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终其一生,大约只有两样东西可以自主:情绪、态度。
有件事,我心里一直放不下,那就是,这抑郁症究竟能否根治。
表面看来我已经完全恢复了生机,忙着学教练,还学着很多其他有用没用的,兴致勃勃。偶尔我能把自己抑郁时的种种怪异行为当笑话讲出来,有时还暗暗自诩:本人此生最值得骄傲的,就是没寻医问药,自己从抑郁中爬出来了!但心里清楚,从小就是凡大事不商量,讳疾忌医更是老毛病了,这次算是万幸,就别拿着不是当理说啦。
真的痊愈了吗?其实并未放心。几年前,我曾有机会向一位很有造诣的军医教授请教,教授的履历经验都很有专业说服力,听他讲,有抑郁史的人,复发率是相当高的。当时我便想起,早年我就抑郁过,那还是在我事业开始“辉煌”的高光时刻,被大老板在上千人的大会上“封”为“南天王”,开始有记者追着做专访,上了些杂志封面,按说是最风光的时候,而恰在那时,我就突发过一段明显的抑郁。
年深日久,诱因已不详。仔细回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诱因,白天都很正常,工作、应酬,啥都不耽误,那阵子精神极亢奋,半夜我回到公寓,一点儿都不困不累,上着楼梯就开始向往接下来的独处时刻。一进门,我摘盔卸甲踢掉高跟鞋,就靠着墙坐到地上,我租的那个公寓地板是红木的,凉爽润滑挺舒服,然后我就一边喝酒一边想象着各种死,挺畅快的……(幸好并未畅快到极致!)直到有一次周末打扫房间,我突然发现墙根立满了空酒瓶子,吓了一跳,才觉得有问题了,当时只是想到,白天总要应酬好几顿大酒,晚上自己还喝,不好吧!我就把夜里的独酒停了。再后来,就忘了“死”这回事了,当时也没觉得是病,至于啥时候好的,就记不清了。
有再一,有再二,难道不会有再三吗?我现在算是缓解,还是真的根治了呢?不免隐忧。我知道自己还只是重症初愈,也担心抑郁这病不是那么容易根除的。
我能清晰感知到,焦虑、迷茫和其他说不清楚的干扰情绪,经常出没,来去不定。打个比方,有点儿像在湖边打坐,观赏红莲绿水,领略天地精微,而蚊虫嗡嗡,不时叮咬一口,扰得禅思难守,还会不留神犯了杀生脏口的戒。我从没学过参禅,这破腰也打不了坐,但这比方似乎还挺贴切的。
开始修习教练之后,我觉着,可能真找到了一片静水碧湖,愿意沉浸其中的那种,可情绪就像是蚊虫,水浜更多,还有不少是有毒的。当我从死之黑暗又走到了阳光下,走到活泼泼的人群当中,找回了生机,甚至又找到了似乎可以托付余生的“事业”,很喜悦,也就更加患得患失,经常担心,说不好抑郁的蛊毒何时会再发作,狂犬病还有二十年的潜伏期呢。这些忧虑如影随形,我会突然走神、出汗、心慌,常会夜间惊悸醒来……我努力要做回正常人、健康人,甚至想修炼成好教练,可起码自己必须是正常而心理健康的呀。我继续努力学习,真是很努力,几乎不间断地上课,不敢闲下来。其实,也可以说是不太敢独处,是“我忙故我在”的另一个版本。
我没找到灵丹仙草,却遇到了一位能授我以根治之法的人,一位智慧与慈悲的老师——汤姆·斯通(Tom Stone)。
认识汤姆一年多以后,我应汤姆之邀,为他的中文译著《精通情绪》作了推荐序,序的题目是“觉察情绪真相,拥有自由人生”,择摘如下:
我曾被作者或出版社索序,但鲜有应允,多以自己不够专业而谦辞婉谢。这次汤姆·斯通先生亲自提出请我为他的第一本中文译著《精通情绪》作推荐序,我感到荣幸与惊喜,立即满口应承!……因为我深信,读过此书的大多数人的生活都会变得更好。我的深信来自亲身感受。
我曾有过被称为“辉煌”的经历……但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生活在矛盾和纠结中,尤其是近几年,生活和事业给我选择的余地越来越少,快乐也越来越少,日复一日,生活变得很乏味……幸运的是,在已深陷抑郁之际能拔出一只脚,找到一件还可以做的事情——商业教练。要做这件事需要学习很多东西,重燃的学习兴趣将我引入汤姆在中国讲授的首堂课程里。进入汤姆的课堂之前,我已经上过若干个具有代表性的流派的商业教练课程,对商业教练的体系和技巧已有较全面的理解。但是,令我感到好奇的是,这位现代商业教练之父托马斯·伦纳德[1]生前任用的唯一私人教练,将讲授何等高妙的技巧呢?
