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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已经过去了三天,周四晚上,我躺在**的时候发觉手腕有点痒。

我挠了挠,结果越挠越痒,难受得我没法儿再睡下去。于是我只好打开台灯,就着浅黄色的灯光检查手腕,发现上面鼓起了几个红包。应该是蚊子咬的吧,我竖起耳朵听了听,但除了屋外的雨声,我没听到房间里有蚊子的嗡嗡声。今晚的雨是我喜欢的那种,豆大的雨滴有规律地打在窗户上,发出让我觉得舒服又有安全感的声音,这也是我为数不多喜欢的事物之一。但是今晚,我实在痒得提不起一丝享受的心情。

我摸过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2 点28 分。

我皱着眉关灯,然后躺回**。我把痒得不行的双手放到羽绒被外,拼命克制自己不要去挠。接下去的几小时,我在**翻来覆去地换了各种姿势,但就是睡不着;我的手腕又痒又烫,难受得像着了火似的。我一直折腾到天快亮才睡着,但是刚睡着没一会儿,闹钟就响了,我不得不从**爬起来。

在清晨明亮的光线下,我发现手腕上的包比昨晚红肿得更厉害了。

虽然还是痒得不行,不过好在那些红包有校服的衬衫袖子遮着,大家看不到。

然而等我到了学校后,我发觉脖子也开始痒了起来。我趁着点名前跑到厕所里检查了下,发现我脖子后面也起了跟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红包。

我别无他法,只能解开平时一直扎着的辫子,把头发披在脑后挡住脖子。

我知道我发型上的变化逃不过坦维的火眼金睛。

“你的头发!”我坐下后,她在我身旁惊呼道,“你的头发可真好看!艾默生、艾比,你们看罗的头发是不是很好看?”

艾默生和艾比转过身。

“是的。”艾比耸了耸肩,说道。

“嗯,挺好看的。”艾默生看都没好好看我,就说。

坦维是在逗我吗?我从厕所出来后,冒着小雨从院子一路跑进教室,现在我的头发应该乱得跟触电似的,翘得乱七八糟才对。

“真羡慕你的头发,又多又密,”坦维还在那儿滔滔不绝,“不像我,稀稀拉拉的。去年我头发开始长回来之后,就一直又软又细,跟小孩的头发似的,你看!”她指着自己的发际线说,“难看死了。”

我从没想过坦维在治疗癌症的过程中,还曾掉过头发这件事。我想象着她坐在惨白的病**,头上只剩下零星几撮头发,一双惊恐不安的大眼睛挂在她小巧的脸上,显得比现在更不协调的样子。

“你今天怎么披头发了?”坦维问我。

我压下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故作镇定地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想换个风格而已。”说这话的时候,我脖子痒得发烫,于是我只得把手插到大腿下面以防自己忍不住要去挠。

等到上第三节体育课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雨。

这样的天气让我想起了和诺亚一起被困在工具房里的那个下午。到这个周末为止,离我们上次下象棋才过去三周的时间,但是我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很久似的。我们每天都会用短信聊很久,但是这种感觉和当面说话还是不太一样。

“今天我们去体育馆打躲避球。”贝罗老师话音刚落,就引起哀声一片。

我也是哀号中的一员,躲避球是我最讨厌的项目。

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我面对着墙壁在更衣室里飞快地换好了衣服,然后在白色的网面运动衣外套了一件深绿色的卫衣,把我的手腕遮得严严实实。

“你穿这么多,一会儿要热死的。”坦维看着我说。

我们的体育馆几乎没有通风的窗户,是整个学校最闷热潮湿且气味难闻的地方。

“其实我还挺冷的。”我边说边假装打了个哆嗦。

我的表现让坦维担心地变了脸色:“你是不是生病了?”

“可能吧。”我顺着她的话说。

“快点集合了,同学们。”贝罗老师合掌说道,“时间宝贵,所有人都赶紧取下饰品,把头发扎起来。坦维,你还在磨蹭什么?”

坦维到目前为止只脱掉了外套、上衣和一只鞋。

“老师,我在叠衣服。”

“你追求细节的精神非常值得表扬。但是现在不需要追求完美,我需要你效率优先,换句话说,你能不能快一点?”

“好的老师。”坦维说完,稍微加快了动作。

看到坦维动起来后,贝罗老师转向了我:“你应该知道体育课的要求,快把头发扎起来。”

“老师,我没带皮筋。”

“我这里有!”坦维说着,从手腕上摘下一个扎头绳,像中大奖了似的在手里晃了晃。

你可真是什么都要插一脚。

“谢谢。”我冲她扯了扯嘴,然后在老师接受的范围内扎了一个松松的马尾。

五分钟后,我背靠着体育馆的墙壁站着,等包括坦维在内的其他同学换好衣服出来。我把痒痒的大腿贴在冰冷的瓷砖墙面上,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

等等,我的腿从什么时候开始痒的?

