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沉沉睡去。
此刻,海城郊外的私人山庄内,依旧灯火通明。
山里丝丝凉风吹过,清新的空气让人感觉身心都放松下来,这天然的氧吧,算得上是极品享受之地。
大厅里,两个人坐着,脸上的表情看过去,都有些严肃。
“山哥,那帮家伙是在挑衅我们,”黑巾有些不满,“公然在我们的地盘抢饭吃,真当我们不敢动手?”
他看着许一山,如今在他眼里,许一山就是当之无愧的神!
对许一山的崇拜,甚至隐隐超过对大哥万东成的崇拜。许一山强势、雷厉风行、身手强悍,更重要的是对手下兄弟都十分义气,从来不会看不起任何人。
“大哥只会让我们低调低调,可他妈的现在别人要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这还能忍?”
黑巾愤愤不平,不说现在他们的势力如日中天,在沿海一带是当之无愧的霸主,就算放在以前,在海城就没人敢这样挑衅他们。
现在倒是好,万东成变得太过谨慎,两年前边境一行,让他吓破胆了,他到现在都还忌惮,不敢再轻举妄动。
不管做什么,都成了小打小闹,束手束脚,根本就放不开手脚去做大事情。
就连一些阿猫阿狗,见万东成两年多都没有什么大动作,试探性地开始抢地盘,甚至现在变本加厉,得寸进尺!
“山哥!你一句话,我立刻带人砸了那家伙的店!”
黑巾脸都涨红了。
“别胡闹。”许一山瞪了他一眼,“大哥说了让我们低调一点,听他的安排。”
“可是……”
黑巾急了,“再低调下去,都没人知道我们了!”
“那不是更好?”
许一山哼了一声,“没人注意我们,我们才安全。这两年扫毒风暴可一直没下去,不少人落网被抓,你难道不知道?还是你急着想去吃牢饭。”
黑巾没了脾气,坐牢?
他可不想坐牢。以他这些年犯的事,一旦被抓到进去了,这辈子就别想再出来,甚至还要吃枪子。
“山哥,我感觉大哥太谨慎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问题是,两年前我们也没被抓到啊。”他嘀咕着,猛地灌了一口冰啤酒,“这沿海是我们的天下,现在却是战战兢兢,还不如以前潇洒。”
万东成现在不允许他们随意外出,也不轻易交易,每一次行动,都至少布局许久,做充足的准备才行。
黑巾都快憋疯了,这山庄里的女人,他就没见过别的面孔,都看厌了。
更何况,进货渠道虽然还在,但进货量太少,让下头不少人,意见很大,再这样下去,他们的名声可都难保住了,谁还会承认他们是沿海的扛把子。这不只是黑巾的怨气,更是底下人的怨气。
地位提升了,名气更大了,结果赚的钱、能花的钱更少,过得还没以前潇洒,谁也不愿意啊。
许一山端坐在那,瞥了黑巾一眼:“那你去跟大哥说啊,这是他决定的事情,你能让他更改,那是你本事。”
黑巾不说话了,他不是没劝说过,非但没有说服万东成,反而被臭骂一顿。
想到这,他只能摇头:“山哥,有时候我真感觉,你做事比大哥强势多了。”
“这种话,不要乱说。”
许一山脸色沉了下来,看得黑巾立刻闭嘴,“让大哥听到了,他会不高兴。”
何止是不高兴?
“黑巾,你跟了大哥那么多年,难道不了解大哥的心思?”许一山淡淡道,“他是为你们好,为了大家的安全,钱可以少赚点,命,得留着!”
“你难道没感觉到,大哥老了?”
他看着黑巾,“大哥压力也大,所以,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他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做。”
黑巾点了点头,心中暗暗想着,万东成的确老了,没有年轻时候那么有魄力了,甚至比不上眼前的许一山。这种想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出现,曾经的他,可是无比崇拜万东成,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好了,这件事你不用管,有机会我会跟大哥说,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许一山安慰道,“不管怎么说,手下的兄弟们都要吃饭,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对啊!”
