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第一天,学校的走廊里挤满了互相拥抱、尖叫连连的学生,他们夸张得像是在重演柏林墙被推倒的那一刻。
我在去报到点名的路上,碰到一个九年级的女生一边尖叫着“天哪,我想死你啦!”一边抱起她的朋友转了个圈。
幸亏我及时靠边站住,紧贴在墙壁上,才没被那个女生在空中乱飞的腿给踢到。
我十年级的班主任是卡梅伦老师。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教室里了,眼镜架在鼻尖上,正在埋头处理一堆文件。除了我,教室里还没有别的学生过来,这正好可以让我好好地挑个座位。如果运气够好,班上的人数是单数的话,我就又可以自己一个人坐了。我飞快地扫视了一圈,选中了一个前排靠窗的位置。我正打算过去坐下时,卡梅伦老师抬头看了我一眼。
“错了,你走错位置了。”她用她那标志性的沙哑嗓音说道。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她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你没看到那些名卡吗?”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每张桌子上都立着一张小卡片,看着跟婚礼现场的餐桌席卡似的。
“座位是按姓氏的字母顺序排的,”接着,她不耐烦地说,“从A 打头的开始,已经从前往后依次排好了。”
我退回了原位,然后开始回想跟我同年级的人里面有谁的姓氏是“S”开头的。
S,S,S。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名字。
艾默生·萨克斯比。
我顿时心里一沉。
我从小学的时候起就认识艾默生了,他说话的嗓门很大,还特别好动,总喜欢在座位上上蹿下跳的;他还喜欢讲些无聊的笑话、模仿放屁的声音来搞笑。我知道他人不坏,但一想到整个学期都要坐在他旁边,我顿时愁得不行。
我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找到了写着我名字的卡片。
上面是卡梅伦老师用古典的花体字写的“罗·斯诺”。我已经做好了会在旁边看到艾默生名字的心理准备,但是当我再仔细一看,旁边的卡片上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名字——“坦维·莎尔”。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坦维·莎尔是谁?
我毫无头绪地坐到了座位上,这时班上的其他同学也陆续走进了教室,他们对这样的座位安排也都怨声载道。
“老师,您开玩笑的吧!”瑞恩·阿塔尔嚷嚷着。
“我从来不开玩笑。”卡梅伦老师用平板的语气回道,她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等到上课铃都响了,坦维·莎尔还是连人影都没出现。她是不是不会来了,还是卡梅伦老师搞错人了,写了一个错的名卡?那这样的话,我又能一个人占着整张桌子了。这么想着,我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我把坦维的卡片挪到一边,然后把自己的东西铺满了整个桌面。
就在卡梅伦老师点名点到一半的时候,教室的门被突然撞开,一个瘦得跟纸片似的女孩冲了进来,差点儿一脑袋撞上坐在第一排的瑞恩。
她梳着细细的黑色辫子,一双大得有些突兀的棕色眼睛炯炯有神。
“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这个女孩气喘吁吁地说,“我刚才迷路了。”
只见卡梅伦老师脸上一贯严厉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柔和。
“没关系,坦维,”她温柔地说,“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
“你的座位在罗旁边。”她指着我的方向说。
坦维背着一个超大的背包,一蹦一跳地沿着过道朝我走来,直到这时,我才想起来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这么熟悉。随着周围响起交头接耳的声音,显然大家也都认出她是谁了。
没错,是她。
是那个坦维·莎尔。
她挣脱了死亡的缠绕,回来了。
在两年前12 月的某个早晨,天冷得刺骨,整个七年级的学生都被临时召集到学校的大礼堂集合。我之所以会对那天的天气印象深刻,纯粹是因为有人那天在礼堂一扇结了霜的窗户上画满了**,引得大家都嘻嘻哈哈地指指点点。当校长希伯特老师和年级主任刘老师走上台的时候,他们的表情沉重又哀痛,让大家立马安静了下来。他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后,向大家宣布了一个坏消息:七年级D 班的坦维·莎尔在经过一系列的检查之后,被确诊患上了癌症。
