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知一时代中人民生计情形者,必先知其生活之所费,次知其所入几何,以供此费,为有余,抑为不足?若有余者,其余财用诸何方?而其俗之侈俭可知矣。一切费用,若能均以钱币计算,自为最便。苦于前代,钱之为用,不甚普遍;晋室东渡以后,又南北分离,币制既不统一,又皆不甚整饬,公家所铸之钱,不得民信,民间乃以他物代之;其所以为代之物,又不能画一;故其计算极难也。
语曰:“食为民天。”欲知人民生活情形,自宜首知其谷价,而欲知谷价者,又必先考其度、量、衡。历代度、量、衡制,略见于正史之《律历志》,然与民间所用,实不甚相符。《隋书》所载晋、南北朝度制,以晋荀勖准《周礼》所造,即所谓晋前尺者,为计算之准。
此尺与《汉书·律历志》所载王莽时刘歆所造之铜斛尺,后汉之建武铜尺相符。魏杜夔所用之尺,较此长七厘。江东所用,谓之晋后尺,当此尺一尺六分二厘。宋民间所用之尺,传诸梁、陈者,当此尺一尺六分四厘,魏氏所用之尺,分前、中、后三种:前尺当晋前尺一尺二寸七厘。中尺当其一尺二寸一分一厘。后尺,亦即后周民间所用,当其一尺二寸八分一厘。又有所谓东魏尺者,为高齐所沿用,当晋前尺一尺五寸八毫。后周保定中,诏遣大宗伯卢景宣等累黍造尺,从衡不定。
后因修仓掘地得古玉斗,事在保定元年,见下。以为正器,据斗造律、度、量、衡。其所造者,谓之玉尺。《隋志》云:俗间见玉作名为玉尺,见铁作名为铁尺。与相承一铜籥云是蔡邕铜籥者,校计相符。实比晋前尺一尺一寸五分八厘。当时因此大赦,改元天和。《志》云:“百司行用,终于大象之末。”
然又云:“平齐后以宋氏尺同律、度、量,班于天下。”则玉尺仅官司用之而已。此尺以铁作,俗间名为铁尺。《志》又载宣帝时达奚震及牛弘等议,谓“今之铁尺,是大祖遣苏绰所造,验其长短,与宋尺符同,平齐之始,已用宣布,因而为定,弥合时宜”,则铁尺初非取诸宋氏。不知周氏讳言之而妄云为苏绰所造邪?抑绰之所造,实取正于上国也?《志》又云:“未及详定,高祖受终。”则其尺亦未尝行也。
量法:《隋志》引魏刘徽《九章商功注》:谓王莽铜斛,当魏九斗七升四合有奇。又云:梁、陈依古斗。齐以古升五升为一斗。后周武帝保定元年五月,晋国造仓,获古玉升。五年十月,准为铜升,班之天下。依甄鸾算术:玉升一升,得官斗一升三合四勺。开皇以古斗三升为一升。大业初依复古斗。
称法:梁、陈依古称。齐以古称一斤八两为一斤。周玉称四两,当古称四两半。开皇以古称三斤为一斤。大业中依复古称。案魏孝文、齐神武、周武帝,皆有厘正度、量、衡之举;隋炀帝大业三年,改度、量、权、衡,并依古式,尤为旷然一大变革;然实皆未行。
《魏书·本纪》:大和十九年六月,诏改长尺、大斗,依《周礼》制度,班之天下。
《北齐书·本纪》:天平三年八月,神武请均斗、尺,班于天下。《周书·本纪》:建德六年八月,议定权、衡、度、量,班于天下。其不依形式者,悉追停。
《隋书·本纪》:大业三年四月,改度、量、权、衡,并依古式。
