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齐高篡宋(1 / 1)

萧道成之得政,盖纯出一时之劫持,其无以善其后明矣。《齐书·高帝纪》:苍梧废,刘秉出集议,于路逢弟韫,韫开车迎问秉曰:“今日之事,固当归兄邪?”秉曰:“吾等已让领军矣。”韫槌胸曰:“君肉中讵有血。”可见当时非以兵力劫持,政柄原无属道成之理也。故得政未几,而内外之难交作。

沈攸之以泰始五年刺郢州。明帝崩,与蔡兴宗同在外蕃豫顾命。兴宗时为会稽大守。会巴西民李承明反,执大守张淡,蜀土骚扰。

时荆州刺史建平王景素被征,蔡兴宗新除荆州刺史,未之镇,乃遣攸之权行荆州事。攸之既至,会承明已平,乃以攸之为荆州刺史。攸之自在郢州,便缮治船舸,营造器甲。

至荆州,聚敛兵力。养马至千余。已皆分赋戍逻将士,使耕田而食,廪财悉充仓储。荆州作部,岁送数千人仗,攸之割留之,簿上云供讨四山蛮。装战舰数千艘,沈之灵溪裹。朝廷疑惮之。累欲征入,虑不受命,乃止。

初张敬儿欲诈降休范,道成言:“卿若能办,当以本州相赏。”敬儿,南阳冠军人。冠军,汉县,在今河南邓县西北。及敬儿既杀休范,道成以其人地既轻,不欲便使为襄阳重镇。敬儿求之不已,乃微动道成曰:“沈攸之在荆州,公知其欲何所作?不出敬儿以防之,恐非公之利也。”道成笑而无言。乃以敬儿为雍州刺史。时元徽三年闰三月也。

四年,又以其长子赜行郢州事。初元嘉中,巴东、建平二郡,军府富实,与江夏、竟陵、武陵,并为名郡。世祖于江夏置郢州,郡罢军府。竟陵、武陵,亦并残坏。为峡中蛮所破。

至是,民人流散,存者无几。其年春,攸之遣军人峡讨蛮帅田五郡等。及景素反,攸之急追峡中军。巴东大守刘攘兵、建平大守刘道欣,并疑攸之自有异志,阻兵断峡,不听军下。

时攘兵元子天赐,为荆州西曹。攸之遣天赐譬说之,令其解甲,一无所问。攘兵见天赐,知景素实反,乃释甲谢愆。攸之待之如故。复以攘兵为府司马。刘道欣坚守建平,攘兵譬说不回,乃与伐蛮军攻之,破建平,斩道欣。台直(外门里合)高道庆,家在江陵。

攸之初至州,道庆时在家。牒其亲戚十余人,求州从事西曹。攸之为用三人。道庆大怒,自入州,取教毁之而去。此据《宋书·攸之传》。《南史》同。又云:道庆素便马,攸之与宴饮,于听事前合马矟。道庆矟中攸之马鞍。攸之怒,索刃槊。道庆驰马而出。

至都,云攸之聚众缮甲,奸逆不久。杨运长等常相疑畏,乃与道庆密遣刺客。(上齐下贝)废帝手诏,以金饼赐攸之州府佐吏,进其阶级。案《佞幸传》云:攸之反,运长有异志,以此见诛,则运长实与攸之声势相倚,当时建业所患,固不在荆州也。高道庆亦为道成所杀。故此说殊不足信。《南史》云:道庆请以三千人袭之,朝议虑其事难济,高帝又保持不许。夫攸之兵备甚雄,岂三千人所可袭?其说更不足辩矣。

废帝既殒,顺帝即位,遣攸之长子司徒左长史元琰(上齐下贝)废帝刳斮之具,以示攸之。元琰既至江陵,攸之便有异志。腹心议有不同,故其事不果。

其年十一月,乃发兵反叛。《南史》云:齐高帝遣元琰废帝刳斮之具以示之。攸之曰:“吾宁为王凌死,不作贾充生。”尚未得即起兵,乃上表称庆,并舆齐高帝书推功。攸之有素书十余行,常韬在两当角,云是宋明帝与己约誓。又皇大后使至,赐攸之烛十挺,割之,得大后手令,曰:“国家之事,一以委公。”明日遂举兵。案攸之之反,《宋史·本纪》在十二月丁巳,《南史》同。