我低头小心翼翼地检查了腿后,发现膝盖后面也像手腕那一样长出了红包。

我吓得心脏怦怦直跳,现在我很确定,这绝对不是蚊子叮的。

坦维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连鞋带都没系好,她腰上低低地挂着大了一号的运动裙,蹦蹦跳跳地回到了体育馆里。“你没事吧?”她突然停在我面前问道,“你脸色看着很差。”

“我没事。”我躲着她的眼睛,回道。

贝罗老师在这个时候也大步走了进来。她嘴里含着哨子,哨子的另一头用彩虹色的绳子穿着挂在她脖子上。走到场馆中间后,她吹了一声哨子,示意所有人到她那里集合。

坦维听到哨声后,自然而然地跑到了人群前面。我也逼着自己离开了墙壁,站到了队伍的后面。当贝罗老师在讲解什么叫“进攻型投掷”

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了窃窃私语。我回头看了一眼,是席恩娜·布莱克、凯茜·哈里斯和佩琪·威尔金森,她们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我背上瞬间冒出了豆大的冷汗,我甚至都能感觉到汗水顺着我的背流到了裙子的腰带上。

“你腿上的是什么?”席恩娜问我,“你不会是得麻风病了吧?”

“这个应该不会传染吧。”佩琪说着,夸张地哆嗦了下。

“行了,你们嘴别这么欠。”凯茜打断了她们。

这时,贝罗老师吹了声哨子,吓了我一跳。“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满地说道,“没有的话,就请好好先听我讲解。”

“有的,老师。”我突然喊了一声,“我身体不舒服。”

贝罗老师翻了个白眼:“又要倒下一个了是吧?好,你先去那边长凳上坐着,我等会儿就过来。”

无视席恩娜和佩琪继续在那儿说三道四,我沿着体育馆的边沿走到了长凳那儿,然后在靠近消防出口的位置坐了下来。除了我以外,这里还坐着两个女生。一个叫莉娜·洛马斯,她只要一上体育课,就来例假,七年级之后,我们就再没见她穿过运动服。另一个女生是贝卡·德西瓦,她正拿着一节脏兮兮的纸巾在那儿擤鼻涕。

在体育馆的另一边,坦维一边等着别人找她组队,一边又蹦又跳地向我挥手示意。

“你没事吧?”我看懂了她的嘴型。

于是我又假装抖了抖身体,估计世界上没有比我更拙劣的演员了。

坦维看到我的反应后,同情地瘪了瘪嘴。没过一会儿,她就被乔治娅·珀内尔叫去一起组队打比赛。

比赛开始后,贝罗老师走到了我面前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换衣服的时候我看你还好好的。”

我背对着莉娜和贝卡站了起来,向她撩开了右手的袖子。

“我的腿和脖子后面也长了这种红疹。”我低声对她说。

“我觉得你该去一趟医务室。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直接过去。”

贝罗老师边说边向后退了一小步,虽然并不明显,但是我绝对不会看错。

“现在就去?”我问道。

“现在就去。”

邦妮来接我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餐时间,下午的课都已经开始了。

“你把车停哪儿了?”在我们穿过安静的走廊,快走到出口的时候,我问邦妮。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是天色还是灰蒙蒙一片,让人感觉阴沉沉的。

“我停在了离这儿两三条街远的地方。”邦妮抱怨道,“你们学校的停车场早就满了,根本找不到车位。”

真是谢天谢地。

邦妮今天的打扮端庄得一反常态:下半身是简单的牛仔裤和靴子,上身穿着系带风衣,里面配了件紧身的黑色高领毛衣。不过她挂在左手臂上的那个手提包还是泄了她的底。那个包塞得鼓鼓囊囊,里面的东西把包扣和缝线处都撑变了形。

“你们学校的护士叫我过来接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生命危险呢。”她笑嘻嘻地说。

我气得头脑发涨。是啊,邦妮是真的觉得这很有趣。

邦妮的车停在了一条陌生的小路上,这里停着的车子都有着干净的后挡风玻璃,里面的座位上也没有塞满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这些正常美观车子的对比下,邦妮的车看着比平时更糟心了。

“这里面让我怎么坐?”怒气开始在我心里发酵。

邦妮的车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从旧报纸、吃剩的快餐盒、塑料瓶到各种演出服饰上的小玩意儿、羽毛扇和怪模怪样的鞋子;这些东西几乎堆到了车顶,让人难以看到车里的样子。

“哦,稍等一下。”邦妮表现得仿佛第一次知道车里那些东西的存在。

只见她突然打开了后排车门,里面的东西哗的一下漏到了地上。邦妮毫不在意地啧了一声,然后边哼着歌边把那些垃圾捡回去。这时恰好有个男人牵着狗路过,他看到邦妮的行为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他又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

与我无关,我真想冲他大喊。要过这种生活的是她,不是我!

不过我知道就算解释了也没用,只要我还和邦妮生活在一起,我们就会被视为一丘之貉。

“好了,你现在可以进了。”邦妮直起身体对我说。

她仅仅挪开了后排座位上的一小部分东西,空出了一个刚好够我坐下的位置。我坐在一摞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杂志上面,脑袋将将蹭着车顶,膝盖紧紧缩在胸前抵住下巴;我的姿势简直比马戏团里的小丑还可笑。

我抽出座位上的安全带想要扣上,但是发现卡扣的位置已经被垃圾彻底埋住了。最后我只能用手拿着安全带斜放在身前,假装系了的样子。

“大功告成!走咯。”邦妮说着,发动了车子。

她怎么好意思做出这副得意扬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