听到这个消息,很多人都哭了出来,但是我没有。不是我没有同情心不可怜她,而是看到周围那些人难过得不能自已的样子,实在太奇怪了。我敢保证他们中大多数甚至都没见过坦维,但是现在却能哭得仿佛出事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在那之后的好几天里,坦维的病情成了学校里的热议话题,无论是在操场还是食堂,都能听到他们的讨论。有人甚至提出要为她举行捐款活动,不过最后也没什么实质进展。没过多久,坦维的事情就逐渐被大家忘在了脑后。天气特别冷的时候,我偶尔会想起她,好奇她后来怎么样了,病情是否好转。不过我所知道的只有学校再也没有召集过我们,坦维从此也再没回过学校。
她曾经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直到现在,重获新生。
我看到一个生机勃勃的坦维在我旁边坐下。她的肩膀消瘦,整个人看上去像个小巧精致的洋娃娃,她那双纤细的手腕我只用拇指和食指就能轻易扣住。她的夹克外套崭新笔挺,但是穿在她身上显然太大,她整个手掌都遮在袖子下面,只露出一点点指尖。外套里面她配了一条长到小腿的裙子和宽松的衬衫。她看上去更像个七年级的小女生,完全没有十年级的样子。
“我刚才迷路了。”趁着卡梅伦老师继续点名的空隙,她小声对我说,“学校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当然的。坦维离开后,学校在我从八年级升到九年级的那个暑假进行了彻底的翻新。
我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试图找到一点大病初愈后的样子,然而她的目光炯炯有神,脸颊上还微微带着健康的红晕,除了个子小了点以外,她和正常人一般无二。不过我也不知道她的身高是因为癌症的缘故,还是纯粹是遗传的关系。
坦维拿起我的名卡看了看。“我还记得你。”她说着放下名卡,从满满当当的书包里拿出文具盒扔在桌上。她的文具盒是红色塑料材质的,拉链上还挂着一个凯蒂猫,放在我纯金属的文具盒旁边,对比鲜明。
我眨了眨眼,觉得她肯定记错人了。
“不可能,你搞错了。”我对她说。
“你的意思是?”她歪着头看向我,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高兴。
“你肯定把我认成别人了。”我说。
“没有啊。”
我眉头紧锁。
坦维笑着把头转回去,然后用她跟小孩一般大的手拽着我的胳膊说:“你真的不用怀疑,我记得班上的每一个人。”
我小心地把她的手挪开。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的,”她接着说,“你随便在教室里选个人,无论是谁,我都能马上说出所有我记得的和他相关的事。”
“不,不用了,谢谢。”我兴致缺缺地说。
“保持安静!”卡梅伦老师在前面大喊了一声。
“来嘛,你就选一个吧。”坦维压低了声音,悄悄冲我说道,“拜托了。”
“我都说不要了。”我冲她嘘声,示意她安静。
“好吧,那我就自己选了。”坦维无视我的不配合,滴溜着眼睛开始四下搜寻。
“好了,就她吧。”她指着席恩娜·布莱克说,“那是席恩娜·布莱克,她的嘴巴有河马那么大,对花生过敏。七年级的时候,她模仿金·卡戴珊给儿童救助组织募捐。当时她在裤子后面塞了个垫子,而且为了让特雷·摩根来演坎耶,她给了他5 英镑。”说完,她得意扬扬地看着我。
“席恩娜的事情尽人皆知好吗。”我客观地指出。
“那你再选个别人,”坦维兴致勃勃,“选个难点的。”
“听着,我对你说的那些没兴趣。”
“别呀,就选一个嘛。”坦维完全不在乎我的态度。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如就贾斯丁·诺瓦卡吧,”坦维对我的拒绝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说,“好的,让我想想啊。有次他在集合的时候流鼻血,还晕倒了。
他在艺术方面很有天分,总是喜欢穿奇怪的袜子。不信你看。”
果然如此,贾斯丁脚上的袜子一只是纯红色的,另一只上面印着荷马·辛普森的图案。
“现在我要说说你了。”坦维继续,“你叫罗·斯诺,你……”
“别说了。”我立马打断她。
“为什么?”
“我跟你说了,我没兴趣。”
还没等我说完,坦维已经说起了我的事。
“你叫罗·斯诺,”她丝毫不受影响地接着说,“你喜欢把头发编成辫子,午餐盒里总有小贝勒的奶酪粒,打篮球的时候打的是边卫。哦还有,你妈妈特别漂亮。其实你也很漂亮,不过和你妈妈风格不同。”
“你怎么认识我妈妈的?”我的声音骤然尖锐起来。
“啊,其实也不算认识。我只是记得有一次开家长会她来过,她看上去真的既风趣又迷人。”
想到那次家长会,我猛地打了个冷战。当时邦妮要赶着去一场60年代主题的演唱会,所以她穿着演出服就来了:紫色迷你短裙、过膝高筒靴,脸上化着浓浓的舞台妆,头发夸张地盘成蜂巢状。当时有个家长问邦妮是不是要去参加化装舞会,结果她当场笑得像猪叫似的,搞得所有人都看着她。真讨厌,坦维竟然也记得这件事。
坦维拉过背包放在腿上,“要薄荷糖吗?”她边问我边拉开了书包前面的拉链。
我看到那里面装满了散装的薄荷糖。
“不用了,谢谢。”我说道。
坦维耸耸肩,一次往嘴里扔了两颗。
卡梅伦老师刚刚点完名,坐在我们前排的艾默生就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转了一百八十度,手肘搁在我们的桌上,改成面朝我们而坐。
“你没事了吧,坦梅?”他问道。
“我名字是坦维好吗,”坦维回道,“维持的维,坦维。我已经没事了,艾默生,谢谢你的关心。你要薄荷糖吗?”