汤姆的课程主题是“精通情绪”,看似与商业教练专业无多大关系啊?开课初始,汤姆先简要铺垫了人类软件工程学是应用新技术解决人类缺乏情绪能力的一切问题的方法,这话听起来未免太大了吧?之后,很快进入“纯粹觉察”的练习,这开始令我感到不安,因为对参禅、冥想之类的灵性修习,我向来是敬而远之的,也从未真正感受过所谓“纯粹觉察”的境界。而汤姆的引导传达着安全、自然的感觉,那就既来之,姑妄听之吧……渐入佳境,诚如汤姆所说,“纯粹觉察”是每个人生来就具有的,并不需要什么灵性修习和训练,我找到了我的“纯粹觉察”,“广阔觉察地”(GAP,Grand Awareness Place)的方法是如此自然而朴素,简单而迅速。进入安静、无限及无障的纯粹觉察只是第一步,目的是找到并消除无用情绪的能量。我的第一个自身试验需要很大的勇气,我决定要面对一个多年不敢碰触,偶然触及就会立即情绪崩溃的记忆,那是失去最爱亲人的伤痛。当亦步亦趋跟随汤姆引导走完“残余能量”(CORE,Center of Remaining Energy)的技术流程,从那黑暗、可怕的能量涡流最深处浮出来后,再去回想那个记忆,撕裂的伤痛没有了!浮现出来的都是温暖的、爱的记忆和感觉。体验是如此神奇而具体、可触可感,而方法是如此简单易学,这就是“人类软件工程学”和“纯粹觉察技术”的共同特征。
在跟随汤姆的学习旅程中,沿途总有新的发现,有时是灵光乍现的觉察,有时是如泉水潺潺的涌现,我终于对自己的生命有所洞察,那么多年我一直生活在无用情绪能量的笼罩之中,而多数情绪是我自己编出来的故事,比如,多年来我感觉生活和事业的选择越来越少,那是因为我心中有一个故事:我必须更加成功,更加“光辉灿烂”,而所有其他都不在我的选择之列,得不到,我就不快乐、沮丧,甚至抑郁。在纯粹觉察中应用情绪能量处理技术,我知道了,那些故事与当下全然无关,完全不值得投入生命能量,我完全可以自由选择。我在层层剥掉无用情绪对心智的枷锁,我拥有了自由选择的能力、快乐的能力,我在走向自由。
“……人生而自由,却无所不在枷锁之中。”人类的生活自由即被各种情绪所包围、笼罩乃至左右,我们成长、成年后的判断、决定和行为,往往只是基于个体有限的学识经验以及情绪的影响,而天性中的直觉能力则被长久地囚禁和忽视。汤姆找到了打开枷锁的钥匙,发现了人类软件工程学和纯粹觉察技术,如托马斯·伦纳德生前所说:“汤姆·斯通就是个天才。”这个世界上堪称天才的人还不算少,有诺贝尔奖之类的很多奖项佐证,然而,汤姆以其天才发现为始,更以全心热忱地推广传授惠及人群为使命,在我看来,他就是传说中的大智慧与大慈悲者。(删节数百字,有兴趣者请阅读原书)
“这本书值得认真读,它能帮你治疗过去,专注当下,过好未来。真的!”听上去挺夸张哦,但每次我把《精通情绪》送给我认为可能会有需要的人时,都如此郑重。
《精通情绪》是汤姆在中国出版的第一本中文译著。与他的其他著作相比,这本未必是最“好看”的,但一定是最系统、平实且最“教科书”式的。这本书,既非“心灵鸡汤”,也无涉灵性修为,旨在教会你如何精通情绪,从而能够活在当下,活出自在。为什么不认真读读呢?我总是热切地追问,仿佛人家说了不想读似的。其实,有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心里都有深浅纵横的疤,谁又没有需要疗愈的过去呢?