案《魏书·张普惠传》:普惠以天下民调,幅、度长、广,尚书计奏复征绵、麻,上疏曰:“仰惟高祖,废大斗,去长尺,改重秤,所以爱万姓,从薄赋。万姓荷轻赋之饶,不适于绵麻而已,故歌舞以供其职,奔走以役其勤。自兹以降,渐渐长阔。百姓嗟怨,闻于朝野。宰辅不寻其本,而特放绵、麻之调,以悦天下之心,此所谓悦之不以其道。今宫人请调度造衣物,必度忖秤量。绢、布匹有丈尺之盈,一犹不计其广,丝、绵斤兼百铢之重,未闻依律罪州郡。若一匹之滥,一斤之恶,则鞭户主,连三长。今百官请俸,人乐长、阔,并欲厚、重,无复准极。得长、阔,厚、重者,便云其州能调绢、布,横发美誉,以乱视听。今若必复绵、麻者,谓宜先令四海,知其所由;明立严禁,复本幅、度。其在库绢、布并丝、绵,不依典制者,请遣一尚书,与大府卿,左、右藏令,依今官度、官秤,计其斤、两、广、长,折给请俸之人。”
后普惠表论时政得失,又以审法度、平斗尺为言;而任城王澄奏利国、济民,所宜振举者十条,亦以律、度、量、衡公私不同宜一为首。二人之论,皆在明帝之初,距大和十九年,不过二十年耳。则谓改制之始,民乐输将,后乃稍离其本,不过逊顺之辞,实则大和之诏,初未尝行也。
《通典》言梁武帝五铢钱实重四铢三参三黍,其百文重一斤二两,齐文襄五铢钱实重五铢,百文重一斤四两二十铢,较其多寡、重轻,两相符合,而《左氏》定公八年《正义》,谓魏、齐斗、称,于古二而为一;《隋志》谓其以古称一斤八两为一斤,此即公家定制,与民间所用,实不相符之证。后周则观《志》言其平齐后即班宋氏尺于天下,而达奚震等仍以为言,而可知其令之不行矣。历代之度、量、衡,盖无不徒有其名者。《晋书·律历志》言:荀勖新尺,惟以调音律,至于人间,未曾流布,故江左及刘曜仪表,并与魏尺略相依准;又言裴頠以医人命之急,而称、两不与古同,为害特重,宜改治权、衡,不见省;其明证也。
《左氏》定公八年《正义》,谓魏、齐斗、称,于古二而为一;周、隋斗、称,于古三而为一;盖据当时实在行用者,约略言之也。度、量、衡器,初非概由官制,民间自制,自不能无“增损、讹替”。语见《隋志》。而前世取民,多以实物,官司恒利于度之长,量之大,衡之重;民间交易,权操于豪强、商贾,其所利者,亦与官司同;故增损、讹替之余,度必渐增其长,量必渐增其大,衡必渐增其重。《日知录》云:“《汉书·货殖传》:黍千大斗。师古曰:大斗者,异于量米、粟之斗也,是汉时已有大斗,但用之量粗货耳。
《唐六典》:凡度:以北方秬黍中者一黍之广为分,十分为寸,十寸为尺,一尺二寸为大尺,十尺为丈。凡量:以秬黍中者容一千二百黍为龠,二龠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三斗为大斗,十斗为斛。凡权、衡:以秬黍中者百黍之重为铢,二十四铢为两,三两为大两,十六两为斤。凡积秬黍为度、量、权、衡者,调钟律,测晷景,合汤药,及冠冕之制则用之;内外官司,悉用其大者。按唐时权、量,是古今、小大并行。大史、大常、大医用古,他有司皆用今。久则其今者通行,而古者废矣。”《大斗大两》条。自注引《通典》载诸郡土贡,亦有用小斤、小两者,然皆汤药之用,如上党郡贡人参三百小两,济阳郡贡阿胶二百小斤是也。
愚案《晋》《隋书》《律历志》引《九章商功法程》云:“粟一斛,积二千七百寸,米一斛,积一千六百二十七寸,菽、合麻、麦一斛,积二千四百三十寸,此据精粗为率,使价齐而不等其器之积寸也。以米斛为正,则同于《汉志》。”然则随物之精粗、贵贱而异其度、量、衡之器,民间本有此法。久之渐趋画一,取其一器以为正,如量粟、菽、麻、麦皆用米斛。而度量衡之长、大、重,亦随之而增矣。此较增损、讹替者,所增为巨。
