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年底,朱新建中风大病一场。后来病情加重,一病不起,几近瘫痪。即使在病**,朱新建照样将生命活得像一团焰火,随时准备熄灭,却又灿烂至极。
手术之后,医生不让进食,只能通过胃管喂食,查房的时候护士很纳闷:奇怪!病人打了十几天吊针,怎么嘴里有东西在嚼,快取出来。结果护士夹出来一看,是两片香肠。医生哭笑不得,原来朱新建趁大家不注意,偷吃了护士盒饭里的香肠。
对他来说,用胃管进食实在是一件违背人性且寡淡至极的事,不如偷吃香肠,来得爽快。
朱新建就是这种人,死亡对他而言,从不是什么可怕的事,真正可怕的是,人还活着,但是快活没了。
真正活明白的人、活透彻的人,从来都不惧怕死亡。
人固有一死,或迟或早,对朱新建来说,死亡无非是提前一站下车罢了。但是下车之前,我还要快哉人生。
陈丹青去看朱新建,朱新建正躺着。陈丹青还没进门,就听朱新建说:“快快快,你来得正好,赶紧给我点根烟。”当时的朱新建双臂已不能伸展,陈丹青掏出烟,自己点着,夹着送到朱新建的嘴里。朱新建一阵猛吸,边抽边乐,快活得像个神仙。
陈丹青也纳闷,重病之人,抽根烟还能快活如此,真是性格使然。
朱新建的人生哲学:既然生命无常,那我就要在刹那的现有的生活里,追求生命的最大丰富和充实。
张铁林拎着果篮,来看朱新建。整个医院都炸了,小护士们很兴奋,喊着:“皇上来啦,皇上来啦!”张铁林走到朱新建的病床前,朱新建正闭着眼睛,戴着耳机乐呵呵地听京剧,听到高兴处,还哼出几声来。
张铁林指着朱新建,对护士们说:“瞧,这才是皇上。”
2007年,刚中风时,朱新建右手偏瘫,不能握笔。从此,朱新建刻苦练习左手画画。
那天起,连画上签名也是越来越快活,签名不再是朱新建,而是这样的:疯大嫂、小大嫂、小丫头、骚丫头。
朱新建真是个精怪,三年之后,朱新建用左手画出来的画已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出了一本由左手画出来的画册。有一次,女画家靳卫红去看他,说:“你这画是拼了命画出来的。”
朱新建听了,左手一颤,笔掉在地上,突然呜呜地哭起来,像个孩子。
在世人眼里,大家只看到朱新建的我行我素,任性恣睢,却不曾看到这一生他内心的隐忍。
越洒脱的人,有时候付出的代价也越多,人最难的不是选择什么样的人生,而是选择了什么样的人生,就承担这一生的代价。
这若无其事的隐忍,对朱新建而言,犹如负重之人,走在玻璃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