汤姆是美国人,中等身材,鹤发童颜,有七十来岁。自带强大而安定的气场。汤姆多才多艺,听他闲谈提起,他有好几项个人专利,好像还有关于吉他构造与弹法的。1993年,他在美国中部艾奥瓦州的一个小镇上居住,镇上人口才一万左右,安详宁静,十分宜居。但汤姆却遭遇了小镇史上罕见的入室抢劫枪击,被点44口径手枪(猎熊用的)近距离击中,枪手身材高大,子弹从上方自右胸贯入,穿过胸腔,最后留在右腰椎处,奇迹般地没有伤到任何脏器,他幸免于一死,但留下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噩梦、情境重现、惊恐、焦虑,无法正常工作生活……在尝试过各种疗愈手段均告无效后,他决心自己找到解决方法。
探索的过程艰难而漫长,他没放弃,终于找到一个“反常识”的方法。
简单说来,人类自古应对强烈情绪只有两招:压抑或崩溃。越是强烈的情绪,人们越是本能地逃避,而逃避通常是无效的,逃避、压抑都只能是暂时的,情绪往往会更强烈地反弹回来。
汤姆决定,反其道而行之:逼着自己去接近情绪痛苦的感受!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子弹还在胸膛里的感觉,强烈真实的痛感与恐惧交杂在一起,就在那里。他用觉察(意念)“盯住”它、一点儿一点儿去接近它,每接近一点儿,痛苦感就会真实得更强烈。太强烈时就停一停,稍能忍受就继续接近,每次接近一点儿,而后进入它、穿透它,直至它减弱、消失——他治好了自己的PTSD。
之后的二十年里,他继续研究他的发现,将其理论化、工具化,并结合最新的心理学、脑神经科学等科学发现,不断丰富完善他的“人类软件工程学”理论体系,以及识别情绪真相,消除无用情绪的工具和方法。其间,他治疗了不少人的PTSD,其中包括很多极端案例,比如,亲历过战场血肉与残肢横飞的恐怖场面的老兵、经历过车祸眼睁睁看着孩子惨死在面前的母亲……他成为托马斯·伦纳德生前唯一用过的个人教练。
2014年,汤姆再来中国开课,我再次参加。
关于他的理论和方法体系,我按照自己的理解简单归纳整理如下:
■情绪的真相:情绪,分为内容与能量两个部分。内容就是我们的记忆,能量也是真实的存在。
■汤姆把情绪分为两类:有用情绪、无用情绪。
有用情绪给人带来积极的能量,比如爱、感恩、快乐,甚至恐惧(恐惧也是有用的情绪,它来自古老的遗传基因,至今仍能有效地帮助人类避开很多伤害)。
无用情绪(如焦虑、情感创伤)的能量则给人带来干扰,就像是人类的内部软件出现了故障,需要纠错。内容作为记忆可以被留存很久,而无用情绪的能量则需要被消除,否则会一直淤积,从而导致各种痛苦与疾病,包括抑郁症。
纠错的方法:
1.认识情绪的真相:内容与能量。
2.调用直觉/纯粹觉察找到并识别无用情绪的能量:无用情绪分为两类,一类是由真实发生过的创伤经验引起的;另一类则并未发生,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这两种能量在身体内的呈现感受是不一样的。
3.运用“直觉”的力量消除无用情绪的能量:对两类无用情绪能量的处理方法是相反的,也是“反常识习惯”的。然而,方法很清晰,能学会,可掌握。真实发生过的创伤,比如失去亲人、失恋、车祸,其能量是存在于身体内的,有点儿像肿块,有质感、痛感等很“真实”的感觉。其解决方法“IN”:调用直觉“盯”住其中心,逐步接近,直至其“消融”。
而焦虑、担心这类由自己想象生出的、并未实际发生过的情绪,其能量存在像是笼罩着身体的雾霾。其解决方法是“OUT”:将直觉带到无限远,回看,直到看清楚真相——那些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故事,没有意义,于是“雾开霾散”。
4.人,天生具有直觉。而家长的教导(家长们也是一辈辈被如此教导长大的)、社会的习俗都告诉我们:对待情绪,应当克制、压抑。直至实在压抑不住时,就会崩溃,大哭、失态,甚至抑郁。除此,别无他法。
识别情绪真相,学会调用直觉/纯粹觉察,就可消除无用情绪的能量,而不再被其干扰、欺骗,甚至奴役。
