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拉(1 / 1)

我飞速地跑过走廊,冲进厨房,举起手机,放到亨里克面前。他拿过手机,读了起来。我看到他脸上的震惊之色一点点放大。

可惜他活下来了。可惜你没看到他死。那样你就一个孩子都没有了。

都是因为你,你的儿子才会受伤。该躺在病**的是你。

你这个没用的妈妈,你把他推进危险之中。就像你曾经对待你的孩子那样。

她现在是我的了。

护士艾伦进来了。

“很抱歉打断你们,警察来了。”

“我们马上过去。”我回道。

亨里克握住我的手,注视着我的眼睛。

“米洛必须录口供,”他说,“我们会告诉警察,这不是一宗交通事故。这是一次谋杀未遂。”

亨里克和我在米洛旁边坐下。警探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和马茨·赫丁敲了敲门,走进房间。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他们来调查。

难道不应该是穿制服的警察吗?

我和亨里克对视了一眼。亨里克站起来,伸出一只手。马茨·赫丁握住他的手,冲我点了点头。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也这样打了招呼。我一直坐在米洛旁边。

“嗨,米洛,我叫马茨。这是我的同事,奥莉维亚。你伤得不轻啊。”

马茨·赫丁懒洋洋地在斜对面坐下,强壮的臂膀压在桌子上。米洛严肃地看着他,亨里克也坐了下来。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靠在墙上。虽然我尽量不看她,但我能感觉到,她在观察我。

“我们听说你出了事故。”马茨·赫丁对米洛说,“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马茨·赫丁警探和米洛谈话时,表现得完全不同。他浑身散发出温暖平和的气息。

“我大约5点半离开家。”米洛说,“星期二下午,我要去乔纳森家,他住得很近,不超过一英里。外面很黑,下着倾盆大雨。我走在人行道上,到处都是耀眼的路灯。另外,我还撑着妈妈的红色雨伞,上面有反光条纹。我整个人都应该很显眼的。”

“你没有做错什么。”马茨·赫丁说,“那个地方灯光很好。我也看过雨伞,你肯定是很显眼的。对吗,奥莉维亚?”她向米洛点头微笑,米洛也回她一个笑容。

米洛告诉他们,他听到身后传来车辆的声音。他注意到车的时候,司机已经减速了。他转过身来。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的车,也没看清车牌号,只知道是一辆黑色的两厢车或SUV,黑色或深蓝色。但下一秒司机却踩下油门,径直撞向他。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好像他用尽全身力气想跳到一边,但他也不确定。

“谢谢,米洛。”马茨·赫丁说,“我们需要和你的父母谈一会儿。你和艾伦一起到厨房去,可以吗?吃点早餐?”

艾伦似乎听到了赫丁刚刚说的话,打开了门。她向我们微笑着,走到米洛跟前,扶他从椅子上起来。米洛走过我身旁时,我轻抚他的手臂,低声说我爱他。

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警探坐在椅子上。她跷着二郎腿,双手放在桌子上,紧握在一起。她转向亨里克。

“我们有一位证人证实了米洛刚刚说的情况。”她说,“有人看到肇事车辆减速,再加速撞向你的儿子。米洛跳开了。这很可能救了他的命。司机似乎没有受到影响。米洛和我们的证人都认为这是蓄意行为。证人也觉得司机故意撞了米洛。”

我双手握成拳,放在膝盖上。我想向他们解释,我知道是谁干的、是谁开的车。我想告诉他们,他们应该逮捕克斯廷·卡尔森,那个偷走我女儿、差点杀了我儿子的女人。

“我们很难描述出司机的模样。”马茨·赫丁继续说道,“他头上可能戴着兜帽或滑雪面罩。”

我看着亨里克。他对上我的视线,我知道他明白了,我一直都是对的。他伸出手来,我握住他的手。

“不幸的是,证人也没认出这是什么类型的车,车牌号码是什么,但他也提到这是一辆黑色的SUV或两厢车。”马茨·赫丁的表情很严肃,“我们希望司机能挺身而出,对事故负责。”

“这不是一起交通事故。”亨里克说。

“不是交通事故?你什么意思?”