黑巾一拍手掌,“山哥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他还想再说,见许一山盯着自己,只好把后半句咽下去:“好,我不说了,山哥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说完,他便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许一山还坐在客厅,眉头微微皱着。
他的脑子异常清醒,这两年来,他几乎没敢安稳睡过一晚,时刻保持警惕,保持冷静。
“时机快成熟了,还差一把火。”
许一山心中暗暗想着。
想到两年前,陈燃那愤怒的一枪,许一山就觉得心里难受。陈凡的死,该给陈燃多大的打击?那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被人杀死啊!
“咔咔咔!”
许一山捏了捏拳头,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
他起了身,上楼回房,没过多久,人已经不在房间了。
漆黑的夜晚,许一山就如幽灵一般,隐没在黑暗中,离开了郊外山庄,根本就没人可以发现他。
他到了一处河岸拱桥上,站在那好一会儿。
另一侧走来一道人影,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不太清楚脸。
“你可真会挑地方。”
许一山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丢了过去:“还差一把火,配合我一下。”
“时机成熟了?”接过纸张,章程眼里闪过一道光芒。
这两年来,有许一山暗中给自己情报,他破获了不少交易,但两个人心里都有数,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布局,一步一步逼着万东成收敛,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同时也让万东成的声望不断降低。
从内部瓦解,这是他们最开始就制定的方案。
“还没成熟,但我们可以加一把催化剂。”许一山道,“万东成现在已经引起很多人不满,就差一把火了,我必须取代他,再次进入面具会所,将那些王八蛋一网打尽!”
章程听出许一山语气里的恐怖杀机!
“我明白。”
“做好准备吧,等我下一步消息。”许一山说完就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陈燃在海城,替我照顾他一点。”
……
夜色昏暗,章程看着许一山很快没了踪迹,站在那还有些愣神。
“陈燃在海城?”
他当然记得陈燃是谁,更清楚那次边境行动的结果,虽然圆满完成了任务,但付出的代价不小,尤其是陈燃,对陈燃来说,恐怕是他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伤痛。
章程深吸一口气,将纸条打开看了一眼,除了几个关键词外,还有一个地址。
他认真记下,便将纸张烧了,不留下一丝痕迹。
章程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就找过去,只是现在凌晨时分,打扰人家总是不好,想了想,他还是先回了大队,继续看资料,打算等天亮了再去看看。
时间总是匆匆,尤其是夜晚。
陈燃还是没有睡着,他怕又做同一个噩梦。
天色渐渐变亮,陈燃躺在**,看着窗外的光线不断亮起来,转头看了一眼床边的闹钟,六点。
他身子一弹,整个人从**跳了下来,动作行云流水,早就习惯了一般,立刻倒挂着,双脚在**,双手撑在地面上,开始做俯卧撑。
即使离开部队两年多了,但陈燃一直保持着锻炼的习惯。
汗水渐渐渗透皮肤,从额头上滴下,落在地面上,陈燃依旧没有停。
双臂肌肉虬起,如老树盘根,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的身材看起来并不是壮硕的那种,可线条分明,光是肉眼看,就能感觉到,在这身体之中,到底蕴含着多可怕的力量。
一口气做了三百个,陈燃才结束了锻炼,此刻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皮肤隐隐透着一种光泽,更显示出一种阳刚气息。
陈燃走到窗口,楼下不远处的街巷中,各种早餐店已经开张,渐渐有香气飘出,忙忙碌碌的生活,才是现实中最正常的事情。
他也该有新生活了。
“呼——”
长长吐出一口气,陈燃走进了浴室,冲洗身上的汗水。
换好了衣服,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那双眼睛神采奕奕。
陈燃将箱子打开,收拾自己的行李,他的东西不多,当初来海城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如今要离开了,依旧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走。
衣柜的角落,整整齐齐叠着一套军绿色的衣服,陈燃伸手,小心翼翼抚摸着,眼神变得柔和,仿佛在抚摸自己最爱的女人。
他深吸一口气,将衣服拿了下来,放进箱子最底层,随之才将平时穿的衣服叠好放上去。
只有一个行李箱,带着简单的衣物,这里就没有再能让陈燃在乎的东西了。
看了一眼时间,不到七点,车站估计都才刚开门。
“咚咚咚——”
突然间,有人敲门。
陈燃抬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这一大早,谁会来找自己?他可已经跟楼下房东说过了,到时候钥匙丢在门口保安那就行。
“苗圃那丫头?”
