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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妮离开家的时候,我还躺在**,听到她把后门甩得砰砰作响。

她真是好样的。

昨晚我们回到奥斯布罗后,我没坐她的车,而是乘公交回的家。等我到家后,她早就优哉游哉地窝在客厅里看电视了。我回来直接上楼进了卧室,这期间,她对我视而不见,完全没有任何要再跟我解释的意思。

不知道我们这种同在一个屋檐下,却互不理睬的日子能维持多久,我只希望越久越好。

我几乎一整天都没下地,躺在**用我的笔记本电脑看自然纪录片,看累了,就睡一会儿。这次睡醒后,我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拿过手机,屏幕上全是坦维发来的信息。

昨晚我轻描淡写地跟她说了复试不理想的事,但是她根本不相信,还以为我在谦虚。我何尝不希望如此呢,可到现在为止,一想起昨天的情况,我都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生怕自己会难受得吐出来。

我大略扫过所有的信息,都是坦维在说今晚的派对要怎么安排。我还没看完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一下收到她的一条新信息,我点开看完后,开始跟她回短信。

坦维:你人呢?不是说好来我家化妆的吗?我零食都备好啦!!

罗:抱歉,睡过头了。

坦维:没事!你没事就好,(我差点儿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我看了下时间,原本按计划我要5 点左右到坦维家的,但一想到他们肯定会问我关于复试的事情,我真的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跟他们交谈自若,再装出一副兴致勃勃要去参加派对的样子。现在我只想爬回被窝蒙头大睡,把昨天的事情从我脑子里抛得一干二净。

罗:我现在临时有点事要处理,我们直接在派对上碰头吧?

坦维:什么?!我一个人不敢进去啊!!

罗:那我在门口等你。

坦维:难过!不是说好过来一起化妆的吗?我特地准备了好多东西呢!

罗:抱歉了朋友,是我妈妈的事,你懂的……我瞄了眼镜子,我现在的样子糟透了。一整天没洗的脸上污渍斑斑,上面还有在被子上压了一整天的印子。

坦维:天哪,你还好吗?要我帮忙吗?要不我们去你家接你吧?

罗:不用了,我们7 点在那边碰头。我得走了……我把手机往床头柜一扔,躺回了**。

我到杰克家门口的时候刚过7 点,坦维的爸爸的车已经停在那边了。

坦维一看到我,就跳下车给了我个熊抱。

“我的天哪,我想死你了!”她抱着我大喊。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该说“我也是”,虽然这也是事实(至少曾经是),但我就是没法儿把这话大声说出口。

“我喜欢你的打扮,”我转而这样说道,“是普瑞莎帮你化的吗?”

坦维扮的是《猫》里的人物,现在她就是直接上台都毫无违和感。

“是呀,”她遗憾地说,“可惜你没来,不然她也能帮你化的。”

“是啊,太可惜了。”我敷衍道。

“你妈妈的事,还好吗?”她大大的眼睛里盛满关心。

“嗯,没事了,”我不自然地动了动脚,“刚才就是有点事走不开。

好了,我们快进去吧,我都冻得不行了。”

坦维的爸爸按了下喇叭,然后从窗户里探出头对我们说:“10 点半,还是在这个地方,我准时来接你们。”

“那也太早了吧,”坦维不满地嚷道,“就这点时间,我们进去刚脱了外套就得再穿起来走了。”

“芭莎,我们要么10 点半走,要么现在就走?”

“好吧,好吧。”坦维嘟囔着跟他爸爸亲吻告别。“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爸爸竟然会打电话去问杰克的妈妈派对上有多少大人‘值勤’。”我们一边顺着两边摆着南瓜灯的小路往院子里走,坦维一边跟我抱怨道,“真是太丢脸了。”

相比之下,无论是邦妮还是爸爸,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我今晚在哪里。

我走的时候,邦妮也正准备出门,而爸爸现在还在法国度假。在看到坦维和她的爸爸之前,我都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些。

“你没事吧?”坦维关切地问,“你看上去有点不对劲。”

“我没事。”

“是因为复试的事吗?”

“不是。”

“你说复试结果不理想,这是真的吗?”坦维似乎认定了我的状态跟这个有关。

我叹了口气:“是真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的?他们是怎么说的?”