“米洛撑着斯特拉的伞。司机以为他是我的妻子。”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奥利维亚·伦德奎斯特说。

我拿出死亡威胁信,放在桌面上,把晚上收到的短信给他们看。

“我知道这一切是谁做的,”我说,“我知道是谁撞了米洛。”

“你是说,这是同一个人?”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说。

“同一个女人。”

“同一个女人?”

“她一直在监视我们家。穿着同一件雨衣,戴着兜帽,遮住自己的脸。就是这个女人开车撞了我们的儿子。”

奥利维亚·伦德奎斯特警探将那张死亡威胁信拉过去。

“你报警了吗?”她问。

“没有。”我答道。亨里克的手臂环过我的背部,我感受到了他的支持,“但也许我早该报警的。”

“也许是的。”马茨·赫丁说,“这种警告常见吗?”

马茨·赫丁深呼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来:“对于一个心理治疗师来说,收到死亡威胁信是不是很常见?”

“有些病人会威胁他们的治疗师,但这并不常见。”我答道,“那些与情感障碍做斗争,或者无法克制冲动的病人,还有那些症状包括攻击性行为的病人有可能会做出威胁。”

“为什么有人要杀你?”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问道。

“就像短信说的,她偷走了我失踪的女儿……”

“那么你还有一个女儿?”

“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告诉过你了。”我说,“她在21年前失踪了。幕后黑手是同一个人。绑架我女儿的女人开车撞米洛,因为她以为他是我。她想阻止我,让我停止追查。”

两位警探互相交换了眼色。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又拿起手机读了起来。

“但信息里并不是这么说的,不是吗?”她看着我,“这里没有说她21年前绑架了你的女儿?”

“不,不用说太多,”我现在有点不耐烦了,“读读看。上面说她想看到我死,说我多管闲事,因为她现在是我的了。她写道,我把所有的孩子都推入危险之中,那么她一定也知道我女儿的一些事情,对吧?”

“我想问问你,你怎么把你儿子置于危险之中?你能说说看吗?”

我咬紧牙关,我觉得我随时可能勃然大怒。

亨里克捏了捏我的手臂。“这些问题的目的是什么?”他说,“我们都说清楚了,我们的儿子被人撞了,我的妻子受到了威胁。此外,我们确认她才是谋杀的目标。你还读了信息。你不应该把精力集中到这些事上吗,还是你根本不认真对待整个案子?”

“不,我们非常认真。”马茨·赫丁似笑非笑道,我不喜欢他这副模样,“但不幸的是,斯特拉,我们必须问你,你上个星期五在哪里?”

他们两个都看着我,亨里克也看向了我。

“上个星期五?”我说,“我不记得上个星期五我做了什么。”

“不如我帮你想想。”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说,“你去找了伊莎贝尔·卡尔森。现在想起来了吗,还是说,你需要更多细节?即使她们警告你离远点,你还是出现在了她家外面。你很生气,在她家门外的大街上就冲她扑了过去。”

是那个星期五。那天,我做了最后一次绝望的尝试。

“我确实去了那里,但我没有扑向她。”

“根据我们的情报,你表现得咄咄逼人,还有点神志不清。”

“我没有咄咄逼人。绝对没有。”

“那你不是很清醒?”

“当时我只是有点混乱。”

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抿起嘴唇:“几点的事?”

“我想,大概11点12点吧。”

“那天剩下的时间你都做了什么?”

“首先,我回家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去米洛的学校,大概下午3点,然后和亨里克出去了一会儿。”

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看向亨里克。

“是这样吗?”

“是的。”他答道。

“那晚上呢?比方说,6点到10点之间?”

“那时我在家。”

“你能证明吗?”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再次看向亨里克。

我知道他无法证明,一种沉坠感开始在我的胃里翻腾。

“为什么要问这些?”他问,“我们需要联系我们的律师吗?”

“随你。”奥利维亚·伦德奎斯特答道,“但如果你合作的话,案件会变得更容易些。”

“我不在家。”亨里克说,“下午4点半左右我载斯特拉回家,5点左右离开家去参加一个工作活动。至少有25到30个人可以证明我在那里。”

“没必要。”奥利维亚·伦德奎斯特说,“你开派对了吗?”

亨里克平静地看着她:“怎么?现在开派对也违法了吗?”