以上总结不免缺乏温度。我举自己亲身体验的例子吧。
记得三四岁时,我姥姥刚去世那两年,我妈常会问我:“你梦到姥姥没?”我小时候一直是被全托的,周末被接回家住一天,顶多跑去给姥姥问个安,姥姥那时眼睛和腿脚都不好了,听见我问安就夸一声“乖”,从她的点心盒子里摸块点心赏给我,我接了点心就跑出去玩了。和姥姥相处并不多,但不知为啥会梦到她,尤其是姥姥刚走不久那阵儿,要么是姥姥在梦里说她冷,要么就是她笑嘻嘻地端着碗给我吃的,我也不知道是啥吃食。不知道那算不算“直觉”之类,我问过汤姆,汤姆说“应该是的”。所谓“直觉”,就是不受情绪以及被后天教育、社会习俗等影响的天然感受能力。民间有“小孩眼睛净,能看见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大约也是这个意思。
但人类社会给自己立了很多规则,打孔夫子那时起就“不语怪力乱神”,其实,人本来是从大自然里生长演化出来的,与天地万物和自己的动物性本性有联系、有感应,才是最自然的状态吧?刘慈欣在《三体》中写得好: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我从来就不虔信任何宗教,也从来不相信啥特异功能之类的,每逢听到“修道”或“得道”者之流的“布道”,立即自动归档至神神道道一类,塞听避之,避犹不及。
但我自己亲身体验到,汤姆的引导十分简洁、朴实,毫无玄虚,无涉宗教。特自然、特迅速地就跟着他进入“纯粹觉察”的状态——其实就是找回并进入自己天生就具有的“直觉”状态,然后,你就能觉察到那些无用情绪的能量,就能瞄准、清除那些一直潜伏着、一直伤害着你的能量,然后,就像……新生一样,不对不对,新生时咱还没记忆呢,而且新生儿都是哭着来的……更像痛快地淋浴后的清爽,从里到外的清洁、爽利,能轻松利索地过好每一天!
这个比喻最贴切了。自从学会了汤姆教授的方法,我已经形成了习惯,晚上睡前、清晨醒后,都要做一做功课,也就十来分钟吧。发现任何无用情绪的能量,就清除之;没有找到,也不纠结,然后清爽地入睡、清爽地起床。这种感觉很奇妙:久违几十年了,原来“直觉”一直都在,而且,招之即来,只是那么多年,一直被主人忽视了。
我通常不会轻信或理会任何自己认为说不通的东西,但我相信自己的亲身体验。
在汤姆的课堂上,他引导大家了解如何应用CORE/IN技术消除真实情感创伤后的残余能量。他说道:“如果你们乐意,可以想一想某个真实发生过的情感创痛,来亲自试验感受。”
“真的吗?”我心里疑问,相信班上六七十人,多数都有同样的问题。
“请放宽心,不会有伤害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着那些伤痛,不去触碰它,任由它时时给你带来痛苦。”汤姆的声音平和、安定。
也是哈,不动真格的,如何能辨真伪呢?那个最痛的痛,自然浮上心头:爸爸的突然离世。那是1997年夏天,我刚调回北京工作不久,京城太大,通勤时间很长,最烦人的是高峰时的堵车,于是我总是很早出门,很晚回家,完美躲过交通高峰,反正工作也总是要加班的。7月15日清晨,刚到办公室,腰间的BP机响了(那时手机还叫作大哥大,分量和体积都近似一块砖头,一个一万多元,贵!外企白领也才能配得起汉显BP机),我心想:谁这么早就……小屏幕上:“父去世,速来。”我当时跌坐在地板上,呆呆盯着小屏幕上的几个字,感觉上空白了无限久,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一边往外跑一边对旁边同事喊了几句做了交代……等赶到,爸爸安静地睡着,扑身抱住,肌肤尚温啊,我哭喊道:“明明活着呢,是谁瞎说的!”……那一刻的温度、味道、肌肤的触感,至今、至此刻,仍无比清晰!十几年来,凡话题触及爸爸,不出三句话,当即陷落回那一刻,霎时泪崩,无法自制。每逢中秋、春节之类的团圆佳节,难免聊起些老人旧事,也屡屡因我的崩溃而沦为凄凄惨惨戚戚。这是我心底的最痛,不敢碰触、永不愈合的痛,敢拿这来体验吗?
