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弱点？”

乔建荣认真看着自己的女儿，笑了起来，伸出手指着乔雨珊，“如果非要说的话，你就是我的弱点。”

乔雨珊撇了撇嘴：“你上次还跟我说过，要成就自己，就要尽可能隐藏自己的弱点，甚至是消除自己的弱点，那你是不是想把我抹除掉？”

“傻孩子。”乔建荣一阵好笑。

“那我不如把自己抹除掉。”乔建荣哭笑不得。

乔雨珊的脸上，却是十分平静，她沉默片刻，突然抬起头：“爸。”

她很少这样喊自己。

乔建荣不笑了，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看着乔雨珊，等她继续说。

似乎犹豫了很久，又挣扎了许久，乔雨珊才鼓起勇气，语气里带着一丝请求：“你收手吧。”

“这个圈子都是黑暗，随时可能会死，我妈当初怎么死的，我外公又是怎么死的？你都跟我说过，可现在，你还要走这条路。”

乔雨珊语气里，祈求更多了一些，甚至有些哽咽：“我就剩下你了。”

乔建荣没有说话，看着自己的女儿，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话，他知道乔雨珊是什么意思。

她怕失去自己，失去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人。

自己又何尝不是？

“雨珊，你过来。”乔建荣开口，招了招手，乔雨珊便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他伸手拍了拍乔雨珊的脑袋，这一刻，他的眼神很柔和，“爸也不想失去你，也不会失去你。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有的路，从一开始走了，就注定要走一辈子，退不出来的。”

“可以的，你可以的。”乔雨珊有些着急。

“你可以退出来，只要你什么都不要，不要那些地位，不要那些身份。我们父女两个难道过不好日子么？哪怕你不能出去赚钱，我赚钱啊，我赚钱养你啊。”

乔雨珊拉着乔建荣的手，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哭腔。

她这次回来，就是想劝劝乔建荣。

因为她真的怕了。

她从没想过那些事情，可一旦想起，那种恐惧在心底就不断蔓延出来，尤其是最近，乔家的风头太盛了，连夏伟都从国外回来了。

乔雨珊当然知道，夏伟之前出国可不是为了进修和学习，而是为了别的，现在回来，就意味着事情已经办完了。

而王猛最近同样经常不见人，道上的消息难道还少么？

腥风血雨的江湖，就算她只是一个女孩，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她比一般的女孩要成熟太多，也懂得太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中，就有纷争，而他们这个江湖，是真会死人的地方！

“傻丫头。”乔建荣看着自己女儿那双已经微微泛红的眼睛，心里有些不忍。

从小到大，乔雨珊可从没这样关心过自己，这丫头明明一直在担心自己，却从来不说，因为她妈妈的事情，责怪自己这么多年，可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

“我怎么都不会让你受苦的。”乔建荣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已经晚了，收不了手了。”

“你就不能为我考虑一下么！”

乔雨珊甩开乔建荣的手，站了起来，声音也大了起来，“我不想整天活在恐惧之中！不想活在愧疚之中！不想活在面具之下！”

“你知道每天戴着不同的面具，跟不同的人打交道有多累么？那些所谓的朋友，他们认识的，不过是戴着面具的乔雨珊！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没人会喜欢！也没人敢喜欢！”

她自嘲地笑着：“一个毒枭的女儿，谁敢喜欢？恐怕躲开都来不及吧。”

乔建荣看着乔雨珊难过的表情，心里一阵愧疚。

他如何不知道。

“你妈妈当年，也是毒枭的女儿，”乔建荣轻声道，“那时候你外公，如日中天，是圈子里话语权最大的几个人之一，而我呢？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卑微到地上的一只蝼蚁罢了。我喜欢你妈，我爱她，所以我愿意接受她的一切，包括她身为毒枭女儿的身份……”

“那是你！”

乔雨珊咬着牙道，“你凭什么要求别人都跟你一样啊。”

她的哭声大了起来，缓缓蹲下了身子，趴在乔建荣的膝盖上，伤心得大哭。

乔建荣叹着气，伸手轻轻抚摸着乔雨珊的头发：“雨珊，爸对不起你。”

因为她是自己的女儿，就注定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哪怕是像普通人那样过一生，都是奢侈。

乔雨珊从小到大就开始学着，每天戴着面具生活。她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学会给自己穿上保护色，学会投其所好，能轻易地掌控别人的情绪。

可她，不快乐啊。

这二十年的生活，她都不快乐啊。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乔雨珊哭着，身子轻颤，从未像今天这般。

她累了，真的累了。尤其是最近，越发能感觉到陈凡对自己的真心，她那种愧疚便如洪水一般，一旦打开了闸门，便一发不可收拾。

“是爸对不起你。”乔建荣只能道歉。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放弃一切，放弃所有，哪怕自己的性命！

看到乔雨珊这么痛哭，他内心自责，脸上满是愧疚，可他做不到，他没法放弃！到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一步都没有！

当然失去的东西，他可以再拿回来！可死去的人呢？他最爱的女人死去了？她能再活过来么？

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除了继续走下去，一条路走到黑，没有别的选择。

乔建荣狠下了心。

好一会儿，乔雨珊才抬起了头，她看着乔建荣，擦去泪痕，挤出一丝笑容。乔建荣也不知道，她脸上的笑，是什么意思。

“雨珊，你……”

“我没事了。”

乔雨珊站了起来，脸上满是疲惫，挤出的那丝笑容，藏不住她的伤心和失望。

她拎着自己的包，转头离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看着乔建荣，红着眼眶道：“爸，你要好好活着。我只有你这个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