艾默生贪心地抓了一大把塞进嘴里,像是含了一嘴的大理石子,脸都被撑变形了。“不瞒你说,”他一边嘎嘣嘎嘣咬着嘴里的糖,一边说,“之前我还以为你已经,你懂的。”他做了个鬼脸。
坐在艾默生旁边的艾比·里克斯听到这话,忍不住用手捂着嘴笑了笑。我替坦维向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艾默生有时候就是个棒槌。
“我没懂你的意思。”坦维边说边摆弄着铅笔盒上的凯蒂猫,每次她摸上去的时候,凯蒂猫就会发出一闪一闪的粉色光芒。
“你该懂的啊,”艾默生不自在地调整了下坐姿,“我的意思是,你那么久都没消息,我们难免会这么以为。”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偷偷瞥了眼坦维的脸色,她的表情特别自然,反而是艾默生发现坦维真的要让他亲口说出那些话后,脸色立马难看起来。
“就是那个。”他哼哼唧唧地看着坦维眉毛上方三寸的位置,不敢跟她对视。
艾默生的喉结动了动,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后,终于用像蚊子哼一样的声音说道:“我们以为你死了。”说完,他脸色涨得发紫。
“天哪!”坦维拍着额头说道,“你是说这个啊。原来你以为我早就咽气、闭眼、一命呜呼、死翘翘了,总之,就是没想过我还会回来,对吧?”
坦维说完后,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坐在附近的同学早就停下了手上的事,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说话,眼睛不停地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像在看温布尔顿的球赛似的。
突然,不知道哪里咔嗒响了一声,坦维像是被按了开关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她趴在桌上,边笑边拍艾默生的手臂,搞得他不知所措地狂眨眼睛。
“傻瓜!我逗你玩呢!”她一副得逞的样子。
“哦,我就知道,呵呵……”艾默生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他的嘴里还包着一半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薄荷糖。
“天哪,你真该看看你刚才的脸色,”坦维继续拍着桌子笑道,“简直就像快要哭出来了!”
“那边出什么事了?”卡梅伦老师大叫了一声。
“没事,老师。”艾默生紧张地回了句。
卡梅伦老师眯了眯眼睛,然后把他叫去了教室前面。
艾默生走后,我拿出一盒荧光记号笔,开始在课程表上标出我选的课程,这个课表还是刚才艾默生放在我桌上的。
“不是吧,”坦维细细的食指戳了戳我的课表,“除了体育课,我们就没有一门课是一起的。”
我看了眼她的课表,她选的全是些很难的课。
“能回来上学真是太好了,”坦维接着说,“我开心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在家都快憋疯了。你知道吗,我的癌细胞七个月前就没了,但是我爸妈就是不放心,非拖到现在才同意我回来上学。”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快得不可思议,仿佛患癌三年给她带来的困扰仅仅是不能上学。
“这些可以借我用用吗?”她指着我的记号笔问。
“可以,用完别忘记把盖子盖回去就行。”
趁着坦维在那儿纠结选什么颜色的时候,我试着回想她在生病前跟谁玩得比较好。我不是很确定,不过隐约记得她以前好像经常和一个金发的女生一起玩,但那个女生八年级只上了一半,就全家移民去澳洲了。
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响了起来,我开始收拾我的笔。不出我所料,坦维用完之后把笔盖乱盖了一通,粉色盖了黄盖子,黄色盖了绿盖子,全都乱了。我叹了口气,把它们一股脑塞进包里,打算晚点再整理。
我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坦维把她的课表伸到我面前:“你可不可以告诉我16-1 教室在哪里?我要去那里上设计和工艺课。”
“那个教室在艺术和设计大楼里,你跟着标志走就好。”
“好吧,你接下来要去哪儿?”趁我不注意,她抽走了我手上的课表,“嘿,你的艺术课在16-2 教室啊,那太好了!我跟着你就行了。”
是吗,这可一点都不好。
今天的走廊里比平时更热闹,老师们也刚度假回来,顶着有点短过头的新发型和黢黑肤色,大喊着让大家别堵在走廊里赶紧走,顺便再检查每个学生的着装是否规范。坦维蹦蹦跳跳地走在我旁边,她的个头儿将将到我下巴的位置。她一路上说个不停,主要都是在表达她有多饿,哪怕她早饭吃了四块维他麦配香蕉和一杯草莓味的雀巢巧拌拌。
“你觉得巴格肖特老师怎么样?”坦维看着她的课表问我,“他还是跟三年前一样恐怖吗?”
