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言的记性不错,凡是她走过的路,基本上一遍就能记住路线。又因褚府地理位置极好,褚言只走了约莫一刻钟就到了。
穿过层层院落,走过曲折漫长的回廊,才到了自己的小院中,刚跨入一步,一个锐利的声音就叫住了她。
“大小姐。”
褚言闻声止步,转身一看,却见是个子高挑的皂白,她依旧是微眯着眼,见褚言转过身来,才继续尖声尖气说道:“夫人让我来问,今日你与刘公子相处的如何。”
“哦,”褚言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原来是来视察了,这个二夫人也真是操心。
现在这个点派人过来问,应该还不知道茶楼的真实情况,于是褚言佯装思索状,开始信口胡诌,“相处得挺好的,在街上逛了许久,刘公子还向我展示了他平日的娱乐场所,然后我们还去吃了茶。”
皂白没精神地一点头,兀自推断道:“好,想来也应是浓情蜜意的。没什么事的话,皂白就先退下了。”
褚言无语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快走吧。
可别再胡乱推测了。
也不知道茶楼的事怎么解决了,刘成才到底愿不愿意息事宁人。
反正就这件事来说,刘成才被打,纯粹是因为色胆包天,对那个阿烬动手动脚,却没想到对面是个硬骨头,这才遭到教训。
完完全全是他自找的。
可是刘成才当时也是因为在寻她,这才行色匆匆,不小心撞了阿烬,然后才有机会吃人豆腐。如果不是她溜走了,刘成才可能根本碰不到阿烬。
褚言拍了拍额头,只求刘成才要么拿钱息事宁人,要么脑子直一点,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吧,别再扣她屎盆子就行了。
一边想着,褚言已经走到了门口,正要推门而进,却突然听到一阵细碎的响声。她闻声看去,就看到了一个偷偷摸摸的身影,正背对着她,躲在院子角落的一丛翠竹之后。
褚言屏息凝气,朝那儿踮脚走去。
“让我抓住了吧!”褚言一把摁住了思烟的肩膀,往她手上看去,“是不是夫人给我们院里发钱了,你又在偷藏私款吧!”
思烟明显一惊,慌乱地把手中的东西往袖中一塞,然后才转过身,“你莫要含血喷人,你屋里的东西我一样也没拿!”
思烟这个丫头,虽然脾气臭,待主子也分毫不尊敬,但好的一点是直言不讳,敢作敢当。既然说她没拿,褚言当然是信的,那她方才藏了什么东西?整个人看上去手足无措的,一看就不对劲。
但是较之这一点,褚言更看重的是她方才那句“你屋里的东西”。
“有钱了?”褚言忙问道。
“昨日订亲宴上刘府带了不少珍宝,是专程送给小姐的。夫人难得心好,给你留了一些。”
这个“一些”听着就有点危险。
果不其然,褚言一推门,只见桌上只摆了一大一小两个盒子。
想必都是挑剩下的吧。
小的那个装着三四件配饰,上面的珠玉看上去成色平平,样子也非常过时,显老。
另一个稍大的木盒,是一个精致的礼盒,上面还刻有细致的花纹。褚言本想着总归该来点像样的了吧。
结果一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碟点心,看着倒是精巧,还是桃心状的,外面包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皮儿,包裹着淡淡的粉色内瓤,此刻正飘散着淡淡的清香。
但褚言这人是咸辣主义者,对甜食是真的不感兴趣。
“还真是稀世。”褚言哂笑道。
就算是挑剩下的,也不至于这般敷衍吧?
难怪方才思烟说她一样也没拿,这些粗劣的配饰,就算是拿出去送人也寒碜。
这桩婚事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刘家到底给了什么好处?
“我不喜欢吃甜食,你吃吧。”褚言把点心盒子朝思烟推了推。
“我刚吃了,不喜欢这味道,太腻了。”思烟摇了摇头,尽管此刻脸上还留着昨日印下的红肿,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傲娇气质。
吃了??
行吧,思烟应该是丫鬟中最有人权的了。
“那你重新包好,待会我们去看望一下褚越。”褚言说道。
褚越好歹是女主,自己也得去拜访一番,不说是结为挚友,好歹得先混熟,自己也方便完成任务,推动男女主的感情线。
说不定还能赚点金币之类的,那也比这些破链烂珠强。就算没金币,总归是有奖励的吧。等她有了钱,再挑选一个最舒服的死法,安安稳稳离开,然后再去买甜文女主的角色。
让她赶紧浸泡在男色与金钱的欲望之池中吧!
想想就美。
褚言收住了幻想,问道:“你知不知道褚越怎么样了?病好了没?”
“我怎么知道。”
“你就没个小姐妹什么的,没事儿一块儿八卦闲聊?”褚言抬眸问道,而后突然挑眉一笑,“要不我来当你的小姐妹?”
