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才问了一路的人,终是找到了不夜侯的楼下。
他方才跟自己好友陆友湛就多聊了一会儿,结果一转眼褚言便不见了。一问行人,竟说是跟两个男人走了,刘成才肥胖的身躯不由一震,眸中溢出了怒气。
他突然就想到陆友湛方才的话。
“你那位未过门的妻子,长得如此端庄秀丽,看那仪态就不一般。”
“你还没有正式娶过妻子,可千万不要被有些女人骗了,然后沦为世人的笑柄。未出阁的女子,就应该遵从三从四德,深居闺阁之中,怎么能抛头露面在街上乱逛。最重要的,你要注意别让你那小娇娘被其他男人盯上喽。当然,也不排除有些女人……生性就风骚!只怕刘兄你镇不住啊!”
那句“只怕刘兄你镇不住啊”如同一道催命符在刘成才脑中循环不休,越是循环,就越激起他的怒火。
刘成才扭动着肥硕的身躯,一步跨进了茶楼,小二刚迎上去欢迎,就被他一掌挥到了一边。
“这位客官,您这是……”小二为难的又上前了两步,但又在他凶狠的目光中停下脚步。
楼里的人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皆往这儿看来,登时一片哗然,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着现在要上演什么好戏。
刘成才环顾一周,没有找到人,瞪了小二一眼,厉声问道:“褚言呢?!”
“什么褚言啊,公子你来找人也不至于这个态度啊……哎,二楼不能随便去,公子——”
梁沂承好不容易才停止了笑,正瘫坐在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时凇昱则是端着杯盏,的的确确在细细品茶。
褚言听着时凇昱讲了一会儿不同茶的口味,以及茶道等等。最后就无聊地捏着杯子,眺望着窗外的雪湖。
远远的能看见那里有不少人,湖上小舟如一颗颗米粒在碧绿上浮动。
能看见每个人都不一样,他们有着不同的穿着,做着不同的动作。此刻的时光静谧到像假的,但它又这么真,褚言放下了杯子,呼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就算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又如何呢?
何不如一晌贪欢,好好享受这场虚幻的美好。
褚言微阖了眼皮,但是很快又微睁开一个缝,偷偷看了一眼对面的时凇昱。
这两天来,褚言遇到的人也不算少,但大多在短时间内,她就能大致摸清楚这人是什么性格。
再加上原著中有过的描写,她基本可以一眼将他们看到底,善良也好,虚荣也罢,不管是什么脾气秉性,大多数都能窥得。
但时凇昱不一样。
除却原著中并没怎么提他以外,就凭褚言与他的这两次接触看来,时凇昱像是蒙着一层又一层的轻纱,拨开最开始的神秘以后,她能看见许多东西,有纯粹,真挚,当然也有阴郁,深沉。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一个复杂、难以捉摸的人,褚言没办法做到去戒备他,去恶意揣测他,因为大多数时候褚言看他的眼睛时,透过温和,穿过幽深,她似乎还看到了隐隐的孤独与挣扎。
至于他隐藏的东西,他的秘密,或者是真实的面目,褚言不想知道,也不在意。
人与人之间可能就是存在某些磁场,褚言就是莫名其妙地想接近他。
“明天有空吗?”褚言睁开了眼,看向时凇昱。
被突然一问,时凇昱愣了愣,他抬起眸子还未作答,一边的梁沂承就发现了端倪,直接打断,“没空没空!我们可没你这么闲……”
“没问你。”
“你!”
“我想邀你去雪湖泛舟。”褚言看向时凇昱说道。
言语坚定,目光真挚。
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人或事,褚言不想婆婆妈妈。
梁沂承眉头一锁,忿忿道:“你这个人真是,不是都有未婚夫了么,怎么还……”
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他:
“褚言!!”
只见小二跟在刘成才身后,欲哭无泪,“王爷,公子我……”
时凇昱用眼神示意他退下,小二这才如释重负般离去,赶忙去通知楼里管事的去了。
“你这个女人,果真是,不知礼义廉耻,不守三从四德……你,”刘成才直冲到他们的桌子前,怒意盎然地说道:“你都要嫁入我们刘府了,能不能要点脸?”