“我知道就是知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的语气开始不耐烦起来。

“可是最终的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你不要这么悲观啊。”坦维轻快地说。

坦维一贯的乐观主义在今晚让我觉得难以承受。就在她打算再接再厉的时候,猛地打了个喷嚏。

“注意身体。”我条件反射地说。

“谢谢,”坦维说完,抽着鼻子问我,“我脸上的妆没花吧?这可是普瑞莎费了好半天给我化的。”

“没有,还是很完美。”我真心实意地说。

杰克家的房门敞开着,让人一目了然地看到里面的万圣节装饰。屋里随处可见黑色和橙色的气球、彩带,硬纸板做的骷髅架从天花板上垂下来,连门口和楼梯扶手上都挂着仿真的蜘蛛网。一个巨大的巫师娃娃坐在门厅楼梯的台阶上,在我们走过的时候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

坦维被吓得一声尖叫,然后抓着我的胳膊,兴奋地叫道:“这里真是太棒了!”

上楼后,我们脱下外套,扔到杰克的父母的卧室里。

“啦啦啦!”坦维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展示她的猫服了。她戴着毛茸茸的尾巴和毛毡做的猫耳朵,看上去可爱极了。

“你的万圣节衣服呢?”她看着我问。

“这身就是了。”我指着身上的衣服说。我从头到脚穿了一身黑。

“你不是说要扮女巫的吗?”

“我正扮着啊,只是没那么明显而已。”

“你等着。”说完,她飞快地跑出房间。

没过一会儿,坦维拿着一顶巫师帽子和斗篷回来了。“这是向楼梯上的那位巫师借的。”她笑嘻嘻地说。

“不用了,我这样挺好。”我说着,往后退了一大步。现在我根本没心情打扮。

“但是全场只有你没换衣服,会显得很突兀的。”

她这话让我有些动摇了,毕竟今晚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与众不同。

“知道了,”我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女巫就女巫吧。”

我一边拢起头发把那顶小了一圈的帽子往脑袋上套,一边由着坦维乐呵呵地帮我系紧脖子上的斗篷带子。

“这下看着顺眼多了!”穿好后,她满意地说道。

我瞄了一眼镜子,里面的人也一脸阴郁地朝我看来。我知道自己应该振作起来,但真的不知该从何做起。

“你觉得艾默生现在到了吗?”我们从房间出来往楼梯走的时候,坦维问我。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没好气的话让坦维瞪大了眼睛。“抱歉,”我讷讷地说,“我只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

“你确定你没事吗?”坦维歪着脑袋看着我问。

我心里涌起一阵烦躁:“老天,你还要我说几遍,我没事,没事!”

坦维被吓得退了一小步,她举着手,投降般地对我说:“好了,好了,我就随便问问。”

我扯了扯脖子上的绳子,觉得坦维给我系得太紧了点。

“走吧,我们去拿喝的。”她说着,牵起我的手,轻轻地拉着我下了楼梯。

“你们想喝点什么?”厨房里,杰克的妈妈热情地问道。她穿着黑色的紧身连衣裙、戴着长长的黑色假发,扮的是莫蒂西亚·亚当斯。“啤酒?苹果酒?还是葡萄酒?每种只能拿一个哦。”她在这儿就是为了监督我们喝酒的。

“有没有可乐、柠檬汽水之类的?”坦维问她。

“当然有,”杰克的妈妈指着柜子那边的一堆软饮说道,“那些你们可以随便喝。”

坦维拿了一瓶柠檬汽水,而我拿了一罐苹果酒。

“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喝酒。”坦维边说边把汽水咕咚咕咚地倒进一个薄薄的塑料杯里。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我说着,拉开了拉环。

“好吧,”坦维犹豫了下说道,“那干一杯吧,万圣节快乐?”

