岬角上的男人(1 / 1)

那个男人从狗身边走开的时候,我还待在森林里,一路跟着他。有那么一下他差点发现了我。他肯定朝我这个方向看了很长时间。但我马上定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我是可以站着一动不动的——最后他就继续往前走了。他从“白色房间”的那幢建筑绕了过去。居然会有人不走砾石路,而是沿着那条路走,这很奇怪。我在想他是不是知道那些陷阱的事,但他不可能知道的呀。

我想他应该只是运气好吧。

但我很害怕,因为我不知道他想怎么样。爸爸还没回来,妈妈在楼上的卧室里,什么也做不了,而这个男人看到了狗的惨状,看到了陷阱,还拿走了我的箭。他拿着那支箭到处走。我害怕他是在找我。但他不可能知道我在那里。他没看见我。再说了,我应该已经死了。

走到农场院子的时候,他背对着我停留了很长时间。我知道他是在看那里堆着的所有东西。他大概还不习惯看到这么多东西集中堆在一个地方,除非他也去过垃圾场。

我真希望自己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我希望爸爸出现,但同时又害怕他出现。但我最希望的,应该还是那个人赶快离开吧。我希望他不要踩到陷阱,也不要遇到爸爸。

但他只是在院子边上站着,背对着森林。我想他可能会朝房子走过去。我屏住呼吸,生怕他走到青贮饲料收割机那边。

如果你要从“白色房间”走到主楼的话,千万不能走最明显的那条路线,也就是从青贮饲料收割机旁边走。你得先绕过那堆烤面包的工具,以“之”字形经过牲口棚,再回到工作室,最后还要记得在走到前门附近那堆顶上摆着炉子的杂物堆的时候向右拐。我每次都记得,这主要是因为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爸爸对我解释路线时候的表情。我不知道那炉子到底有什么机关,但我有一种感觉,如果你走错了方向,它可能会从它所在的高处砸下来。

爸爸让我发誓永远也不要那么做。他说他信任我,超过信任世界上的任何人。这让我很高兴,但与此同时又有点伤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个男人没有从收割机那里走。我想他听到牲口棚里传来了什么声音,因为他突然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就绕着农场院子走了一圈,到牲口棚的门口去了。他在那里站了很长时间。

同时我还在想,是不是应该向他射箭。

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着牲口棚里面的时候,我很容易就能射中他。要是我爬得离他更近一点,就更容易了,毕竟距离再近一点的话,我什么样的目标都能射中。现在我的箭术已经和罗宾汉一样好了。

但罗宾汉会从别人背后放冷箭吗?我如果射死一个男人,妈妈是不是会不高兴呢?

而如果我有机会却没有射他,爸爸会不会不高兴呢?我觉得如果是爸爸的话,应该就会射他了。

要想搞定他,你可能需要多射几箭,还得拿根大棍子在他头上敲一下。我不知道杀一个男人与杀一只动物或杀一个老奶奶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如果我因为不习惯杀男人而没能射中他的话该怎么办。我死死地捏着手里的弓。

时机就这样被我错过了。那个男人开始在牲口棚外走来走去。他去田地里做什么?除了我们,从来没有人去过那里,而到了后来我们也不再去了。他是来偷我们的鸡吗?我不确定我们还有没有鸡了。反正鹅是早就没有了。

我一直跟着他。我不得不离开了森林边缘,也就失去了掩护。但我从树后面迅速跑到了那堆黄色自行车后面,把那当成我的新掩体。从那里,我看到他沿着田地一直走到我们房子的尽头处。房子后面是没有陷阱的。我又开始想,可能他还真的知道那些陷阱的事。

如果我跟着他走到牲口棚后面,他可能就会看见我了,所以我选择了安全的路线:穿过农场院子。在那里我总能找到地方藏身的。我擅长快速而安静地移动,即使是爬行也没问题。他去敲房子边缘食品储藏室的门的时候,我溜到了牲口棚角落的浴缸后面。我能听见他的动静,也瞥见他从门口向后退了一步。他是在找什么东西。是钥匙吗?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他进去了,还看见一只兔子跑了出来。

我继续等待。

又有两只兔子跑了出来。

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喊了一声:“你好!”

然后厨房的窗帘动了一下。屋里很黑,所以我从窗玻璃里什么也看不到。

要是他发现妈妈了怎么办?