《齐民要术·作酱法》云:“豆黄堆量不概,盐曲轻量平概。达奚震及牛弘等言:以上党羊头山黍依《汉书·律历志》度之:若以大者稠累,依数满尺,实于黄钟之律,须撼乃容;若以中者累尺,虽复小稀,实于黄钟之律,不动而满。”堆量、轻量;或概、或不概;或撼、或不动;虽同用一器,所得多少,又自不同。此等皆随俗而殊,断难画一。故计算历代之物价,总只能得其大较之大较也。商业兴盛之国,交易皆集于都会,小都会又取准于大都会,则度、量、衡及钱币等,皆易于画一。以农业为主之国,交易分成多区,区各有其取正之所,商人势不得不屈于其俗,欲定一尊甚难。中国历代,皆欲画一度、量、衡及钱币,而皆徒有其名,盖为此也。
以大较之大较言之:南朝之量与衡,视为与古略相放,北朝之量与衡,视为于古二而为一,或当相去不远也。据《隋志》所载尺法,惟东魏于古,二而为一,尚有奇零,余皆不逮颇多。然此系官家定制,民间所用,未必如是。正恐二而为一,由来已久,而官家乃从而用之也。又《梁书·庾诜传》,载诜尝乘舟从田舍还,载米一百五十石。有人寄载三十石。既至宅,寄载者曰:“君三十斛,我百五十石。”盖以诜之米为己之米,己之米为诜之米也。
魏大和五年班禄增调,《魏书·本纪》言谷二斛九斗,《食货志》言粟二石九斗。皆可证斛、石仍同。然《肃宗纪》:孝昌二年二月,诏有能输粟入瀛、定、岐、雍四州者,官斗二百斛赏一阶,入二华州者,五百石赏一阶,地方储积,固有多少之殊;运转亦有难易之别;官家须用,亦有缓急之不同;然酬奖之厚薄,似不应悬殊至是?则北方斛、石,似又因地而不同矣。此等亦难于详考也。
度、量、衡既略明,又宜进考其时之币价。汉献帝初平元年,董卓坏五铢钱铸小钱,实为钱法一大变。其后宋孝武帝孝建元年造四铢钱。三年,用徐爰议,收铜缮铸,私铸始甚。前废帝即位,改铸二铢;又用沈庆之说通私铸,而钱法大坏。史述其弊,至于“斗米一万,商贾不行”。梁武帝铸五铢及女钱,二品并行,亦卒为私钱所乱。后废铜钱,更铸铁钱,大同后遂至积如丘山,交易者不复计数,而惟论贯。北朝大和十九年,始行五铢钱,后世宗又铸之,其行皆不广。肃宗以后,私铸转甚。亦至风飘水浮,米斗几直一千。迄于齐、周,无以善其后。本节所论币制,宜与第二十章第四、五节参看。
以是言之,其时物价,宜极腾贵。顾史所载者,与前世并无大殊,钱价仍远较后世为贵,其故何也?曰:当时钱币之为用,本不普遍;恶钱虽与好钱并行,盖皆减折行使;论物价者,仍以好钱为准,而史从而书之,故觉其物价无甚变动也。
《晋书·食货志》云:“董卓铸小钱,货轻物贵,谷一斛至钱数百万。参看《秦汉史》第十六章第四节。魏武作相,罢之,还用五铢。是时不铸钱既久,货本不多,又更无增益,故谷贱无已。”夫民间果其通用,岂魏武一令所能罢?此观于历代私钱之难禁可知。盖董卓所铸之小钱,本已废而不行矣。
《志》又云:“黄初二年,魏文帝罢五铢钱,使百姓以谷、帛为市。至明帝,乃更立五铢钱。”钱之用便于谷、帛,不待再计而知。民间果其通用,更岂魏文一令所能废?《志》又载晋末桓玄议废钱,孔琳之驳之,谓“钱之不用,由于兵乱积久,自致于废”,此言最合事情。琳之去魏世近,盖必有所见,非慢然言之也。