他心念一动,不会是那丫头又饿了,一大早来要吃的吧。
陈燃走过去开门,却见是章程站在门口,一身警服透着严肃的气息。
他有些意外。
“抱歉,这么早打扰你。”章程开口,视线看到了放在地上的行李箱,还好他来得及时,这家伙要离开了。
陈燃没有让章程进去,就站在门口,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海城。”
他在海城两年多,第一次遇到章程。这么大的城市,不是刻意找自己,就算是章程想遇上自己,恐怕都没那么容易。
“我是警察。”
章程没有说是许一山那边得来的消息,“无意间看到有个人像你,就顺手查了查,没想到,真的是你。”
“你来海城两年多了,怎么不去我那坐坐。”章程笑了笑,伸手示意,“不请我进去?好歹也算是老朋友了吧。”
陈燃盯着章程,看了一会儿,才让开一个身位:“进来吧。”
站在门口说话,别吵着别人休息,可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起这么早。
陈燃合上门,转头看着走进屋子的章程。
“找我什么事。”他不觉得,章程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
章程笑笑,环顾四周,打量着屋子里的环境,陈燃依旧保留着军人的生活习惯,什么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就算要离开,**的被子,也依旧是豆腐块形状,一丝不苟的生活态度啊。
“看望下朋友。”章程看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我若是今天再不来,你可不就离开海城了?”
陈燃没有说话,他的确打算离开了。
继续留在海城,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他也应该有自己新的生活,至于下一步去哪,要做什么,过什么样的生活,陈燃不知道。
“你不问问我为何来海城?”陈燃开了口,“还是你担心,我这种人到了海城,会给你惹出什么麻烦来。”
他的能力,就注定会引起别人的关注,尤其是章程这样的人,更会小心翼翼。
章程点了点头:“我正想问,不过我不怕你会惹出什么麻烦,因为我知道,不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曾经是一个军人,就不会做出什么错误的事情来。”
“这点,我百分百肯定。”
章程深吸一口气,脸上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认真道,“是为陈凡来的么?”
陈燃瞳孔收缩,不想再去回忆那些痛苦的事情。
“留下来吧。”
章程继续道,“到我这来,我需要你。”
陈燃笑了,然后摇了摇头,总算知道章程来的目的了。
“我这,能发挥你的本领,也能让你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章程诚恳道,“我很清楚你的能力。”
“陈燃……”
“不了,我今天就离开海城。”陈燃摇头,“我的本领?我没什么本领。”
连自己的弟弟都救不了,他有什么本领啊。
真是个笑话。
“陈燃,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有的话我不想劝你,因为你的路,得你自己选,只是,我希望你考虑清楚。”章程没有强求,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我的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
陈燃看着那张纸条,没有动。章程也不管,走过去,直接塞进陈燃的口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要离开。
“砰——!”
隔壁突然传来一脚踹门的声音。
……
“给我滚出来!砸门!”
“把门给我打开!干他娘的,苗丰你今天死定了!”
“砰!砰!砰!”
隔壁的门震天响。
陈燃跟章程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一大早,谁这么没有道德,如此用力砸门。周围有人被吵醒,满肚子怨气,开门大喊:“谁啊?一大早的要不要这么缺德,人家还没……”
“给我滚!再叫老子砍死你!”
看到一把明晃晃的砍刀,才伸出头喊的住户,急忙躲进了屋子,将门紧紧反锁。
“砰!”
苗丰家的门口,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子,手里拿着砍刀和棍棒,对着门一顿狠砸,凶狠不已。
“苗丰!给我滚出来!”
“给我把门撞开!”
其中一个身材略微魁梧的男子,一脚狠狠踹去,直接将房门给踢得变了形,轰隆一声炸开。几个人立刻冲了进去,四处搜寻起来。
“呜呜……”
哭声响了起来,是苗圃!
陈燃立刻冲了出去,章程忙跟上。
“你爸妈了?说!”
其中一个男子,一把揪住苗圃的衣领,将她从**拉了起来,小家伙还在睡觉,迷迷糊糊直接被吓醒,害怕地大哭,看到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更是小脸都煞白了。
“老子问你话!你爸妈在哪里!快说!”那个男子怒骂,抬起手就要往苗圃脸上抽耳光。
“放开她!”
陈燃一声爆喝,锐利的目光,泛着冰冷的怒气!
几个人转头朝门口看去,见只是一个年轻小子,不屑哼了一声:“不长眼的东西,给我打出去!”