要不是妈妈还躺在楼上的卧室里,那个时候我肯定就躲到废料斗里去了。但妈妈还在楼上,所以我蹲在浴缸后面的碎石子上,盯着妈妈房间漆黑的窗户。

然后我听到房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撞击声和有人喊叫的声音。那肯定不是妈妈。是那个男人在喊叫。

不,他是在尖叫。

我觉得自己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只是坐在那里,动也不能动。也许我的眼泪也不能动弹了,因为我想哭,不知怎么却哭不出来。我无法让眼泪流出来,也没法叫来卡尔。他没来。爸爸也没来。

而那个男人还在房子里,和妈妈一起。他随时都有可能从后门出来。

我不知道到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

过了一阵子——我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因为我感觉好像只过了一分钟,又感觉像是过了一小时——前门开了。我是真的吓了一跳——真的跳了起来,因为我没想到他会出现在那里。我得转个身才能看到他。

后来,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故意那么做的——我是指,移动。

总之,他发现了我。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喂,你!”他喊。这是好长时间以来,除了爸爸之外第一次有人和我说话。

也许我应该抓起一支箭,在浴缸后面射向他。我可以一箭射穿他的心脏,这个我还是很有把握的。他站在台阶顶上,这简直是小菜一碟。

但内心深处我并不想这么做。当你自己的心跳快到你自己都能听见“怦怦”声的程度,你还怎么会去想瞄准任何东西呢?尤其是另一个人的心脏。

所以我做了另一件事。我开始跑。

我选择了牲口棚周围一条安全的路,向右转了半圈,朝着我从森林出来的那个方向冲过去。他是不可能在灌木丛里抓到我的,何况我还已经抛下了他一段。可是,尽管我知道他抓不住我,我内心还是涌起一阵复杂的感受,也并没有跑出我应有的速度。

我的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与此同时又好像有个人从外面想把它敲回我的体内。或者是敲打着我,想让我整个人退回去?也许是卡尔干的吧。

快到森林的时候,我停下来回头看了看那个男人。他正在向我跑来,似乎也选择了一条安全的路线,绕过了那个炉子所在的杂物堆。他嘴里喊着什么,但我听不清楚。

我唯一想到的就是,他正在向我直线跑过来,这样的话很快就要到青贮收割机那里了。

我想继续跑,但做不到。

不过一刻犹疑的工夫,我便看到那个人被绊倒了,然后被粗暴地拽了起来,拉向空中,整个人吊在收割机上晃来晃去。

头朝下。

就像在舍伍德森林①1那样,我想。

他的一只脚被绳结套住,另一只则疯狂地在空中踢来踢去,双臂也不停挥舞,似乎想触到地面,但那是不可能的。绕在他脖子上的拴狗绳掉了下来,落在他身下的地面上。他整个人被吊在空中转着圈。

他看起来就像被鱼线钓起的鱼。“放我下来!”他喊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等了很久。他继续喊叫着,我则继续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这个我擅长。

终于,他不再挥舞手臂了,声音也不再愤怒。他一直就那么挂在那里,就像那天挂在炉子上面的天花板上的小提琴在空中旋转。还有天花板上的圣诞树,如果你推它一下它也会这样转。

他一直和我说话,我一直不回答。

“请你放我下去吧。”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想和你谈谈。”

“你不能就这么把我吊在这儿!”

就是这么些话。

我一动都没有动。

“我和卧室里的女人谈过了。你们是亲戚吗?她叫我帮助你。”

听到这一句,我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我问:“帮助我们?”我发现他听不见我说话,于是我向他靠近了一些,又问了一遍:“帮助我们?”

他点点头。这个点头看起来很好笑,因为他是上下颠倒的,身体还在旋转。他开始慢慢朝另一个方向旋转了。

转到再次面对我的时候,他眯起了眼睛。

“你是个女孩?”他问。我点点头。

“是你把狗射死的吗?”他又问。这时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试着同时点头又摇头。

“是的。但不是我设——”

就在那时,爸爸出现在了农场院子里。他看着我们。然后他放下手里的塑料袋,沿着工作室那边的安全路线慢慢向我们走了过来。我能看到他的脑袋在一堆堆杂物间前进,偶尔还能看到他的整个身体。他一直盯着我们这边,但我也不知道他盯着的是不是我。

我们中间还倒挂着一个男人呢,也许他盯着的是他吧。

爸爸叫我在“白色房间”里腾点地方出来。我不得不清理出一条通道,才能走到爸爸通常睡觉的那张床边。那是我奶奶被杀的那张床。爸爸已经把最重的东西挪走了。

我没有问一句为什么就做了爸爸叫我做的事情。但我很害怕。我害怕那个男人会怎么样,害怕我们会怎么样。

我刚刚把挡住去路的最后一个袋子推到一边,那个男人就出现在了门口。房间很昏暗,而他背后是正午的太阳,所以我一开始看不清他。但我知道是他,因为他的个子比爸爸要大,当他向前迈了一步之后,我还能看到他脸上绑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就像是一根用布做的大香肠,被硬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我注意到爸爸站在他的身后。他叫那人躺在**。他靠近的时候,我将背紧紧地贴在一个盒子上。他看向我,我则看向别处。