《晋书·张轨传》:索辅言于轨曰:“古以金、贝、皮币为货,息谷物量度之耗。二汉制五铢钱,通易不滞。泰始中,河西荒废,遂不用钱。裂匹为段。缣布既坏,市易又难;徒坏女工,不任衣用;弊之甚也。今中州虽乱,此方安全。宜复五铢,以济通变之会。”轨纳之。立制准布用钱。钱遂大行,人赖其利。此为琳之之说之铁证。
盖前世钱贵,民间零星交易,并不甚用钱,参看《秦汉史》第十六章第四节。故钱之用,惟于商贾为最切,商贾不行,即浸至于废矣。《晋志》载琳之之议又曰:“魏明帝时,钱废谷用既久,以不便于人,乃举朝大议。精才达政之士,莫不以宜复用钱。下无异情,朝无异论。”“钱废谷用既久”句,《宋书·琳之传》作“钱废谷用,三十年矣”。《南史》作四十年矣。三、四二字,未知孰是,古人好举成数,逾于三十,即可言四十;又其言数不甚精密,虽迫近四十,仍可言三十也。而既久二字,则必为后人所改,盖作史者疑自黄初之世,至于明帝之时,不及三十年,而不知琳之此语,乃上溯汉献帝时言之也。此亦足证董卓所铸小钱,自致于废,而无待于魏武之令也。即谓有待于魏武之令,自初平元年至建安元年魏武作相,亦不过六年。宋自孝建三年五月铸四铢钱,下逮明帝泰始元年十二月罢之,及其明年三月断新钱专用古钱,亦不及十年也。参看第二十章第四节。
《隋书·食货志》云:陈初承梁丧乱之后,铁钱不行,似铁钱至梁亡始废。然其为用见于史者,仅《陈书·沈炯传》,谓其为宋子仙所逼,令掌书记,王僧辩购得之,酬所获者铁钱十万而已。此盖破败之余,铜钱缺乏,又或吝惜不出,而非其时铁钱之果行也。然则积如丘山,适足见其壅塞不行而已。当时短陌大行,最贵者京师以九十为陌,次则八十、七十,末年乃以三十五为陌。此即钱日贵,物日贱,向值百钱者,落至仅值九十、八十、七十,甚至仅值三十五也。钱日多而物日贱,钱之不行可知。
魏肃宗初,任城王澄上书论当时钱货,谓大和五铢,不入徐、扬之市,河北且无新造五铢,与此正可参证。大和五铢,不可谓之恶钱,且犹如此,况于梁之铁钱哉?齐初,孔觊上《铸钱均货议》,言:“盗铸者摩泽淄染,始皆类故,交易之后,渝变还新,良民弗皆淄染,不复行矣。所粥卖者,皆徒失其物。盗铸者复贱买新钱,淄染更易。反覆生诈,循环起奸。”
观此,知当时私铸虽甚,而私钱之废而不行者亦多;且新旧二钱,判然异价;论物价者,安得不以旧钱为主?又宋文帝时,江夏王义恭欲以大钱一当两,沈演之议,谓:“晋迁江南,疆境未廓,或土习其风,钱不普用,今王略开广,声教遐暨,金镪所布,爰逮荒服,悉皆流行之矣。”此说谓晋世钱货不行之地尚多是实,其谓宋世流行,则不过故甚其辞,以伸己说,故《隋志》谓梁初尚惟京师及三吴、荆、郢、江、湘、梁、益用钱也。钱且不行,况于新铸?其论物价之辞,必以旧钱为主,更不待言矣。
然则当时币价,果何如邪?案《齐书·王敬则传》载竟陵王子良启,谓“钱贵物贱,殆欲兼倍。凡在触类,莫不如兹。稼穑惟劬,斛直数倍。今机杼勤苦,匹裁三百。所以然者,实亦有由。年常岁调,既有定期,僮恤所上,咸是见直。民间钱多翦凿,鲜复完者。公家所受,必须员大。以两代一,困于所贸。鞭棰、质系,益复无聊。”
又谓“昔晋氏初迁,江左草创,绢布所直,十倍于今。赋调多少,因时增减。永初中,官布一匹,直钱一千,而民间所输,听为九百。渐及元嘉,物价转贱,私货则束直六千,官受则匹准五百。所以每欲优民,必为降落。今入官好布,匹堪百余。四民所送,犹依旧制。昔为损上,今为刻下。氓庶空俭,岂不由之?”
