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山开山至今已四十六年,转眼即将跨入“知天命”之龄了。走过开山、弘法等种种困难历程,虽不是事事圆满,但也无愧于心。我想,一个团体要永续下去,一定要有传承,唯有“世代交替”,注入新血轮,才会有新生命、新活力,才会更进步、更成长。因此,在一九六七年开山伊始,对于佛光山的制度化,我就着手擘画“佛光山组织章程”,作为大众行事的规章准则。其中之一,对于佛光山住持的任期,采六年一任,可以连续两任。
佛光山寺组织章程
之所以这么订定,在我心想,佛光山不是建大丛林,应该不用十二年的时间就可以建筑完成,之后就可以交棒了。因为社会已进步到民主时代,我很不喜欢过去那种皇朝制度下,那种呼喊着“天子万岁、万万岁”的万年帝位。尤其,看到一做“中国佛教会”理事长,就成为终身理事长;一做寺庙住持,就是终身住持,更觉得应该自我扬弃这许多专制时代的陋习。
哪里知道,十二年下来,佛光山越建越大,债务越积越多,没有人敢接任住持。再者,佛光山的徒众虽然经过了十年八年的教团生活,但是要在当中选任适当的住持,其时间的酝酿、经验的历练、养深积厚的火候也都还不够。在万分不得已之下,应大家请求“开山宗长可再连任住持一次”,我就做了三任十八年的住持。
十八年时间一到,我认为佛光山的建设已经大体完成,为了佛教法脉的永续、人才的培养,我再也不肯继续做下去,决定交棒。就在一九八五年,我宣布“退位”,由一九五七年在宜兰就跟随我出家的心平法师,担任佛光山第二代、第四任住持。那一年,我五十八岁。
一九八五年“退位”,由一九五七年在宜兰随我出家的心平法师,升座担任佛光山第二代、第四任住持
哪里知道,“退位”这两个字,竟也成为敏感的问题,政府相关单位打电话给我,说:“不可以叫‘退位’,要叫做‘传法’。”因为那时候,政府顾忌我喊出“退位”,是影射蒋经国先生不退位下台,所以执意要我更名。唉!我只是一介僧侣,哪里想到那么多呢?
不过,确实不错,佛教本来也就有“传法”、“传灯”之称,因此,在大家的认可下,更改这个名称,我也从善如流,乐于接受了。
在传法大典中,我向大众说明坚持退位的原因:
一、法治重于人治。人有去来、生老病死;“依法不依人”,才能常住。
二、世间之事,不是“非我不可”。佛法的弘扬、社会的净化,是要靠大家共同来成就的。
三、退位不是退休。退位一样可以弘扬佛法,服务社会,普度众生。
四、加强新旧交替。佛光山寺交给第二代住持,正表示一代胜过一代。
典礼中,由栖霞山临济宗第四十八世传人法宗法师、悟一法师、达道法师及我四人,共同将象征传法的袈裟、钵、具、法卷等,传予第四十九世传人心平法师,同时也有心定、慧龙、慧开、慈庄、慈惠、慈容、慈嘉、慈怡、依严、依敏、依融、绍觉、依恒、依空、依谛等人受法。从此立下佛光山“恪遵佛制,薪火相传,以制度管理,以组织领导”,树立常住道场民主化的规范。
当时社会的舆论、报纸、电台,纷纷以我的“传法退位”为话题作报道,发表看法。尤其《中国时报》社论、《联合报》专栏,以及名学者如柴松林教授等人,也都发表专论回应,一时之间,引起台湾企业界回响,也觉得应早日学习交给第二代继承,才会创新、富有朝气,不易滋生流弊,又可以培养新血轮,社会更加进步等等。
我也不知道一个“退位”会引来这么大的**,当日在佛光山“传法”给心平法师的时候,确实盛况空前,人山人海,前来祝贺此一盛事。我觉得,自己虽不能改变什么,但是能为社会做一个率先之举,有益于社会公义,这也是我一生的愿望了。
心平法师做了近两任的住持,可惜因病圆寂,欣慰的是,佛光山的制度已然成形,很快地,便选出心定法师继任第五任住持,以及后来连任做了第六任住持。现在,已经到了第七任、第八任的心培和尚。在此期间,并由六年一任修改为四年一任。
总之,佛光山虽是新兴的寺院、初创的丛林,但它的一切很多人都很关心。现在,已经到了第八任的住持,甚至二〇一二年第九任住持也已选出,这个制度已可以灯火相传了。如同我一再跟徒众强调的,佛光山不是我个人的,是大众的,佛光山不会因住持换人而改变人间佛教弘法的方针。所谓“丛林以无事为兴隆”,以制度公平公正,僧事僧决。我想,季节有春夏秋冬,生命有生老病死,只有“法”是万古常新,永远长存的。
佛光山第七任住持心培和尚(站我左侧)升座典礼。我右二为第五、六任住持心定法师(陈碧云摄,二〇〇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