他转向床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手被反绑在身后。我还能看到爸爸手里的刀。那是一把曾经割开过我妹妹身体的刀。

在内心深处,我希望这个人有一双邪恶的眼睛。但他的眼睛一点也不邪恶,现在不邪恶,被倒挂在收割机上晃来晃去的时候也不邪恶。我不禁想起了那条狗和陷阱,想起了这个男人看到他的狗的时候哭泣的样子。邪恶的眼睛是不会哭的,不是吗?

爸爸把他绑在四根床柱上,男人的一条裤腿被稍微向上拉起了一点,我在他的脚踝上发现了一道红色的凹槽,就在他袜子口的位置。那凹槽深深陷进了皮肉,还流了一点血。这景象让我的胃里一阵翻腾。挂在收割机上一定很疼。他现在一定很疼。

就在那时我才意识到,如果黑暗无法消除兔子的痛苦,那那些落入陷阱的兔子一定都经受了很大的伤害。我从好多的细网陷阱中取出过好多只死兔子,看到过那些金属丝深深陷进它们的皮毛和肉里的样子。要是它们没有马上死去呢?要是它们感觉到那些金属丝把它们一点一点勒得更紧,一点一点陷得更深,而黑暗却没有带走它们的痛苦,那会怎么样?

我仔细地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睛。当他看向爸爸的时候,它们看起来满是恐惧。当他看向我的时候,那男人就像那只渴求帮助的狗。

爸爸转向我。

“待在这里,看好他,莉芙。但不要离他太近了。如果他想逃跑,你就来叫我,”说着,他向门口走去,“我们等会儿会需要他。”

“你要去哪里?”我焦急地问。我可不想独自和这个人待在这里。卡尔一会儿在一会儿不在的,并不算数。

“我在工作室里有些事情要忙。我会开着门的。”爸爸在门口对我说。

“我可以去看妈妈吗?”

“不。我需要你待在这里。你妈妈需要一个人待着。”

说完他就走了。

怎么会有人“需要”一个人待着呢?

我从门口看着那个人。我的腰上挂着匕首,弓和箭袋也预备好了,就放在门外,野营炉的旁边。是我在“白色房间”里搬东西的时候把它们放在那里的。

那个男人就那么躺在那里。

他试图咬着那布条香肠说话,但只能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我根本听不懂,于是他也就放弃了。我想,如果他能把想说的话写下来应该也不错,但这样我就得松开他的一只手,我又不知道他是不是左撇子。我可不想冒险把他的两只手都解开。

我们发现我是左撇子,妈妈和我一起发现的。她自己是右手写字,但她说左右都没有关系。为了证明这一点,有时候她自己也会用左手写字,写的全都是大写字母。说不定这个男人也是左右手都能写呢?这样的话我松开他的哪只手就无所谓了。但我还需要一些可以用来写字的东西,而那些东西都在楼上,在妈妈那里,而爸爸不许我去那里。后来我又想起爸爸不让我松开他的任何地方。

我知道我不该给那个人松绑,但是卡尔来了,他想要这么做。

他一直缠着我。

突然,我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那个人看了我一眼,发出了点响声。他动了动右手的手指。

我看着他的手指,哭得更厉害了。然后我就去了工作室。

爸爸也在哭。

他坐在那个大棺材的边缘,他带回来的塑料袋散落在周围。几卷纱布从袋子里滚了出来。工作台那边有几罐油,后面还有三袋盐。

他没有尖叫,也没有号叫。他静静地抽泣着,就像我刚才那样。眼泪滴到他的胡子上,我想那胡子一定又湿又重。

他看到了我,向我伸出手来。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邪恶的眼睛是不会哭的。

我慢慢地走向他,走得足够近的时候,他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袖。他把我拉到跟前,用胳膊搂住我。我侧身站在他**,他那湿答答的胡子弄得我脖子很痒。

我们都哭了。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我会哭,但也许主要是因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吧。

隔着毛衣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手温暖又温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着我了。我猜这也是我会哭的原因之一吧。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棺材。

“有件事我们不得不做。”突然,他轻声说道。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怀抱里。

“我必须帮助你妈妈,莉芙。”

我没有说话。

“我们希望她好好的,对吧?”