《子良传》载其启,又谓“泉铸岁远,类多翦凿。江东大钱,十不一在。公家所受,必须轮郭。遂买本一千,加子七百。犹求请无地,棰革相继。”然则当齐初,好恶钱之相比,为以两当一,或以十七当十。与所谓斗米一万,商贾不行者,相去何其远邪?足见此等情形,即有之亦为时甚暂也。物直自永初至元嘉,殆减其半,至齐初则仅十之一矣。合梁世短陌之数观之,略可见其时物直降落之情形也。
铜钱而外,金、银亦略具钱币之用。前世用金,皆以斤计,此时则多以两计,详见第二十章第五节。即其通行渐广之征。汉世黄金一斤直钱万。晋、南北朝之世,史无明文。然史亦未言其相异,则其比直或无甚变动。黄金一斤直钱万,则一两直钱六百二十五。新室币制,银八两为一流,直千,见《秦汉史》第七章第二节。当金价五分之一。是时若无变动,则银一两直钱百二十五也。
金、银为用不广,钱又不足于用,所资以交易者,实惟谷、帛为多。宋世周朗,亦主废钱币用谷帛者,其言曰:“自淮已北,万匹为市,从江以南,千斛为货,不患其难。”可见北多用帛,南多用谷。
欲计布帛之直,必先考其长、广。《宋书·律志》谓“布幅广二尺七寸,四十尺为匹”,较《汉书·食货志》所云“布帛广二尺二寸为幅,长四丈为匹”者少广。《魏书·食货志》云:“旧制民间所织绢布,皆幅广二尺二寸,长四十尺为一匹。”则与《汉志》符同。又云:“六十匹为一端。”案大和班禄之先,户以九品混通,各调帛二匹,又各入帛一匹二丈,委之州库,以供调外之费。详见第三节。一匹二丈,则六十尺。盖因有是调,乃有一端之称也。前世多言布帛,南北朝之世,则多言绢、布,盖以绢为丝织之总名。
《北齐书·李元忠传》云:元忠贡世宗蒲桃一盘,世宗报以百缣,又载世宗书辞曰:“聊用绢百匹,以酬清德。”上言缣,下言绢,其明征矣。是时铜钱日少,故绢价日廉。《晋书·石勒载记》:勒令公私行钱,而人情不乐,乃出绢市钱,限中绢匹一千二百,下绢八百。百姓私买,则中绢四千,下绢二千。
魏大和十九年行钱,内外官禄,皆准绢给钱,绢匹为钱二百。永安二年铸五铢,官欲贵钱,出藏绢,分使人于三市卖之,绢匹止钱二百,而私市者犹三百。盖官卖止收好钱,私市兼收恶钱。普泰元年,天下调绢四百一匹,此则利于多取,其时绢价未必至是也。
《北史·房谟传》云:魏朝以河南数州,乡俗绢滥,退绢一匹,征钱三百,人庶苦之,乃表请钱、绢两受,任人所乐,可见四百为多取也。自石勒之时,至于魏世,绢价约落至十分之一,亦颇与南朝情形相似矣。
史所载谷价,多在饥荒丧乱之时,实不足考人民生活情形。
晋、南北朝谷价异常者:《惠帝纪》:元康七年七月,关中饥,米斛万钱,时直齐万年之乱。大安二年十月,公私穷蹙,米石万钱,时直张方之乱。
《怀帝纪》:永嘉五年六月,百姓饥俭,米斛万余,时刘曜、王弥陷京师。
《愍帝纪》:建兴四年十月,京师饥甚,米斗金二两,人相食,死者大半,时刘曜自前月逼京师,《成帝纪》:咸和四年正月,苏峻子硕攻台城,城中大饥,米斗万钱。
《魏书·僭晋传》云:谷石数万。咸康元年,大旱,会稽、余姚尤甚,米斗五百。
《石季龙载记》:时众役繁兴,军旅不息,加以久旱,谷贵,金一斤,直米二斗。
《吕光载记》:光之称酒泉公,谷价腾踊,斗直五百,人相食,死者大半。吕隆之将亡也,姑臧谷价踊贵,斗值钱五千,人相食,饿死十余万。《魏书》本传同。
《秃发氏载记》云:隆为沮渠蒙逊所伐,遣使乞师,利鹿孤引群下议之,其尚书左丞婆衍(上山下仑)曰:“今姑臧饥荒残弊,谷石万钱。”则尚未至如《隆载记》所言之烈。盖其初危急时,与后极困弊时,谷价又有不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