“万圣节快乐!”我说着,用易拉罐碰了下坦维的杯子,然后抿了口酒。酒里的气泡比我以为的还多,在鼻腔里炸开,弄得我痒痒的。

这时坦维又打了个喷嚏,震得汽水都从杯子里溅了出来。

“上帝保佑。”她把溅到汽水的手在腿上擦了擦,然后对我说,“走吧,我们去玩吧。”

我又喝了一口酒,然后跟着她往客厅走。

还没走两步,坦维就跟围过来的乔治娅和萨拉聊上了。她们跟坦维一样扮的也是猫,不过走的是“性感”路线,她们在毛茸茸的尾巴下穿着渔网袜和高跟鞋,有点站都站不稳的感觉。

“坦维!”乔治娅兴奋地叫道,“你打扮得太可爱啦!”

“谢谢!”坦维高兴地回道。

从厨房到客厅短短的距离里,有三拨人像这样拦下她打招呼。每个人似乎都很高兴见到坦维,纷纷惊呼着她有多“可爱”、多“漂亮”,夸赞她的衣服、发型和妆容的话更是从不间断。坦维在他们眼中就像是个打了胜仗的小可爱,精心打扮后的样子让每个人都想揉着她的脑袋夸两句。而坦维面对他们的热情,也都笑呵呵地回应着,跟他们简单地寒暄几句。她虽然表现得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但是全程我都在等着她偷偷向我翻白眼,露出示意我去解救她的表情。不过就算她真这么做了,我应该也会视而不见吧。我又咕咚灌了一大口酒。这个味道我刚开始还不太惯,但是喝了几口之后就开始适应了,手里的易拉罐很快就见了底。

我们正要走进客厅的时候,玛丽莎突然从前门冲了进来。她扮成了僵尸啦啦队队长的样子,高声尖叫着坦维的名字。

“我去下厕所。”说着,我及时往旁边撤了一步,让玛丽莎冲过来挽住了坦维的胳膊。

我钻进楼下的厕所,反锁上门,一边坐在马桶盖上喝光手里剩下的酒,一边想着要是一直躲在这里,他们得要多久才会发现我不见了。过去的十分钟已经清楚表明,坦维根本不需要我陪着她。我站在她旁边不像同伴,倒像是个暴躁的保镖。我看了眼时间,离坦维的爸爸来接我们回去还有三个多小时。

这时,有人在外面拧厕所的门把手。

“稍等!”说完,我站了起来。

从厕所出来后,我又去了厨房。杰克的妈妈似乎没注意到我,问也没问,就让我直接拿了第二罐苹果酒。我打开后拿在手上去客厅找坦维。

客厅的音响正大声放着迈克尔·杰克逊的《战栗》,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跳起了舞。

我紧紧抓着手里的酒挡在胸前,一边沿着客厅的墙壁移动,一边用目光在中间的人群中搜索坦维的身影。

为了视线更好,我爬到了一把椅子上,借着这个有利地形,我几乎一眼就锁定了坦维的位置。她在人群的最中间,正跟着音乐跳着《战栗》里的舞步,动作飒爽又犀利。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排灯节那天她那么想玩《舞力全开》,因为她真的跳得特别、极其好。她的周围渐渐围成了一个圈,陆续有人开始学着她的动作跳了起来。

音乐结束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随着有人喊了一句“坦维,再来!”,整个屋子的人都开始跟着齐声喊了起来。坦维对他们的热情欣然接受,随即开始在人群里跑了起来,跟着他们喊声的节奏挥手蹬腿,把房间里的气氛带得越来越高涨。

在这时,坦维看到了我,她隔着喧闹的人群向我挥着手喊:“过来跳舞!”蕾哈娜《心神不宁》的前奏恰好在这时响起。

我向她猛摇头。我从来不跳舞,更没兴趣在这里跳。

坦维合着手对我做出祈求的姿势,眨着她那双大眼睛,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上一下。幸好不等我回答,音乐已经到了主歌部分,我看着坦维沉浸在音乐中,随着旋律扭动着身体,那些动作由她做出来既怪异,却又自然。不断有男生凑到她身边跟她一起跳起来,他们学她动作的笨拙样子越发凸显出坦维的舞艺精湛。

我注意到艾默生一直紧紧地盯着坦维,人却一直在壁炉边打转。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放下手里的饮料,挤进人群向她走去,脸上的表情既紧张,又坚定。他走到坦维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坦维转身回头,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脸上就笑开了花,她笑容里的甜蜜简直能溺死人。

坦维是今晚派对当之无愧的焦点。她根本不需要找人陪着。她把我叫来,完全就是多余。

就在坦维和艾默生开始跳舞的时候,突然有人撞上了我站着的椅子。

我在椅子倒地前从上面跳了下来,但是我错估了椅子的高度,跳下来的时候腿绊到了椅子,整个人被带着趴在了地毯上,脚背被砸在椅子下面。

我手上的易拉罐也被甩到了地上,金色带气的**渗进了地毯里。

“你没事吧?”