我做了。
跟随汤姆的引导,调动直觉/纯粹觉察,我立即感受到胸骨后稍稍偏右处,有一处像是有一块滚烫铁板,是实体的、沉重的、烧灼的。痛!跟随着汤姆引导的指示,我专注地凝视它,不死不休地专注,没有一瞬离开,一次又一次地慢慢接近它,太强烈了就停顿,但绝不退缩,始终集中在那痛上,一毫一厘地渐渐接近它,乃至最后穿透它,找不到它了……真的吗?后来知道,整个过程持续了二十几分钟之久。
跟随汤姆的引导,再来检测一下:再次调动那一刻的记忆,味道、温度都在,肌肤的触感也在——但烧灼和疼痛不见了,随之而来的记忆是:爸爸“猴儿摞着”(北京方言:小孩骑在大人脖子上)小小的我,送我去幼儿园,我骑在爸肩头,弯着小身子以便贴着爸的头,小腿儿和手脸蹭着爸的颈项和脸颊,感受爸的胡楂,走一步悠一步,温暖、弹性,像坐轿子似的,希望轿子永远颠不到头……温暖,美好……没有痛!不信!我自己反复调出那个“时刻”,什么都记得,但真的不再崩溃,而是引出来很多尘封多年的美好记忆。
待我睁开眼,发现周围站了三四个人,满脸关切,原来,刚才我浑身抖得厉害,“像风中的叶子”,大家担心我跌倒。
我亲身验证了汤姆所说的:留下记忆,去除(干扰情绪的)能量。
我信了。
我坚持练习。暗自惊奇,这些年,积累了多少无用情绪的能量啊!
我主动申请帮汤姆做课堂翻译的替补,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真累!但学到很多,值!
有一天,我有些忐忑地请教汤姆:
“连续几天了,我都没找到无用情绪的能量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你每天都做觉察/清理的功课吗?”
“是的,早晚两次,每天。”
“连续做多久了?”
“三个多月了。”
他用独特的方法“检测”,食指、拇指轻轻触拢又轻轻弹开。这个据说是有理论依据的,我没大弄懂,不知怎的,就联想起小时候看妈妈有时去办重要的事情,出门前,会起个“马前课”,预测一下是否顺利,左手握拳、右手点数着左手隆起的掌骨及其间的凹陷,还念念有词。其实汤姆的动作幅度更小,也快得多,然后他说:“恭喜你,如新生婴儿般清爽干净啦!”
其实新生婴儿并不太干净的,血糊糊的,但获得新生的感觉,很好!而且,这次可是笑着出生的。
当然,即使真“干净”如婴儿了,婴儿也会每天生出各种烦恼。但从此,有了方法,在无用情绪方生之时即能觉察、清理。不求成佛得道,但求余生不困于情绪,不乱于心。
我猜想,汤姆的思想体系的形成,必是与他多年禅修有关,他的“纯粹觉察”瞬间连接直觉的方法,估计与各类正念禅修都有相通之处。他每年都要去印度禅修、“充电”。他的天才之处,是把很难理解,甚至容易被误解为宗教、玄学及至迷信的东西,做成毫无修行基础的小白们也能轻易掌握的方法和技术。他立志于提升人类的情绪能力,惠及人群。
接触多了,有机会听汤姆讲起他在“人类软件工程学”与“情绪运动”之外的经历。除了遭遇入室枪击那种可怕离谱的经历,他个人与家族也有着各种不幸甚至离奇的遭际,听他讲述时都觉惊心动魄,也依稀勾勒出他多年专心研修情绪的来龙去脉。而他讲来时,却很平静。汤姆活得真实、积极,令人更觉亲近。
后来,汤姆搬到上海去了,离得远了,联系渐少。每当我做起纯粹觉察的功课,或为教练伙伴引导汤姆的心法时,内心都会升起深深的谢意。
遇到汤姆·斯通,又是因教练而起的一段神奇经历。从遇到他已经八年多过去了,我真的相信:觉察情绪真相,便能拥有自由人生——不被情绪、妄念控制,心灵自由的人生。我活得越来越轻松、自在,远离了抑郁。
我心中将这三位奉为情绪与态度方面的榜样:苏东坡、汤姆·斯通,还有我最亲爱的老父亲。
教练说
人,终其一生,大约只有两样东西可以自主:情绪和态度。而态度,又往往被情绪所影响。教练,须自己有足够的情绪能力,才能更好地听出教练伙伴的深层情绪,才能更深地帮助教练伙伴。
[1] 国际教练联合会(ICF)的创始人,教练运动之父。他深受汤姆·斯通的感召,2002年又创立了国际教练协会(IAC,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Coaching),更专注于教练在情绪觉察方面的专业能力,可惜,托马斯·伦纳德于2003年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