“话说……你刚才往袖子里藏的是什么?是不是小情郎写给你的靡靡之词?可以啊思烟。没事儿,不管在什么时代,都应该去大胆追求爱情,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身为你的主子,我是绝对支……”
“赶紧去雪中送炭吧!”思烟不耐烦地打断她,将包好的点心推了一把,“褚姑娘病的很重,今日已经起不来了。”
褚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思烟。
顾左右而言他,定是有所相瞒。
但这的确是人家的私事,不愿意说,褚言也不好刨根问底。
“带路吧。”
思烟这才拎起了盒子,正要迈步出门。
“哎,这点心到底难吃不?”
要是真的难以下咽,岂不是显得很没诚意,但转念一想,褚越连小姐都还不算,日子定是比她凄苦得多,点心什么的,估计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
“算了算了,走吧。”褚言朝思烟又摆了摆手。
礼轻情意重嘛。
褚言本觉得自己的住所条件已经够差了,毕竟从别的院经过时,还是让她狠狠羡慕了一把的。
别人的院子,不光宽敞明亮,院内种着各色的花草,有的还有花架,好不芬芳艳丽,有的甚至还有秋千,嬉笑声时常不绝于耳。
褚言估计那都是二夫人的儿女,还真是子凭母贵。
但来到褚越的屋前时,她突然就得了安慰。
褚越的屋子更小,门前的院子更是逼仄狭窄,而且是光秃秃的一片,连半根草都没有,可以说是凄凉异常,估计连老鼠都不愿意过来。
在整个褚府看来,竟是有些城中村的感觉。
褚言正欲上前扣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伴着陈旧的“嘎吱”声,一张清秀的脸露了出来。
丫头穿着粗布衣服,双目呆滞,见了褚言,先是神色一怔,然后手忙脚乱地行了一礼,“见过大小姐。”
“褚越怎么样了?”褚言温声问道。
那丫头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戒备地看了褚言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姑娘她刚刚睡下。”
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你不要怕,我没有恶意。也是在今日才听闻褚越病重,所以过来看望一下。”褚言从思烟手中接过礼盒,向她递去,“这是一盘点心,是我的小小心意,你们莫要嫌弃。”
从头至尾褚言的眸色都异常柔和,嗓音也温温的。丫鬟沙华见此,不由生出一阵暖心。
褚越前几日被罚跪,正好赶巧倾盆大雨,自那以后就一病不起,府里也根本没人在意,去通知二夫人后,也只是给她们丢来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材。
不对症的药吃了能起什么作用,完全就是无济于事。
眼下褚越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但她一个无权无势、也没钱的丫鬟能做什么,只能干着急,天天以泪洗面。
她也曾听过褚言,但从来没见过,只知道她也是个不受宠的小姐,性情淑均温婉,说白了就是软弱不还手,面对其他人的欺负一直都是忍气吞声,默不作声。
大家都是弱势群体,总不至于再互相责难。
沙华抬起眼眸,里面登时蒙上一层泪光,这些天来的委屈难受全都尽数倾出,只见她双腿一弯,就朝褚言跪了下来:“大小姐,沙华求求您救救姑娘吧……她真的,真的不行了,”
其实并不是这样。
褚越在小说里的确是大病了一场,但最后沙华被逼无奈,决定偷偷溜出府,去求神医妙手先生,自然是被无情拒绝,她便在医馆门口长跪不起。
这时候男主就登场了,偷偷给医师塞了钱,妙手先生这才装作心软的模样,为褚越开了药。
喝了药后,褚越才缓缓转好。
但一直以来她们都不知道,其实那日并非妙手先生医者仁心,起了恻隐之心。褚越真正的救命恩人,其实是男主时瑾。
“你先站起来……”褚言赶忙弯腰去扶她。
“求你救救姑娘,我们真的无路可走了,大小姐您去找二夫人说说,让她请个大夫给小姐看看吧……”
我去说??那可使不得。
自己本来就是二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往枪口上撞,莫不是嫌自己过的太好了。
褚言为难地皱了皱眉,往思烟看了一眼,将点心盒子先递给了她。思烟接过后,就轻飘飘地移走了目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你先起来,我来想想办法。”
沙华闻此,身子一震,忙抬起头,眼中泪水未尽,此刻眸中含着感激,又是几颗热泪下滑,“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褚言开始低眸沉思。
按理说,这个任务应该由男主达成,但眼下情况又不一样。
如果她现在去妙手先生那里求药,到时候再骗褚越说自己因为钱不够,被医师拒之门外,危急之时正好碰见了男主时瑾,在他来了解了龙去脉以后,心急如焚,替她付了钱。
这样一来,不光落了褚越一个人情,还促进了二人的情感,岂非一举两得?
但她要是拒绝了,虽然不会有什么直接性的恶果,但是在沙华这里的印象就差了,跟褚越的关系自然就很难打近。
所以思来想去,现下的确是别无他法。
褚言吸了口气,开口道:“沙华。”
“在!”沙华抹了把泪水,一副随时待命中。
这时候,身旁的思烟嗅到了异样,此刻神色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褚言,“……小姐?”
褚言没有理会她,继续朝沙华说道:“眼下请大夫来肯定不现实,万一被二夫人发现了,肯定没好果子吃。所以我现在出府,去找妙手先生开药,那医师医术高明,定能药到病除。”
“你现在且将褚越的症状一一告之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