“你什么时候回到的家?”她问。

“很晚。我不知道把出租车收据放在哪里了。”

“凌晨3点半。”我说,“亨里克回家后不久,我开车去了一个朋友家。你可以和她确认一下,佩尼拉·达尔。”

“你为什么去朋友家?”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问道。

“我们吵架了。”

“为了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根据我的经验,吵架总有起因。但也许你们俩属于例外?”

“我们之间有个误会。”我看着亨里克说。他笑了。我看向警察,“只是一个愚蠢的误会。”

“听起来不像没什么。”马茨·赫丁说,“在这里说的误会是什么误会?”

“我以为我妻子在和别人约会。我很嫉妒。”亨里克说,“但事实并非如此。我错了。满意了吗?”

马茨·赫丁扭了扭身体,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鄙夷地看着亨里克。

“所以在下午4点半到第二天早上4点之间,没人能证明你在哪里?”马茨·赫丁对我说道。

“没有。你为什么问这个?”

“有人报警说伊莎贝尔·卡尔森失踪了。”

“失踪?但我知道——”

“等等。”奥利维亚·伦德奎斯特警探举起双手,“伊莎贝尔在学校失踪了。这样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她没有在Facebook上更新状态。从上个星期六起就没有任何社交活动。她好几天没接电话了。她的男朋友和室友笃信她出了什么事。”

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俯下身,打量着我。

“据伊莎贝尔的男朋友说,她担心有人跟踪她。以前有人据此举报过你一次。除了她妈妈,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伊莎贝尔的人。这一点你刚刚确认了。你最好和我们坦白,还是要我们带你去车站?”

“我们到此为止。”亨里克说,“谈话结束了。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请联系我们的律师。”他正要站起来,我用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我知道她在哪儿。”我说。

“哦,真的吗?”奥利维亚·伦德奎斯特警探向后靠去,“那我想,你最好告诉我。”

“我昨天打电话给克斯廷·卡尔森,然后——”

“为什么?”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打断了我,“你应该和她们保持距离,不能联系她们,任何情况下都不能。”

“但是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伊莎贝尔在博尔温格,和克斯廷·卡尔森在一起。她才是你要找的人。”

“我们已经和伊莎贝尔的母亲谈过了,”马茨·赫丁说,“伊莎贝尔不在她那儿。”

“克斯廷在撒谎。她在那儿,”我说,“我和她通了电话。她听起来像被下药了。打电话给你们在达拉纳的同僚。在克斯廷带着我女儿‘再次’消失之前,找到她们。”

“据我们所知,伊莎贝尔是克斯廷的女儿。但我们知道你不这么认为。”

“这就是警察的工作方式吗?你们接到一份失踪报告,而我知道人在哪里。伊莎贝尔在法伦维根的博尔温格。快去查。”

“你需要冷静一下。”马茨·赫丁说,“对她们不满的人只有你。没有其他人。如果我是你,我会努力记住这一点。伊莎贝尔·卡尔森失踪了,你差一点就会成为嫌疑人。没有任何人有如此强烈的动机,对她表现出如此巨大的兴趣。”

我站起来,拔高声音:“我女儿被绑架了,我儿子被人撞了,趁为时未晚,做点什么吧!”

“现在,我需要你冷静下来。”奥莉维亚指着椅子说,“坐下。”

我继续站着,两位警探看着我,好像随时准备逮捕我。

“你们才是需要冷静下来的人。”亨里克说,“我们的儿子差点被人杀了。我的妻子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你们的态度只会火上浇油。”

“我们还没问完,”马茨·赫丁说,“请坐,威斯特兰德太太。”

“该说的我们已经说完了,”我仍然站着,“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我们希望你空出时间来,留在城里。”

我没有回答。

“你明白我同事的话吗?”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扬起眉毛。

“我现在想陪我的儿子。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

“我们会和你保持联系的。”马茨·赫丁站起身,离开了房间。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跟在他后面,她却在门口停了下来。

“像你这样的人总是很难对付。”她说。

“我这样的人?”

“认为自己比别人懂得多的人。”

我走到她跟前:“我一点都不在乎你喜不喜欢我。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的两个孩子。”

奥莉维亚·伦德奎斯特警探和我脸贴着脸。过了一会儿,我以为她会尖锐地驳回我,或者把我拽去车站。我却看到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吧。”她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