众御之。战于沙隆之野,两军死者五十万人。阿提拉败归。南侵罗马,毁数城而去。寻卒,诸子争立,国内乱,遂为罗马所灭。

当郭特之未侵粟特也,有部落曰耶仄亦,居里海西,高喀斯山北,亦东来族类,而属于粟特。厥后郭特、匈奴,相继攘逐,独耶仄亦部河山四塞,恃险久存。后称阿兰,亦曰阿兰尼;又曰阿思,亦曰阿兰阿思;皆见东罗马书。今案耶仄亦即汉奄蔡,元阿速。昔时俄罗斯人称阿速曰耶细,为耶仄亦变音。阿速于明后始为俄罗斯所并,享国之久,可谓罕见。

奄蔡一国,粟特一国,一为大部,一为附庸,《后汉书》《通典》《十三州志》说合。其曰粟弋者?仅一粟字,嫌切音未足,因增弋字,当作粟弋特而删特字也。其曰阖苏者?阖字为启口时语助之音,西方文字,往往而有。战国时希腊人海洛犊特之书,其言粟特,音如阖苏,故知是也。

郭特之名,华书无征,《魏书·粟特传》:“匈奴杀其王而有其国,传至王忽倪已三世,稽其时序,似即郭特王亥耳曼自戕之事,而不合者多,难于论定。”案近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夏德氏(Hirth),考定忽倪已即Hernae,实阿提拉少子继为芬王者。忽倪已以文成时通好于魏,文成在位,当西历四百五十二年至四百五十六年,忽倪已之即位,则在四百五十二年也。然则匈奴虽深入欧洲,其于亚洲西北,固未尝不陆詟[11]而水栗矣。特以大体言之,则是时之匈奴,已稍为西胡所同化,非复好斗嗜杀之民族矣。然亚洲西北,固犹为其所羁制。此等情形,盖历晋、南北朝之世,未之有改,直至其末叶突厥兴而始一变也。

西域诸国,见于《魏书》者,除前所述外,尚有且末、都且末城,今且末县。后役属鄯善。蒲山、故皮山。居皮城,今皮山县。后役属于阗。悉居半、故西夜国,一名子合。治呼犍谷,在今叶城县南。权于摩、故乌秅。居乌秅城,今巴连克山。渠沙、居故莎车城,今莎车县。且弥、都天山东于大谷。此汉之西且弥,在今呼图壁河至玛纳斯河间。本役属车师。姑默、居南城,即姑墨,见上。役属龟兹。温宿、居温宿城,见上。役属龟兹。尉头、居尉头城,见上。役属龟兹。者至拔、都者至拔城,在疏勒西。迷密、都迷密城,在者至拔西。悉万斤、都悉万斤城,见上。忸密、都忸密城,在悉万斤西,见上。洛那、即破洛那,见上。伏卢尼、都伏卢尼城,在波斯北。色知显、都色知显城,在悉万斤西北。伽色尼、都伽色尼城,在悉万斤南。薄知、都薄知城,在伽色尼南。牟知、都牟知城,在忸密西南。阿弗大汗、都阿弗大汗城,在忸密西。呼似密、都呼似密城,在阿弗大汗西。案此国即唐之火寻,见上。诺色波罗、都波罗城,在忸密南。案此国即唐之那色波,亦曰小史,在佉沙西百五十里。早伽至、都早伽至城,在忸密西。伽不单、都伽不单城,在悉万斤西北。者舌、见上。阿钩羌、在莎车西南。波路、见上。罽宾,都善见城,见上。吐呼罗、沙畹云:在巴达克山。见所著《大月氏都城考》,在《史地丛考》中。副货、东至阿副使且国,西至没谁国,中间相去一千里。南有连山,不知名。北至奇沙国,相去一千五百里。其所在并所接之国均未详。或云:奇沙即佉沙。波知、在钵和西南。钵卢勒。在赊弥东。或通朝贡,或否。其国名多与都城同,盖本一城之主,盛时则能自通中国,衰即隶属于人矣。