沈攸之之兵既起,袁粲遂图谋于内。时道成居东府,粲镇石头。升明元年八月。刘秉为丹阳尹;大后兄子王蕴,素好武事;皆与粲相结。将帅黄回、任候伯、农夫弟。孙昙瓘、王宜兴、彭文之、卜伯兴等,并与粲合。蕴本为湘州刺史,与沈攸之结厚。及道成辅朝政,蕴、攸之便连谋。

会遭母忧,还都,停巴陵十余日,更与攸之成谋。欲至郢州,因萧赜下慰之为变,据夏口,与荆州连横。赜觉其意,称疾不往,又严兵自卫。蕴计不得行,乃下。及是,道成入屯朝堂。

秉从父弟领军将军韫入直门下省。卜伯兴为直(外门里合)。黄回诸将皆率军出新亭。粲谋先日矫大后令,使韫、伯兴率宿卫兵攻道成于朝堂,回率军来应。秉、候伯等并赴石头。本期夜发。

秉素恇怯,**不自安,再餔后,便自丹阳郡车载妇女,尽室奔石头。部曲数百,赫奕满道。由此事泄。先是道成遣将薛渊、苏烈、王天生等领兵戍石头,云以助粲,实御之也。

又领王敬则为直(外门里合),与卜伯兴共总禁兵。王蕴闻刘秉已奔,叹曰:“今年事败矣。”时道成使蕴募人,已得数百。乃狼狈率部曲向石头。本期开南门,时已暗夜,薛渊等据门射之,蕴谓粲已败,即便散走。道成以报敬则,率所领收刘韫杀之。韫弟述出走,追禽杀之。并诛卜伯兴。

又遣军主戴僧静向石头助薛渊,杀粲。刘秉逾城出走,于雒檐湖见禽,雒檐湖,《通鉴》作额檐湖。与二子承、俣并死。秉弟遐,为吴郡大守,道成遣张瑰诛之。瑰,永子。王蕴逃斗鸡场,见禽杀。时升明元年即元徽五年。十二月也。

沈攸之之举兵也,遣其中兵参军孙同等三万人为前驱,司马刘攘兵等二万人次之。又遣王灵秀等骑二千出夏口,据鲁山。攸之乘轻舸,从数百人,先大军下。住白螺洲。在今湖北监利县东南。以上据《齐书·柳世隆传》。

闰十二月四日,攸之至夏口。时晋熙王燮征为扬州刺史。萧赜亦征为左卫将军,与燮俱下。闻攸之举兵,即据湓口城。武陵王赞为郢州,道成令周山图领兵卫送,赜为西讨都督,启山图为军副。攸之有顺流之志,府主簿宗俨之劝攻郢州。功曹臧寅,以为攻守势异,若不时举,挫锐损威。不从。

初道成之谋渡广陵也,令赜率众东下。刘怀珍白道成曰:“夏口是兵冲要地,宜得其人。”道成纳之。与赜书曰:“汝既入朝,当须文武兼资人,与汝合意者,委以后事。柳世隆其人也。”于是赜举世隆自代。转为郢州行事。及是,世隆随宜拒应,攻者披却。黄回军至西阳。

攸之素失人情,初发江陵,已有叛者,至是稍多。攸之大怒。令军中有叛者,军主任其罪。于是一人叛,遣十人追,并去不反。莫敢发觉。咸有异计。刘攘兵射书与世隆请降。世隆开门纳之。攘兵烧营而去。时升明二年正月十九日也。众于是离散,不可复制。

攸之还向江陵。闻城已为张敬儿所据,乃与第三子文和至华容之(左鱼右赏)头林,投州吏家。村人欲取之。与文和俱自经死。村人斩首送之。攸之初下,留元琰守江陵。张敬儿克城,元琰逃走。《南史》云:奔宠洲见杀。

第二子懿先卒。第五子幼和,幼和弟灵和,及攸之孙四人,并为敬儿所禽,伏诛。攸之弟登之,为新安大守。初沈庆之之死,其子文叔谓其弟文季曰:“我能死,尔能报。”遂自缢。文季挥刀驰马去,收者不敢追,遂得免。至是为吴兴大守,道成使督吴兴、钱塘军事,收斩登之,诛其宗族。升明元年闰十二月。登之弟雍之,雍之弟荣之,皆先攸之卒。