我抬头向那个声音望去,杰米上下颠倒的脸正盯着我看,他脸上还戴着一个鲜血四溅的医用口罩。他向我伸出胳膊,我不情愿地借着他的手站了起来,站直后立刻甩开。

“我再去给你拿杯饮料,”他毫不介意地说道,“你在这儿等我。”

等他走出客厅后,我立刻跑去了门厅那边。我拧了拧楼下厕所的门把手,发现里面被锁上了,而楼上的厕所又特别说明了“禁止使用”。

彻底没了地方躲,我只能坐在楼梯上,透过扶手的间隙看着下面如火如荼的派对。坦维和艾默生已经转移到了沙发那边,两个人正兴高采烈地聊着。

天哪,要是诺亚也在这儿就好了。也不知道他和他爸爸相处得怎么样了,早前我发短信问过他,他到现在还没回。我拿出手机开始给他写信息,打字打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我差点儿跳起来。

“可算找到你了。”杰米两手端着杯子站在楼梯底下冲我说道。我咽了下口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走上来在我旁边坐下,然后把一个塑料杯塞到我手里。

“这里面是什么?”我问他。

“伏特可乐,”他拉下脸上的口罩,对我说道,“干杯。”

“干杯。”我轻轻地说。

杰米把杯子里的东西一饮而尽。我先闻了闻,然后抿了一小口。这个味道太恐怖了,就像是变了质的可乐。

“对了,我还要跟你说声抱歉。”杰米用袖子擦了擦嘴,对我说道。

“抱歉?”我不明所以地问。

“是的,”杰米把手里的杯子攥成一团,“我们上次说话的时候,我有点犯浑。”

“没关系的。”我回道。不然我还能怎么说呢?毕竟我一点也不希望他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你真的不介意了吗?”他不确定地问道。

他眼里的认真让我倍感意外。“杰米,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我看着他说,“我没想到你竟然记到现在。”

我说这话时,冷静的样子让我自己都吃了一惊,仿佛我在说别人的事。

“哦,好吧,”杰米有些吃不准地说道,“那就好。”

说完后,我们陷入了沉默。杰米口罩上的假血浆闻起来甜腻腻的,让我有点反胃。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过了会儿,他又问。

“不是,我和坦维一起来的。”

“就是刚才跳舞的那个女孩吗?”

“就是她。”

“你怎么没过去一起跳?”

“我不想跳。”

“什么?一点都不想吗?”

“不想。”

“哪怕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那也不跳。”

“真硬气。”

就在这时传来了伊森·彼尔德的声音,他站在楼梯底下冲着杰米喊道:“你还去不去了?”

“我拿好衣服就来。”杰米大声说着,然后站了起来。

“好吧,那我们在外面等你。”伊森回道。

“你要不要一起去?”杰米站着问我。

“去干吗?”我边问边抿了一口饮料。这杯东西不像苹果酒那样让我觉得越来越顺口,我只能勉强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去做点捣蛋的事。”杰米答道。

“那不是小孩才玩的吗。”

“我们捣蛋的方式可不太一样。”

“哦,还是算了吧,谢谢。”

“一起来吧,很好玩的,而且总比你呆坐在这儿强吧?”他说着,用脚轻轻推了推我的小腿。

我又朝栏杆外望了眼,坦维和艾默生还在沙发那儿。她的腿搭在艾默生腿上,艾默生正抚摸着她露在外面的脚踝。之前她说什么来着?我必须要来这个派对,因为“我们是最佳拍档”。这算哪门子拍档?现在我就算放把火把自己烧了,坦维那个家伙都发现不了吧。

我端起手里的饮料一饮而尽,然后转身看向杰米。

“那就走吧。”

再怎么样也比待在这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