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走到大门外的台阶上,冷风吹得我脸上发冷,我才突然意识到根本没人问过我父母或者监护人在哪里。所以我本来完全可以一个人过来,那样也就根本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我想象着如果今天是我一个人来会是怎样的,那我一定提前一小时就到了,可以做好充足的准备,然后得到评委们发自内心的赞许。我走了几米后,终于忍不住蹲在人行道上痛哭起来,周围路过的行人都诧异地盯着我,但是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十分钟后,我再次站了起来,慢慢往炸鸡店走。我的腿重得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等我终于走到后,炸鸡店的门口却已空无一人。
我看了看店里面,只有两三个十几岁的男生坐在角落里。
我查了下手机短信。
邦妮:我在街头转角的咖啡店!
那是家老式木质装修风格的咖啡店,精致的蛋糕摆在闪着光泽的木质底座上,陈列在大大的玻璃橱窗里。
邦妮正坐在一张桌子旁,她脚上亮粉色的卡骆驰洞洞鞋格外显眼。
“鞋是哪儿来的?”我不带任何语调地问她。
“这家店的老板娘好心可怜我,非要送给我穿的。”邦妮边说边伸出腿向我炫耀道,“你穿过这种鞋吗?太舒服了!”
我的视线落到她面前空了的马克杯和盘子上,盘子里还有一点蛋糕屑。“你吃这些的钱是哪儿来的?”我接着问。
“我在大衣口袋里找到了20 英镑现金。”邦妮兴高采烈地说。
我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记重拳,难受得喘不上气来。
“那个,你复试得怎么样?”邦妮问完又加了句,“你动作还挺快的,结果还好吗?”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没事,演出就是这样的,状态时好时坏很正常。”邦妮毫不在意地说,“我们的火车是几点来着?还有时间吃块蛋糕,再去哈罗德吗?
这家店的黑森林蛋糕真的特别好吃。”
她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我冷冷地瞪着她一言不发。过了几秒钟,她皱了皱眉,终于发现了我脸上明晃晃的难过表情。
“唉,没必要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她晃了晃我的手说,“来,吃块蛋糕吧,保管你心情马上就好了。我刚才找的零钱放哪儿了……”
她开始在包里翻起来。
“现在结果如你所愿了,对吧?”我看着她说。
邦妮抬头扫了我一眼,啧啧地说:“你能不能先坐下来,罗。你这样在我面前晃得我不舒服。”
我充耳不闻,动也没动。
“你就是故意的,对吧。”我继续说。
“你在说什么呢?”邦妮干巴巴地笑着问我。
“所有的事,从早上磨磨蹭蹭开始,到一定要吃意面,还有你穿的那双磨脚靴子,你今天就是来给我捣乱的。从我告诉你的那一刻,你确定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后,就决定要这么做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邦妮说着,把钱包里的零钱都倒了出来,硬币在桌上滚得到处都是。
“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邦妮,”我自顾自地说下去,眼泪在我的脸上流淌,“我好不容易求你一次,你却想方设法地毁了它。”
“罗,你别这样……”
我不理她的狡辩,继续把血淋淋的事实摆上台面,“因为你觉得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也不感兴趣。但是邦妮,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按着心口控诉道,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不但把我珍惜的东西踩在脚下,更可恶的是,你到现在为止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自私。你永远把自己摆在‘可怜兮兮’的位置上,永远都只想着自己。你有没有想过,当你这种人的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现在就告诉你,做你的女儿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事,我已经受够了!”
我打开背包,拉开里面侧袋的拉链去拿火车票,结果看到我的钱包正好好地躺在里面。原来我一直都把它背在身上。我心里顿时又涌起一股无名火,气得我手直发抖。我把一张火车票甩到桌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馆。
我搭上了回家的火车,但是没去坐车票上的位置。虽然这意味着我得全程站着回去,但是我宁愿站两小时,也不愿在邦妮旁边坐两分钟。
我试图看会儿书来打发路上的时间,但是在一只手扶着扶手的情况下翻页实在太困难,况且我也没法儿集中精力,看了半天还停留在同一页上。我的手机差不多每十分钟振动一次,全是邦妮打来的电话,每一个都被我按掉。她无论再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这一次,我决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