文和娶道成女,早死,有二女,道成迎还第内。后以雍之孙僧照为之后焉。攸之之举兵也,使要张敬儿及梁州刺史范柏年,司州刺史姚道和,湘州行事庾佩玉,巴陵内史王文和等。敬儿、文和斩其使,驰表以闻。柏年、道和、佩玉持两端,密相应和。

攸之既平,遣王玄邈代柏年。柏年先诱降晋寿亡命李乌奴,乌奴劝柏年据汉中不受命。柏年计未决,玄邈已至。柏年迟回魏兴不肯下。时道成孙长懋为雍州刺史,遣使说之,许启为府吏。柏年乃进襄阳。因执诛之。道和,后秦主兴之孙也。被征。以周盘龙代为刺史。时升明二年三月。令有司奏其罪,诛之。见《齐书·张敬儿传》。

佩玉,王蕴为湘州时,为其宁朔长史、长沙内史。蕴去职,南中郎将王翙未之镇,权以佩玉行府州事。朝廷先遣南中郎将、中兵参军、临湘令韩幼宗领军戍防湘州,临湘,后汉县,在今湖南长沙县南。与佩玉共事不美。

攸之难作,二人各相疑阻。幼宗密图佩玉。佩玉知其谋,袭杀之。黄回至郢州,遣任候伯行湘州事,又杀佩玉。道成以吕安国为湘州刺史,收候伯诛之。

袁粲之举事也,黄回闻石头鼓噪,率兵赴之,而朱雀桁有戍军,受道成节度,不听夜过。会石头已平,因称救援。道成知而不言,抚之愈厚。遣其西上,流涕告别。回与王宜兴素不恊,虑或反告,因其不从处分,斩之。不乐停郢,固求南兖,遂率部曲辄还。改南兖州刺史。

升明二年,四月,赐死。回之固求南兖,岂仍欲于肘腋之下,有所作为邪。彭文之先于二月下狱赐死。孙昙瑾于石头叛走,逃窜经时,至十月,乃于秣陵县禽获伏诛。沈攸之反,杨运长有异志,道成遣骠骑司马崔文仲讨诛之。

攸之本反覆小人,为政刻暴,《传》云:或鞭士大夫。上佐以下有忤意,辄面加詈辱。将吏一人亡叛同籍符伍充代者十余人。赋敛严苦,攸之平后,道成次子嶷为荆州刺史。《齐书》本传云:初沈攸之欲聚众,开民相告,士庶坐执役者甚众,一月遣三千余人。见囚五岁刑以下,不连台者皆原遣。以市税重滥,更定坞格,以税还民。禁诸市调及苗籍。二千石官长,不得与人为市。诸曹吏听分番假。百姓大悦。

徒以军备充足,自谓可冀有成,实则久溺晏安,加以年衰气索,宜其亡不旋踵也。《南史》本传云:富贵拟于王者。夜中,诸厢都然烛达旦。后房服珠玉者数百人,皆一时绝貌。攸之既败,袁粲复亡,黄回等诸将帅,亦诛锄殆尽。萧道成于是莫予毒也已。

升明二年,四月,萧道成受宋禅,是为齐大祖高皇帝。封宋顺帝为汝阴王,居丹阳宫。

建元元年,五月,监人杀王,而以疾赴。宋宗室抗齐者:有明帝子晋熙王燮,齐受禅后。江夏王跻,齐受禅后。衡阳文王孙伯玉,长沙景王曾孙晃,临川烈武王曾孙绰,升明三年三月。及晋平剌王子十三人,升明三年。案剌王诸子皆徙晋平。元徽元年,听还都。皆无成。明恭王皇后,《南史·传》云:刘晃、刘绰、卜伯兴等有异志,大后颇与相关。顺帝禅位,迁居丹阳宫,拜汝阴王大后。顺帝殂,更立第都下。建元元年,薨于第。盖亦非良死也。《齐·本纪》言:“宋之王侯,无少长皆幽死。”亦云酷矣。

注释:

[1](左走右乔)捷[qiáo jié]:矫健敏捷。

[2]袴褶[kù xí]:古代的一种军服。上穿褶而下着袴,其外加裘裳。始于汉末,北朝时最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