褚言全程都冷冷的看着他,原本面对这张脸只是有点难受,现在看上去就是恶心了。
她还有点惊异,这人方才还是个唯命是从的爹宝男,除了看起来有些呆以外,倒也不至于让人反感。眼下却是突然变了模样,褚言料想到应该是谁说了什么,然后激到刘成才内心的自卑点,于是放出了洪水猛兽在此叫嚣。
但见褚言缓缓站起身,淡淡地看着他。
眸光极浅,满含着不屑。
刘成才看都没看另外两人,只是对着褚言高声骂道:“还不快跟我回去!跟别的男人在这此勾三搭四,你还真是不要……”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他的话。
刘成才捂着自己的脸,小眼睛瞪的老大,不可置信地往前迈了一步,另一只手指着褚言的鼻尖,“……你这个贱女人,你竟然敢打我?”
“怎么,你还想打回来不成?”褚言注视着他,眼神犀利,“刘家的废物儿子,本小姐可是丞相府大夫人的女儿,你又是哪根葱呐?”
“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的生活,看不惯就找你的好爹爹退婚啊。”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褚言眸色平淡,面色不改,但气场极强,不由引人侧目。
刘成才身形高大肥胖,此刻更是勃然大怒,感觉时刻都要冲上去一把掐死褚言。
从身形的对比上看,众人都替褚言捏了一把汗。
时凇昱一把拿过了梁沂承手中的折扇,正准备起身,却被梁沂承手疾眼快地一摁,“别人的家务事,你管什么闲事。”
“你方才不还义愤填膺么?此刻怎么默不作声了。”时凇昱说着,然后一把推开了他的胳膊。
梁沂承一时语塞,被这一句讽刺驳得有些羞愧。
褚言自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对于梁沂承的态度,她觉得很正常,并没有太大的波澜,毕竟每个人都有权利去选择帮与不帮,况且他们只是萍水相逢,本就没有太多情谊,就算是袖手旁观也无可厚非。
所以时凇昱的回应还是令她一怔。
眼见着咬牙切齿的刘成才已经忍无可忍,正要抬起胳膊动手,肩头却突然被一柄折扇给抵住了。
“这位公子,适可而止吧。”
嗓音低沉幽远,却铿锵有力,不容置喙。
褚言侧眸看了时凇昱一眼,心中蓦然一暖。
褚言本就生性自由,并不喜欢有人管制她的生活,对她指手画脚。尽管她现在的身份是刘成才的未婚妻,但是这本就是一桩不情不愿的婚事,况且她并未过门,那又凭什么受到别人的指责辱骂。
作为一个思想自由的人,不管在什么环境下,什么人面前,她都应该去为自己的权利抗争。
但是,独当一面的时候多了,她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若是在此过程中,有人突然站在了她身边,褚言还有些不适应,有些手足无措。
却见时凇昱朝她温和地看了一眼,似乎在说“有我在”,随后又伸出一只胳膊,将褚言护到了身后。
随后继续看向刘成才,方才眸中的温和也尽数退散,凝结成了千年寒冰,令人不寒而栗。
时凇昱站起身来身形笔直,分明是谦谦公子模样,还夹着温文尔雅的气质,彼时却是扑面而来的居高临下的傲气,正乜视着刘成才。
两人的气势当即立分高下。
刘成才脚下一踉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朝时凇昱快速地瞄了一眼,当即就移走了目光,嘴里磕巴道:“梁,梁公子说的对,这,这是我们的家务事,您不要多管……”
“说什么啊说?你他娘的闭嘴!”梁沂承“腾”地站起身,本来他就有些挂不住面子,眼下又被刘成才指出来,自然是羞愤,“你个死肥男,这位姑娘还未过你家门呢你就是这般态度,等嫁给你了岂不是要被你给打死?”
方才还理直气壮,气势汹汹的刘成才,此刻早就败下阵来。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两人是谁。
一个是当朝皇帝现今最疼爱的景王时凇昱,一个是护国大将军的小儿子梁沂承,都不是他这个小商户惹得起的。
所以当他一过来,认出这两人以后,他连原本想好的骂词都憋了回去,碍着面子便只能全发泄到褚言身上。毕竟这是个女子,而且是自己的未婚妻,也算是他半个刘家人,比较好下手一点。
但是他没想到,这个褚言竟是个硬骨头,而且还和这两位贵人关系不错。
刘成才舔了舔嘴唇,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我,我就是来管教……”
“管教?”
另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来者是一位紫衣女子,女子体态丰腴,环肥燕瘦,一双桃花眼更是风情万种,眼神亦是魅惑至极,只不过此刻带着几分嫌恶之色,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妖娆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