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古寺在瑞金市西十九公里,1934年7月,位于瑞金市沙坪坝的苏区中央机关迁来这里,尔后又从这里出发长征,因此被称之为“长征第一山。”山上有一座建于清道光八年的古寺。当时被征为红军医院。长征前夕,受到王明排挤并被剥夺了党、政、军领导权的毛泽东因患虐疾来此住院。恰逢时任政治局委员的张闻天亦因患重感冒来此疗治。两人得以有机会在古寺内彻夜长谈。毛泽东向张闻天剖析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利的真正原因以及王明路线对党的危害,张闻天深有同感。两颗伟大的心灵在这古寺中交流并融通,这是日后遵义会议能够顺利召开的重要原因之一。我今来到这里,抚今思昔,缅怀先烈,七十年前的风风雨雨,又一一在眼前展开:
石级、石级、石级,曲曲折折盘旋而上;古树、古树、古树,丛丛复复枝柯交映。问石级上的青苔,七十一年前,承载了谁的脚印?问林间的翠鸟,月明星稀夜,听过了谁的吟哦?“当年麈战急,弹洞前村壁”,那是怎样的厮杀?“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该是何等的豪情?
他来了,患了虐疾的他,伟岸的身躯似乎有些憔悴,但这并不是他的错,是红军的“虐疾”传染;他来了,得了感冒的他,深邃的眼睛似乎有点迷惘,可这却因为他的忧,是苏区的“感冒”侵蚀。一对战士,两个病人,经历了惨烈的战斗,相逢于山中的古寺。
古寺掩映在密林之中,环绕它的,不仅有嗽石的泉声,还有牵月的藤萝;佛像供奉在莲座之上,陪伴它的,不仅有喧闹的松涛,还有沙弥的木鱼。他们两人,分住在佛堂两侧。左厢房的毛泽东,置身于晦暗,透光的山窗太小太小;右厢房的张闻天,设榻于霉地,渗水的泥墙太潮太潮。但两人的心情,却是比古寺更加晦暗;而苏区的命运,亦是比厢屋更加霉气。总书记王明,死搬教条主义,斥毛泽东为游击习气;洋专家李德,更是纸上谈兵,命主力军打阵地战争。两人一唱一和,一意孤行;红军左冲右突,陷入困境。想当年与敌周旋,敌进我退,敌疲我扰,是何等的纵横自如;看今日据垒决战,敌攻我守,敌进我拼,是难堪的被动挨打。一片片苏区的土地沦陷,一个个红军的生命消失。毛泽东曾大胆提出,放弃赣南,进军湘西,深入敌后保存实力,可惜无人呼应。张闻天亦疲于奔命,筹集粮草,扩招新兵,输送前线却杯水车薪,令他心力交瘁。仗在这样打下去,党的事业必然葬送,苏区必将重陷浩劫。两人促膝交谈,不知夜色已深。
夜色已深,林间的沙沙虫声换成了晶晶珠露;天将破晓,远村的喔喔鸡鸣啼破了沉沉烟雾。为打起精神,老朋友抽起了纸烟;为止住咳嗽,警卫员送来了热茶。病至重,心至沉;情如铁,血如沸。尚在领导核心的张闻天,理解早已赋闲的毛泽东。目光对接,心灵沟通。一个胸藏甲兵,谈笑间狂虏灰飞烟灭;一个学富五车,沉思间静夜鸢惊鱼跃。而此时的云石山外,依旧是枪声如织弹雨横飞;苏区的寸寸山河,到处是马蹄声碎喇叭声咽……但是,一对战士的秉烛夜谈,将抚平苏区的累累伤痕。两个伟人的并肩战斗,将结束红军的沉沉恶梦。
伟人去矣,一山葱绿无言;我今来游,满天梅雨飘忽。大哉乾坤,幽哉古寺,成败得失于民心,历史决定于细节。白云无定,青山可证:云石山中一席谈,可敌汹汹百万兵。
2005.6.3于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