大秦,《晋书》《魏书》皆有传。《晋书》云:武帝大康中,其王遣使贡献,《魏书》仅袭前史之文,无事迹,盖自大康后无往还。是时安息微而波斯之萨山朝兴。

《魏书》云:神龟中,梁武帝天监十七、十八年。遣使上书贡物,自此每使贡献。而安息之名亦仍存,在葱岭西,都蔚搜城。北与康居,西与波斯相接。在大月氏西北。丁谦《魏书·西域传考证》云:“巴而特亡后,尚有一小国,在里海南山中。大食先灭波斯,后灭此国。据此,安息国即《唐书》所谓陀拔斯单。安息本在月氏西南,此国滨近里海,故云在月氏西北。蔚搜城,当是今萨里城。”周天和二年,陈废帝光大元年。尝遣使来献。盖陆路之交通,至亚洲西境而极。

印度陆路之交通,《魏书》所载,有南天竺国。世宗时,齐东昏侯永元二年至梁武帝天监十四年。其国王婆罗化遣使献骏马、金银,自此每使朝献。南天竺去代三万一千里,次南天竺之下者为叠伏罗,去代三万一千里,其国当亦在印度。世宗时,其国王伏陁末多尝遣使献方物。次叠伏罗之下者为拔豆,去代五万一千里,其相去似大远,岂五万为三万之讹,其国亦在印度欤?在赊弥南之乌苌,即《西域记》之乌仗那,其国在北印,《魏书》不言其有所交通。其西之乾陁,即健陁罗,则为(左口右厌)哒所羁制矣。

中国东南面海,西北连陆,北方多游牧民族,惟事侵略,西方则不然,其国多系文明之国,我之文明,能裨益彼者诚不少,彼之文明,能裨益我者亦孔多也。近年英、俄、法、德考古家,在新疆发见古书,有与印度欧罗巴语类者,以其得之之地,名之曰焉耆语、龟兹语,焉耆语行于天山之北,龟兹语行于天山之南,予疑龟兹语为塞种语,焉耆语为乌孙等游牧民族语,已见《秦汉史》第五章第四节。

烈维《龟兹语考》云:据迈埃(Meillet)研究,其语特近意大利色特(Italo-Celtes)、斯拉夫(Slaves)、希腊(Héllénes)诸语,实难纳诸一类语言。与印度伊兰语,又不相类。中国初译佛经,在二世纪时,其语,有非印度元文所能对照,必用龟兹语,始能解其音译者,此文亦在《史地丛考》中。此可见西域诸国自有其文化,非尽受之于人,而其有裨于我者为至大也。

当时西域诸国文明富厚之情形,读前文所述龟兹、焉耆之事,已可概见。王国维《西胡考》曰:魏、晋以来,草木之名,冠以胡字者,其实皆西域物。予谓不仅此。《续汉书·五行志》曰:“灵帝好胡服、胡帐、胡床、胡坐、胡饭、胡箜篌、胡笛、胡舞,京都贵戚,皆竞为之,此服妖也。”凡一种文明,由贵族传入者,在当时恒为侈靡之事,久之,流衍于民间,则为全群之乐利矣。此等器物、技艺,有益于我者,实亦甚深,参观以下各章可见。

西域诸国人入中国者亦甚多。胡本匈奴之名,久之,中国人乃(左贝右也)以称北方诸民族。在匈奴之东者曰东胡,乌丸、鲜卑之先是也。在匈奴之西者曰西胡,亦曰西域胡。匈奴亦黄种,容貌与中国人同,一同化即不可复别,西胡则为深目高鼻之族,文化虽已交融,容貌不能骤变,魏、晋而后,胡名遂稍为所专。既惟称此种人为胡,则东西之名,可以不立。此说详见予所撰《胡考》。在《燕石札记》中,商务印书馆本。知此,则知西域人入中国者之多,亦知中国与西域关系之密矣。又不特中国,北方之游牧民族,与西胡关系亦深,此事须统观隋、唐以后史实,方能明之,然观第八章第三节及下节,亦可见其端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