我点点头,看着正前方,看向工作台。我能看到一袋盐和一罐油。

“而且我们希望她和我们待在一起。我们想留住她,对吧,莉芙?”

我又点了点头。但这点头只是暂时的。我是真的很想留住妈妈,但我不确定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点头。

“我害怕要是我们不做点什么的话,就会失去她了。我们也是唯一能做到的人。”

“帮助她?”我问。

“嗯,帮助她。”

“那那个男人呢?”

“他没法帮助她。但他能帮助我们帮助她。”这让我完全听不懂。

我意识到我们都已经不再哭了。我脖子里面感觉很厚重,外侧则觉得湿漉漉的……在爸爸的胡子擦过的地方。

“但是要怎么做呢……”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答。

“她还不够……不够小……我们还没法把她从门里弄出来。我想我们最好是在楼上做,这样她就可以和她的那些书躺在一起了。那样很不错,你觉得呢?”

我又点点头。

“然后变干?”我看着那些装盐的麻袋,小心翼翼地问。

“没错。”

“然后变小?”

“对,就是这样。”

“这样过几周,直到我们可以……”

“嗯。你得帮我清理松香。还有,我想我们得去把从药剂师家外屋拿来的那个大玻璃瓶拿过来。它应该就在面包师那堆东西那里。但我们有的是时间,莉芙。我们有世界上所有的时间。她需要先洗澡,她的盐浴。”

“可是,那个男人呢?”

“他可以帮我把浴缸搬到楼上去。我一个人搬不动,而你虽然很强壮,却还不够强壮。所以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来了真是我们的运气。我原本还一直在想我该怎么做……”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但那个男人呢?做完这些之后呢?他会离开吗?”

爸爸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是的,他之后会离开。”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

“那他最好小心砾石路上的那些陷阱。”我说。

“嗯。”

“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他陷阱都在哪里?”

“嗯……你可以。”

我能看出他想再说些什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来吗,莉芙?”

“嗯。他在找他的狗……就在……”

突然,我的喉咙一紧。我有件事必须要问爸爸,关于那条狗,关于那深深咬进它的腿、让它尖叫哀号的陷阱,关于那长着可怕牙齿的陷阱。

但我问不出口。

我又开始哭起来。

“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我点点头。眼泪不断从我的眼睛里喷涌而出,就像两条不断流淌的小瀑布。

爸爸把我拉得更近了一些。

“别伤心。你妈妈不会有任何感觉的。我有一些药片给她,它们会在瞬间带走她所有的痛苦。药片会见效得很快,而之后她就会好很多了。我想她需要这个。”

他还说她需要一个人待着。

我不想妈妈独自一个人。我想要和妈妈在一起。“可是那样她就只有一个人了?”

“不,等到她准备好了,她就会和我们一起生活在楼下。她不会哭,不会生病,也不会挨饿,她再也不会痛了。你还是可以给她读书。你知道吗,莉芙……”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

“……她还是可以听见你,因为她的心还在。”

他把手伸进棺材,掏出了一样东西:“而且我们还能看见她。”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幅画,那是有史以来最美的一幅人类肖像画。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妈妈。她在微笑。

爸爸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我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能哭。卡尔紧张地在门口徘徊。我能看出来他想逃跑。

爸爸看起来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高大。是他画了那幅画。

也是他设下的那些陷阱。

而现在我们要杀了妈妈。

“来吧,莉芙。”他说。我跟了上去,虽然我一点也不想。

我们先是回到了“白色房间”,那个男人那里。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四肢直直地大张开,嘴巴被塞住了。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被绳子与床柱绑在一起,那些绳子绷得很紧。爸爸进去的时候,他微微抬起头看着我们。

爸爸只是瞟了他一眼,随后便把我拉到外面去,关上了身后的门。

“你留在这里望风,莉芙。他没法逃跑,但你要保持警惕,必要的时候用你的弓。我去房子那边,挪开一些东西,这样我们就可以把浴缸搬进去了。”

“我想和妈妈说话。”我含着眼泪,低声说。

爸爸弯下腰,看着我的眼睛。他的脸离我很近,我能感觉到他的胡子和帽檐。

他的一双眼睛悬在我的面前,像坚硬的黑色石头。它们不再哭泣了。它们甚至都不再闪着光。它们不是爸爸的眼睛。它们是石头。

“不行,”他说,“你留在这里。我马上就回来。”

我不知道他走开了多久。我只知道太阳已经照到了房子的烟囱上。一点云也没有。天空又大又蓝。

1① 舍伍德森林是英国诺丁汉以北的一片森林,在《罗宾汉》的故事中,这伙绿林好汉就是在那里干着劫富济贫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