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银针气势汹汹,噬魂蛇个个被击落在地,在地上只弹动了一下就全都僵死,原本黑红的皮瞬息变成乌黑色,颜色如渗着墨汁般厚重,还有幽幽的腥臭味散开。
原本缩在墙角的噬魂蛇见此,仿佛受到极大的威胁,吐了吐信子忙重新缩回藏匿地,没了半分影子。
言庭此刻眸中满含肃杀之气,眸光凌厉地扫视着整个屋子。
找到这密室入口的人是他,知晓盔甲上的机关的人是他,明晓噬魂蛇来历及特点的人是他,就连熟稔使用梁沂承折扇的人也是他。
褚言偏眸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淡淡地问:“你到底是谁?”
言庭似乎早有预料,一收方才冰冷的目光,眸光重新溢上一层温和,冲她挑眉一笑,薄唇轻启:“姐姐不妨猜猜?”
这个眼神就有些明显了,但褚言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正欲再问,却见言庭突然扬了扬下巴,目光飘向她身后的墙壁,示意让她看。
褚言嘴巴动了动,还是转过了身。
方才情况紧急,她哪有心思注意墙壁,现在才发现自己身后那面墙上刻满了字,中间还有几块儿小插画。
褚言低头看了眼墙角,确认了没有噬魂蛇,这才稍微往前迈了半步。
虽然也能看懂依稀,但毕竟不同于简体字清晰易辨,她只看了三四行,却愣是瞅了半晌才看懂写了什么。
虽说看的不多,但全都是重点,里面提到了长生之术,炼血池,以及天渡派的由来。
看到这里已经足够了,褚言嘴唇早已抿成一条直线,抄起胳膊瞥了身旁人一眼,冷笑一声,“言庭?”
然后脚尖慢悠悠一偏,侧过身,面对着他,语气有些冷淡,“还姐姐?”
感受到褚言情绪不对劲,时凇昱还是有些无措。赶忙收了方才轻佻的笑,往前走了一步,“阿言,我……”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褚言气得心头一闷,嗓音都有些轻颤,紧接着抬手就要挥上他的脸颊。
却被时凇昱一把抓住,将她纤长的手指拢入自己掌心,一点点收紧捏住。
然后伸出另只手,将她拥入怀中。
带着久别重逢的珍惜,夹杂着炽热绝对的爱意,尽管碰到了自己身上的伤,仍旧用了全力将她搂在怀里,似要将她融入自己。
但求时光就此停止,不再有追杀,不再有血腥,不再有别离。你我二人只是普通人,只是带着融融情意的侣伴。
时凇昱眸中氤上一层湿气,微低下头,嘴唇蹭了蹭褚言的耳垂,闷声道:“阿言,我想你了。”
言庭是时凇昱,所以一切都有了解答。
他确实是被他母亲带走了,但已经逃出来了,至于发生了什么,时凇昱没有要说的意思,褚言自然也没多问。
之后,从她去救他,然后掉入他怀里,二人一同在火堆边度过一夜,包括进入这个密室。全都是时凇昱临时计划好的。
为的就是给她一个惊喜。
这一点褚言相当不理解,予以批评,时凇昱也乖巧地进行了反思。
作为天渡后人,一个可以随意穿梭入虚妄之境的人,时凇昱来这里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但褚言还是从他这里知晓了些碎片信息。
虚妄之境确实存在,并且和他们之前待的世界关联密切,虽然在不同的空间,但有许多重合的地方。比如这个密室,据时凇昱说,他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五年,除却家具陈设没了,室内结构,烛台墙壁,所有的一切都一模一样。
再来便是他们出了密室,又行了几里路,最后进了一座城,朝路人打听朝代,然后惊异地发现虚妄之境所处的时代竟是未来,是原本世界的二百年后。
“这些你可都知晓?”褚言问道。
时凇昱颔首,“第一回偶然进入此地便知道了。”
褚言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这剧情实在是太奇幻,太迷惑了。
两人进了城,时凇昱首先给褚言买了件披风,虽然正午时分有太阳,但毕竟是冬季,根本没几分温度,空气仍旧寒冷。
由于一直都在接收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信息,褚言早已忘记饥饿,直到他们路过一家馄饨铺子,那股热腾腾的香味儿才算唤醒了她的胃。
于是二人便在小铺停下,一人要了一碗馄饨。
吃完后,整个人又暖和了许多,褚言眯眼抬头看了眼阳光,“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还记得我跟你说,我来自朴水镇。”
“嗯,记得,”褚言看向他,回忆道:“你还说,自己是进城采购物品,抄了小路才……”
说着说着似乎发现了什么,不由蹙了蹙眉,“所以,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嗯。”时凇昱点了点头。
也没见他天天住在虚妄之境,需要购置什么物件?而且,还说自己是朴水镇人士,名字叫言庭,甚至连面具都用着。
“那你是,买什么……难不成……你在这儿还有一个家?”褚言神色异常复杂,心里亦然,尤其是最后那个字说出口。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怕,怕他在这里真的成了家。妻子贤惠淑德,说不准孩子都会走路了。
时凇昱没有否认,还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对。”
褚言:“?”