陈燃看到苗圃在瑟瑟发抖,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滚落,她还是个五岁的小女孩啊!
那双眸子瞬间变得凶狠,好似一头蛰伏的野兽,在此刻全面苏醒!
“唰——!”
陈燃不见了,下一刻,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是骨头断了!
“咔!”
如残影一般,陈燃太快了,一拳砸在其中一个男子的腿上,那种骨裂的疼痛,让他喊得撕心裂肺,手中的铁棍还没扬起,手腕便软了下去。
陈燃根本就没停,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三个手持凶器的家伙,便全部倒在地上,凄厉惨叫凄厉。
正一只手提着苗圃,一只手拿着砍刀的混混,只觉得心脏猛地收缩起来,哪里有见过这样可怕的人?
“你……你是什么人?”
他战战兢兢问道,手有些软,差点松手,又急忙抓紧了苗圃的衣领,“你别过来!再过来,我砍死她!”
陈燃没有理会,一步一步走过去,那双眸子,死死盯着混混,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混混的心口,让他气血翻滚起来。
“你、你别过来!我让你别过来!”
这是恶魔吗!
陈燃还是没有说话,距离混混不过三米的距离。
“你别逼我!”
混混心理有些崩溃,不知道陈燃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如此厉害,自己几个兄弟,可是连一招都没撑住,他心一横,猛地扬起手中的凶器,对准了苗圃!
“咻——!”
陈燃突然间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砸了过去,精准不已,直接砸在混混的面门上,只听得一声惨叫,旋即陈燃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咔!”
随之,是哐当一声,凶器掉落在地板上。
陈燃一把抱住苗圃,顺势一脚,将混混给踢飞出去,砸在墙上又重重倒下,蜷缩着呻吟起来。
苗圃还在哭,将脑袋埋进陈燃的怀里,浑身都在颤抖。
“别怕,叔叔在。”陈燃伸手,轻轻拍着苗圃的背,心疼不已。
她还只是个孩子,这些混账竟然也下得去手?
“你……你是什么人?你敢动我们,我们老大一定会弄死你!”倒在地上的混混,说着狠话,死死盯着陈燃,挣扎着要爬起来,“有能耐你别走,你别……”
他刚要起身逃跑,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一身警服,对他来说,就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他整个人立刻僵硬在那!
“私闯民宅,故事伤害,这两条罪名,够你们蹲一段时间了。”章程深深看了陈燃一眼,他以为离开部队两年多了,陈燃的身手可能懈怠了,可现在看来,他是野兽,这永远都不会变!
“他们交给你了。”
陈燃没有理会那些狠话,他根本就不在乎。
抱着苗圃离开了房间,不想让她看到这些恶心的人。
“警察同志,你看到了,是他打我们,你看我们的手……都断了啊!”
章程脸色沉了下来,还敢跟自己告状?要不是自己在,陈燃何止是打断他们的手脚?
“放心,我会让医生帮你们处理,”章程掏出手机打电话,“就算要坐牢,也要健健康康地坐。”
几个混混脸色都白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隔壁竟然就有警察,一大早的就会遇上警察,苗丰这王八蛋,跟警察当邻居?他哪里来的胆子啊!
很快,就有警车到了,五六个警察上了楼,将这些混混带走。
隔壁,苗圃依旧躲在陈燃的怀里,怎么都不肯撒手,一双眼睛眼睛哭得通红,陈燃问话她也不回答。
抬头见章程走了进来,陈燃道:“能找到苗圃的父母么?”
那张脸上的怒气,丝毫不加掩饰。章程一点都不怀疑,若是现在这小女孩的父母出现在陈燃面前,陈燃一定会狠狠收拾他们。
“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了。”
章程道,“需要点时间,在此之前,恐怕你没法离开海城了。”
陈燃没说话。
章程指了指陈燃怀里的苗圃:“这小丫头看来只相信你,在找到他父母之前,陈燃,你能不能先照顾她几天?”