巴格肖特老师是继卡梅伦老师之后学校里教龄最长的老师,而且跟她一样,他立场鲜明地执行着古板的教育原则。一旦他凶起人来,声音大得周围几个教室都能听见,而且他从不避讳自己有多么可惜不能再体罚学生。
“不知道,我从来没上过他的课。”我说。
“你可真幸运。”坦维说,“有次我因为说话,被他直接从课堂上赶了出去,当时我真的被吓到尿裤子,虽然只有一点,但实在是太可怕了。”
天哪,这个姑娘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
“你要是觉得烦了,就直接告诉我。”当我们走下楼梯,穿过一扇双开门的时候,坦维语气轻快地跟我说,“我已经很久没跟老师、家人和医生以外的人聊天了,兴奋得有点收不住。”
我在一间教室门口停了下来,朝她指了指门上16-1 的牌子。
“这就走到啦,真是太谢谢你了。”坦维高兴地说,“要是我自己找,估计一辈子都找不到这里。”
“不会的,你自己也迟早能找到的。”说完,我掉头就走,不给她机会再问我任何问题。
当我坐在长凳上,边吃午餐边纠结现在给诺亚发短信会不会太早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抬起头,看见坦维挥着手朝我走来,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原来你在这儿啊!我一直在到处找你呢!”她兴奋地说。
“找我干什么?”我奇怪地问,毫不掩饰我的错愕。
她笑呵呵地往我手上塞了个纸盘,里面装着一块煎饼。
“我没让你帮我买东西。”说着,我把盘子还给她。
“我知道啊,傻瓜,这个算我的谢礼,谢谢你之前当我的向导。”
“那我也不要,真的,你拿回去。”
“喂,你别那么有负担啊,”坦维把我的手挡了回来,“我只是请你吃块煎饼而已,又没请你去迪士尼玩。”她咬了口自己手里的煎饼,然后另一只手抓着我的胳膊,发出满足的惊叹:“我的天哪,罗,就是这个味道,让我日思夜想,比美梦还诱人的味道!”
不得不说,奥斯布罗中学的煎饼确实大名鼎鼎,口感又软又糯,光里面加的枫糖浆就值50 便士。我手里的煎饼已经被糖浆浸透,盘底黏糊糊地贴在我手上。
“纸巾在那里,”坦维用下巴指指她外套胸前的口袋,然后说,“挪一下,给我点位置。”
最后,我别无选择地往旁边让了让,彻底屈服在煎饼的**之下。
“学校真的太让我意外了,”坦维嘴里鼓鼓囊囊地说,“我知道学校会变得很现代化,但是没想到变化竟然会这么大,完全找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嘿,我跟你说件很诡异的事吧。”
“我可以选择不听吗?”我谨慎地回道。
“你可真幽默。”坦维拍着我的胳膊笑。
“我没开玩笑。”
她好像没听见我的话似的,斜着身体凑近我,膝盖都挨到了我的大腿。我想把身体离她远点,但是我已经坐在长凳的边缘,退无可退了。
“好了,事情是这样的,”坦维神神秘秘地跟我说,“其实我心里一直都觉得自己迟早会回学校,哪怕在我病得特别严重的时候。那个时候,爸爸、妈妈整天以泪洗面,觉得我没救了,但是我心里却一直有种感觉,觉得我不会就这么结束的。你能明白这种感觉吗?”
我当然不能,我怎么可能明白呢?
“但是每次当我想到回来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都是老学校的样子,不是现在这个。”坦维用没拿煎饼的那只手戳着凳子,继续说道,“所以现在我真的回来后,这里让我感觉就像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似的。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傻?”
“嗯,有点。”
“你要不要这么诚实!”坦维笑着用手肘轻轻顶了我一下。
我们的聊天被突然出现的玛丽莎·罗斯戴尔打断了,她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扑到坦维面前,把坦维吓得手里一抖,盘子里的煎饼差点儿掉到身后的草丛里。
“我的天哪,真的是你!”玛丽莎尖叫着把坦维从凳子上拉起来,紧紧地按在自己丰满的胸前,“你还活着!”
坦维一边越过她的肩膀朝我比“救命!”的口型,一边拍着她的背说:“是呀。玛丽莎,你这几年还好吗?”
“别管我了,”玛丽莎激动得深吸了口气后,松开坦维,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双肩,一边摇着坦维的肩膀,一边强调地问:“你还好吗?”
我趁机溜之大吉。
“我先走了,你们俩好好叙叙旧吧。”说着,我站了起来。
坦维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仿佛在说“别扔下我”!
但我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如果坦维·莎尔的目的是想找一个朋友,那玛丽莎·罗斯戴尔是个比我合适得多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