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
孔子说,我这个人非常平凡,出去做公务员就规规矩矩是个公务员,回到家里就规规矩矩是家里的一分子,朋友之间有困难,尤其是有丧事这类患难,则一定尽力帮忙,平常做人,不在迷醉中。除了这几点以外,一无长处,一点学问都没有。
依据南先生的看法,“不为酒困”不只是喝不醉的意思。实际上人都在醉梦中,如果以哲学看人生,几乎没有一个人清醒过。爱情的醉,富贵功名的醉,没有哪样不醉。有两句诗说:“浮名浮利浓于酒,醉得人心死不醒”,以道家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大家都在醉中,临死都没有清醒过。“不为酒困”应该是不迷醉于酒,没有酒瘾,而且始终保持清醒,以此比喻人生,就是说我们要对人世间的荣华富贵,纸醉金迷保持清醒的态度,不可深陷其中而忘了自己做人的本分。
从前,有一个叫林类的老头,年近百岁,身板硬朗,无儿无女,别人都替他担忧,同情他无依无靠,生活没有着落。暮春时节,他在别人的田中拾取收割后遗下的谷穗儿,嘴里还哼着歌。孔子到卫国去,远远地望见了他,便对自己的学生们说:“那个老头值得你们去和他谈谈。”
子贡于是走上前去问道:“老人家,你一个人在这里拾谷穗,看你还哼哼唱唱,是什么让你这样快乐的?”老人理也不理他,于是他又一再问,老人才仰起头来说:“我为什么不快乐?”子贡说:“有人说,你年轻的时候,好吃懒做,苟且偷生,虚度光阴;长大之后,不学无术,与世无争;现在你年老体衰,行将就木了,却连妻子儿女也没有。你衣食都没有着落,可你还这么快乐,以至于在捡谷穗儿时还要唱歌。这是为什么呢?”
林类听完子贡的话,笑一笑说:“让我实话告诉你:年少的时候不努力,没有花费心力,使我生命力旺盛,体魄强健。长大了不与人竞争,欲望少,气血没有溢出体外,凡事想得开,心无牵挂。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我能长寿。长寿难道不快乐吗?现在我虽然无妻无子,死亡临头,我同样感到很快乐。”子贡说:“你说长命百岁让你快乐我还能理解,可你说你以死亡为快乐,这我就很难理解了。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林类说:“死和生是人生的两件大事情。许多人都贪生怕死,因为生时可以享受一切荣华富贵,死后就什么都享受不成了。但是我认为,死和生应该是同样为人所具有的,这就好比一去一来。人在这儿死去,却又在那里生出来了。人世间就是这样生死轮回不已。从这种意义上说,死是为了生,生是为了死。我们如果能把生死看透,在生时优哉游哉,死亡来临时也坦然无惧,那么人生便会减少许多痛苦,并因此增加几多快乐。由此看来,那些千方百计延长生命推迟死亡的人不是很糊涂吗?即使我今天死去,难道说会不比过去活着强吗?”
子贡听得似懂非懂,回去把林类的话如实告诉孔子,孔子听完,点头微笑道:“我说他这个人值得谈谈,果不其然!”
众人皆醉我独醒。面对人世间的纷扰和**,对人世的依恋和对死亡的恐惧又有几个人能够像林类那样,以一种超然达观的态度去对待。看清生命的真相,悟懂人生的真谛,你才能够充分地享受到人生的甘美,才能尽到自己做人的本分,才称得上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