不管怎么样,陈燃暂时是不会离开海城了,章程可不觉得,陈燃会那么狠心,不管不顾这丫头离开。
陈燃看了苗圃一眼,苗圃通红的眼睛已经哭肿了,眼里依旧是恐惧和害怕,就算边上站着的是警察叔叔,她都没有敢看一眼。
她真的只敢靠近自己,抱着自己,小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不敢松开一会儿,生怕自己会不管她。
陈燃拍拍苗圃的后背,柔声道:“不怕不怕,叔叔在这,没人可以伤害你。”
他抬头看了章程一眼,微微皱眉:“你要几天时间。”
“我尽快。”章程道。
……
陈燃房子已经退了,再说这里也没办法继续住下去,谁知道那些垃圾玩意儿会不会再来找麻烦。他不怕麻烦,但不想让苗圃这样的孩子,看到太过暴力的画面。
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着苗圃,陈燃到了金刚的修理厂。
看着眼前的画面,金刚还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拍了拍自己的光头:“我这酒是还没醒吧?”
陈燃哪里来的孩子?
“出了点事,后面那休息室借我呆几天。”陈燃没有废话,跟金刚他也不需要废话,说完就拉着行李箱朝修理厂后头走去。
“金叔,燃哥什么时候有的孩子?昨晚还没有啊,这一晚上……”
“你胡说什么,我们燃哥想要女人,多少人上赶着给他生孩子,你以为是你这土包子啊?”
“那孩子是谁的?”
金刚一巴掌拍在几个人脑袋上,眉毛横起,一瞪:“不用干活了是吧?老子白养你们啊,本事没学会,学会八卦了,滚去干活!”
几个修理工嘿嘿直笑,忙跑开了。
修理厂后头的休息室,平时是金刚在那午休的。陈燃走了进去,将铁**的毯子整理好放在一边,让苗圃坐在那里。
“饿了么?”
苗圃怯生生看着陈燃,微微点了点头,大眼睛里还有泪水,说不出的委屈和害怕。
“来,有早餐,先吃点东西。”金刚笑眯眯走了进来,苗圃见金刚那大块头,又是光头,身上还有金链子,吓得忙从**跳了下来,躲在陈燃背后。
金刚挠了挠脑袋瓜子,一阵好笑,尴尬地看了陈燃一眼:“我这形象很吓人?”
“有点。”陈燃道。
金刚耸耸肩,将早餐放在桌上,一脸无奈:“这娃儿,你金叔是好人,现在可是好人。”
说完,他便离开了,不想吓着孩子。
陈燃将早餐拿给苗圃,让她坐着慢慢吃,柔声道:“不要害怕,这里的叔叔们都是好人,很安全。”
苗圃没有说话,拿起牛奶,看了陈燃一眼,喝了起来,很快就将金刚买来的早餐给吞了下去。
见苗圃吃完了早餐,陈燃打算去找章程,得让他尽快把苗圃那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找到才行。
苗圃喝完了牛奶,看到陈燃起身要走,忙跑了过去,一把抱住陈燃的大腿,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摇着头,不肯让陈燃离开。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陈燃一阵心疼。
“好,我不走,别怕。”陈燃拍了拍苗圃的小脑袋,安慰她不要哭。
这小丫头是真吓坏了,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好似生怕陈燃会离开,苗圃始终跟着陈燃,就跟一条尾巴一般。
修理厂的员工都在忙碌着,一个个身上脸上都是脏兮兮的,看到陈燃带着苗圃出来,都转头看了过来。
“燃哥!”
几个人喊着。
“要搭把手吗?”陈燃开口。
“不用不用,你带孩子转转,金叔上街买菜去了,说是要给孩子做几个菜。”
陈燃笑笑,知道金刚这人,一直都挺喜欢孩子,只是结婚多年,也没能有个孩子,有点遗憾。
他转头看着苗圃,苗圃正好奇地看着员工们修车,机舱盖打开,里面的发动机、排气管、各种造型的零件,看得苗圃忍不住走近,踮着脚看。
几个员工见苗圃好奇,忍不住笑起来:“丫头,再靠近可要弄一身油,脏兮兮咯。”
苗圃抬头看了一眼,忙又后退到陈燃身后,怯生生看着几个人。
“好了,叔叔逗你玩呢。”陈燃摸了摸苗圃的脑袋,“不要怕,他们不会欺负你。”
在这修理厂,至少还是安全的。
不过苗圃现在离不开自己,他想去找章程也不行,只能等章程那边的消息了。
彼时。
审讯室中,章程看着带头去砸苗丰家的混混,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丝毫不着急。
“说吧,为什么私闯民宅,那个苗丰,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双手拷着的混子,脑袋一仰,龇牙咧嘴,被陈燃用烟灰缸砸中,他的鼻梁骨直接就断了,此刻就连呼吸都难受,只能张着嘴。
“不知道。”
问来问去,就是这三个字,什么都不肯说。
“你不知道?刘成,我知道,”章程脸色沉了下来,将资料翻开,打在桌面上,“你小子的名字,可是在我这挂了号的,你不交代可以,私闯民宅,伤害儿童,这两项罪名,就够你坐几年了!”