“………”时凇昱琢磨不清她的表情,良久,才慢吞吞地道:“怎么了?”
“你在这边有家室了?”
只见他面色一僵,先是不解,而后又失笑一声,“你想什么呢。”
然后耐心解释道:“我在这儿,确实有个家,但不是妻妾儿女,是一位曾经救过我的婆婆。”
那是三年前,时凇昱第一回进入此地。当时他打探出有关虚妄之境的信息,发现了自己府内的入口,二话没说就进入了。
但有一个特殊点,尽管是同一个入口,但每回进入后的地点却不一样。这一回褚言比较幸运,是一个临近小城的树林,但时凇昱第一回进来时,却是直接落入了百毒潭。
此地正如其名,内有数百种毒物。虽然看上去只是一处深林幽潭,但沿岸的花草树木皆为剧毒之物,若是不小心被划伤,皮肤浸入一丝毒液则当场暴毙。
但时凇昱不是被草木所伤,而是那碧潭下的猛兽。
形若巨蟒,口有野兽獠牙,将潭水掀起数丈高,正当时凇昱要被它一口吞入腹中时,却见空中忽飞来三根小指粗细的银签,直直刺入了猛兽的脑袋。
须臾之间,只见那猛兽口中闷嚎一声,而后虚软到地,跌入潭中,不复踪迹。
时凇昱朝来者看去,只见是一白发苍苍的老妪,年龄看着很大,却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正朝他慈祥地笑着。
后来得知,老者名为云暮,无夫无子,精通医术,方才刺晕猛兽的银签,是由她亲手制成的麻骨散所浸泡,药效强劲,立竿见影。
自此以后,为报救命之恩,时凇昱便认她为婆婆,每次来虚妄之境便会来看望她。这一次虽然是被他母亲强行带来的,但脱险以后还是去看望了婆婆,这回进城采购物品,也是为她而去。
听完来龙去脉,二人也歇的差不多了,将银两给了馄饨铺老板后,正欲起身,褚言却被人狠狠撞了一下,险些跌倒。
“谁这么不长眼啊!”撞她的人反倒恼了,叉了腰就朝褚言走来。
是一位女子,脸庞微微圆润,一双杏眸瞪的老大,相貌本是温文柔美,与此刻凶神恶煞的神色极其违和。
“到底是谁不长眼?”褚言站直了身子,淡淡地看着她。
女子气急,抬起一只手愤恨地指着褚言,“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
“……”女子先瞪了她一眼,然后又翻了个白眼,不屑地道:“听好了,本小姐叫唐熹!唐府三小姐!”
这时候跟着女子一同的丫鬟跑了出来,睨了褚言一眼,“你这不知死活的丫头,也不知道惹了谁!”
女子轻哼了一声,瞥了褚言一眼,“告诉本小姐,你叫什么。”
却见褚言没有半分回应,面色僵硬,仿佛整个人失了魂。
那丫鬟以为她故意为之,气焰更嚣张几分,正要一把推上她的肩膀,却被时凇昱挡开了。
“你这小白脸又是谁啊!”女子将丫鬟拽到一边,挺身而出,怒气冲冲地瞪着时凇昱。
没等到时凇昱回答,原本还在走神的褚言突然开了口:
“你叫唐熹?”
“……是啊,”女子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蒙了,吞了吞口水,“怎么了……”
褚言看了她一眼,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决定一试。
说道:“我是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