“不知道。”刘成哼了一声,硬气得很。
他盯着章程:“那小子呢?他打伤了我,你怎么不抓他?”
“你想见他是么。”章程玩味道,“可以,我可以考虑把你们两个关在一起。”
闻言,刘成脸色变了变,不敢再说,继续保持沉默。
从审讯室里出来,章程喊来助手:“慢慢审,刘成这家伙底子不干净,给我审清楚了!还有,立刻调查苗丰夫妇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是!”
刘成这家伙在海城还有点名气,曾经因为贩毒三进宫了,在章程看来,这家伙会洗心革面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这样闯进苗丰的家里,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说完,他便驱车离开,朝着陈燃所在的修理厂而去。
有的问题,还要问问苗圃,这孩子总会知道一些什么吧。
警车开到修理厂,正买菜回来的金刚楞了一下,店里的员工也不禁有些紧张,怎么来警察了?
看到一身警服的章程,金刚挥了挥手,让员工不要担心,他们又没干坏事,紧张什么。
他走了过去,笑道:“警察同志,有事吗?”
“我找人。”
章程点点头,“陈燃在吗?”
金刚一怔:“陈燃?陈燃是谁啊。”
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陈燃出事了?这家伙莫名其妙弄来一个孩子,现在警察都找上门来了!
“我是他朋友。”章程可不是小年轻,老辣得很,听出金刚是想保护陈燃,笑道,“早上我跟他一起救的那孩子,苗圃。”
金刚有些怀疑看了章程一眼,不知道这家伙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就只有他一个人来,要是来抓陈燃的,可不得几车全副武装的人才行啊?
正说着话,陈燃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金叔,他来找我的,”陈燃道,“没什么事。”
金刚这才点了点头,给了陈燃一个眼神,要有什么事,只管开口。
“查到了么?”
陈燃没请章程进去,直接开门见山问。
“还没有,所以想过来问问苗圃,看看这丫头会不会知道些什么。”章程眼神扫过修理厂里面的人,笑了笑,“这里面的家伙,似乎有点怕我。”
……
修理厂里的员工,不时偷看章程一眼,脸上的确有些紧张。
章程这等老警察,哪里会看不出来。只要一个眼神,他甚至能大致分辨出对方是什么性格的人。
“人总会犯错,能改过自新,就应该给个机会重新生活。”
陈燃也没隐瞒,“他们以前都犯了错,进过班房,现在出来了在这修理厂讨个生活。至于说怕你,完全没必要,踏踏实实工作赚钱,一不偷二不抢,有什么怕的。”
章程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修理厂里的员工,大多数都是改造过的人。
他没有什么歧视,犯过错的人很多,改过自新的人同样很多,只要学好了,那的确应该给机会重新来过。
更何况,章程很清楚既然陈燃开口说这样的话,那这修理厂里,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带我见见苗圃吧。”
章程道。
陈燃微微皱眉:“她现在还有些敏感,而且,我问她都不会说话,你来问,恐怕更难开口。”
章程倒是没想到这一点,现在的苗圃,似乎只相信陈燃。
“我们现在在调查苗丰夫妇,目前还没有他们的下落。”
“他们把苗圃直接丢在家里,你觉得苗圃一个小孩子可能会知道么?”陈燃道,突然想起来,“在昨天晚上,他们夫妇两个倒是发生过激烈争吵,似乎在说什么东西,我也没注意。”
“什么东西?”
章程很敏感,细微思考了一下,点头道,“那行,我让人查。”
说完,他直接朝着店里走去,金刚几个人见章程走进来,不由得都有些紧张。
“老板,我那车左边前轮刹车老是有异响,能帮我检查下吗?”章程笑了笑道。
金刚跟陈燃相视一眼,见陈燃点了点头,便走了出来,招了招手:“没问题,小柳,赶紧帮警察同志检查下,别耽误了警察同志工作。”
“诶!好的好的!”
几个员工忙跑了过去,把车开进店里,用升降机升起来,细致检查。
“警察同志,里面坐,喝点茶。”金刚笑了笑,显得憨厚不已。
“请吧。”陈燃也开了口,章程这才走进办公室。
“我姓章,”章程坐了下来,没有客气,看着金刚道,“金老板吧?”
“是是是。”金刚跟章程年纪差不了太多。
“我看你这店挺不错,工人做事情也细心,冒昧问下你们这做汽车保养价格怎么样?”
金刚楞了,不知道章程什么意思。
他转头看着陈燃,眨了眨眼睛。
“这是价目表。”陈燃没废话,直接从服务台上拿来了价目表,递给章程,“我们这都是明码标价,工时费不算高,零件的话,那得看渠道了。”
章程随意翻看了两眼:“我们大队里的警车,跟上个修理厂的合同快到期了,所以考虑着换个地方,如果技术上跟价格上能谈得来,金老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金刚更楞了。
当然有兴趣啊!
这可是稳定的大单,而且看章程的样子,真不是来找事情的。
“价格好说,能帮警车做保养,那也算是我们为社会贡献的一份力量,这你放心,我们的人,做事情绝对细心认真,一定确保警车时刻保持最好的运行工况!”
“那就行,回头我让人来跟金老板谈。”
“行行行,没问题的。”金刚立刻拿出了好茶,笑道,“来,喝点茶,让外面的小子认真把车检查下。”
章程还真没客气。
他看了陈燃一眼,见陈燃不说话,转头跟金刚聊起来:“我跟陈燃认识也好些年了,但他在海城呆了两年多,我昨天才知道,你说这小子过分不过分?”
“陈燃这家伙独来独往惯了。”金刚解释道。
陈燃没理会两个人,自顾自泡茶。
“老金啊,”章程称呼都换了,“咱这海城,其实还算不错吧,风景好,环境好,你说留在这城市里,难道不好么?”
金刚心中一动,瞬间就明白了,敢情这章程是想把陈燃留下来啊。
怪不得这又是主动上门,又是给修理厂照顾生意,完全都是看在陈燃的面子上。
他笑了笑:“人各有志,追求的生活不一样嘛。”
陈燃给两个人倒茶,自然听得出来章程话里的意思。他倒是想离开,但现在根本没法走开,苗圃离开不了自己。
“我还是觉得海城好,哪里都好。”章程尝了一口茶,不住点头,“老金,你这茶不错,我怕喝了会上瘾啊。”
“哈哈哈,喜欢就常过来坐坐。”
“这可你说的?”章程一本正经道,“到时候别小气了。”
说完,又指着陈燃:“还得这小子泡,真看不出来,陈燃你泡茶的功夫还不赖啊。”
陈燃看了章程一眼,轻笑了一声。
“金叔,检查好了,刹车片挡板歪了,碰到减震器产生的异响,已经调整好了。”小柳敲门走了进来,把车钥匙还给章程。
“行了?挺快啊,看来技术不错。”
章程站了起来,接过钥匙,问道,“老金,多少钱?得给我开张发票啊。”
“什么钱不钱的,”金刚忙站了起来,挥手道,“这点小事要什么钱。”
“那不行。”章程认真道,“不能让兄弟们白辛苦,你们又不是搞慈善的。”
说完,他看着小柳:“带我开票吧。”
小柳有些紧张看着金刚跟陈燃。
“去吧,给打个七折优惠。”金刚笑道。
送章程离开,金刚跟陈燃站在一块,忍不住笑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你这小子,藏得可真深,这章警官,是想把你留在海城吧?”
陈燃看了他一眼。
“你别看我,这事情只有你自己能决定,”金刚拍了拍肩膀,“金叔是我为了那一点生意,就要出卖兄弟的人么?”
他走了两步,憨笑道:“当然,我也希望你能留下来。”
陈燃能留在海城,他也多了一个喝酒聊天的人啊。
“做饭去吧。”陈燃一脸无奈,“苗圃她得饿了。”
“好好好,我马上做饭,他娘的我今天还真给你们露两手!”金刚风风火火跑进厨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