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而後有气,有气则有象有数,故理、气、象、数,皆可以知吉凶,四者本一也。
“立天之道,曰阴与阳”,阴阳,气也,理在其中;“立地之道,曰柔与刚”,刚柔,质也,因气以成理;“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仁义,理也,具於气质之内,三者分殊而理一。
天地间无处不是气。砚水瓶须要两孔,一孔出气,一孔入水。若止有一孔,则气不能出而塞乎内,水不能入矣。以此知虚器内皆有气,故张子以为虚无中即气也。
朱子所谓静中知觉,此知觉不是事来感我而我觉之,只是心存则醒,有知觉在内,未接乎外也。
今人不去学自守,先要学随时,所以苟且不立。
处事不用智计,只循天理,便是儒者气象。
王道之外无坦途,仁义之外无功利。
人收敛警醒,则气便清,心自明;才惰漫,便昏聩也。
意者,心有专主之谓。《大学解》以为心之所发,恐未然。盖心之发,情也。惟朱子《训蒙诗》言“意乃情专所主时”为近。
一本而万殊,万殊而一本。学者须从万殊上一一穷究,然後会於一本。若不於万殊上体察,而欲直探一本,未有不入异端者。
端庄整肃,严威俨恪,是敬之入头处。提撕唤醒,是敬之接续处。主一无适,湛然纯一,是敬之无间断处。惺惺不昧,精明不乱,是敬之效验处。
敬该动静。静坐端严,敬也;随事检点致谨,亦敬也。敬兼内外,容貌庄正,敬也;心地湛然纯一,敬也。
古人老而德愈进者,是持守得定,不与血气同衰也。今日才气之人,到老年便衰,是无持养之功也。
陈公甫说“物有尽而我无尽”,即释氏见性之说。他妄想出一个不生不灭底物事在天地间,是我之真性,谓他人不能见,不能觉,我能独觉,故曰:“我大物小,物有尽而我无尽。”殊不知物我一理,但有偏正清浊之异。以形气论之,生必有死,始必有终,安得我独无尽哉?以理论之,则生生不穷,人与物皆然。
老氏既说无,又说“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混混沌沌,其中有物”,则是所谓无者,不能无矣。释氏既曰空,又说有个真性在天地间,不生不灭,超脱轮回,则是所谓空者,不能空矣。此老、释之学所以颠倒错谬,说空说虚,说无说有,皆不可信。若吾儒说有则真有,说无则真无,说实则真实,说虚则真虚,盖其见道明白精切,无许多邪遁之辞。老氏指气之虚者为道,释氏指气之灵者为性,故言多邪遁。以理论之,此理流行不息,此性禀赋有定,岂可说空说无?以气论之,则有聚散虚实之不同,聚则为有,散则为无。若理,则聚有聚之理,散有散之理,亦不可言无也。气之有形体者为实,无形体者为虚,若理,则无不实也。
问:“老氏言‘有生於无’,佛氏言‘死而归真’,何也?”曰:“此正以其不识理,只将气之近理者言也。老氏不识此身如何生,言自无中而生;佛民不识此身如何死,言死而归真。殊不知生有生之理,不可谓无,以死而归真,是以生为不真矣。”
问:“佛氏说,真性不生不灭,其意如何?”曰:“释氏以知觉运动为性,是气之灵处,故又要把住此物,以免轮回。愚故曰老氏不识道,妄指气之虚者为道;释氏不识性,妄指气之灵者为性。”
横渠言“气之聚散於太虚,犹冰之凝释於水”,某未敢以为然。盖气聚则成形,散则尽矣,岂若冰未凝之时是此水,既释又只是此元初水也。
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敬,其本欤!
今人言心,便要求见本体,察见寂然不动处,此皆过也。古人只言涵养,言操存,曷尝言求见、察见?若欲求察而见其心之体,则内里自相扰乱,反无主矣。然则古人言提撕唤醒,非欤?曰:才提撕唤醒,则心惕然而在,非察见之谓也。
天地气化,无一息之停;人物之生,无一时少欠。今天下人才尽有,只因圣学不讲,故懵倒在这里。
不愧屋漏,虽无一事,然万理森然已具於其中。此是体也,但未发耳。老、佛以为空无,则本体已绝矣。今人只言老、佛有体无用,吾谓正是其体先绝於内,故无用於外也。
其心肃然,则天理即在。故程子曰:“敬可以对越上帝。”
若穷理到融会贯通之後,虽无思可也。未至此,当精思熟虑以穷其理。故上蔡“何思何虑”,程子以为太早。今人未至此,欲屏去思虑,使心不乱,则必流於禅学空虚,反引“何思何虑”而欲强合之,误矣。
心粗最害事。心粗者,敬未至也。
今人屏绝思虑以求静,圣贤无此法。圣贤只戒谨恐惧,自无许多邪思妄念,不求静,未尝不静也。
禅家存心有两三样:一是要无心,空其心,一是羁制其心,一是照观其心。儒家则内有诚敬,外尽义理,而心存。故儒者心存,万理森然具备,禅家心存,而寂灭无理;儒者心存而有主,禅家心存而无主;儒家心存而活,异教心存而死。然则禅家非是能存其心,乃是空其心、死其心、制其心、作弄其心也。
一是诚,主一是敬。
存养虽非行之事,亦属乎行,此乃未行之行,用力於未形者也。
天理有善而无恶,恶是过与不及上生来。人性有善而无恶,恶是气禀物欲上生来。
才昏惰,义理自丧。
太极之虚中者,无昏塞之患,而万理咸具也。惟其虚,所以能涵具万理。人心亦然。老、佛不知,以为真虚空无物,而万理皆灭也。太极之虚,是无形气之昏塞也;人心之虚,是无物欲之蔽塞也。若以为真空无物,此理具在何处?
人庄敬,体即立,大本即在。不然,则昏乱无本。
学老、释者多诈,是他在实理上刬断了,不得不榨。向日李鉴深不忍他是谲,吾曰:“君非要谲,是不奈谲何!”
学知为已,亦不愁你不战战兢兢。
释氏是认精魂为性,专一守此,以此为超脱轮回。陈公甫说“物有尽而我无尽”,亦是此意。程子言“至忙者无如禅客”,又言“其如负版之虫,如抱石投河”。朱子谓其只是作弄精神,此真见他所造只是如此模样。缘他当初只是去习静坐,屏思虑,静久了,精神光彩,其中了无一物,遂以为真空。言道理,只有这个极玄极妙,天地万物都是这个做出来,得此则天地万物虽坏,这物事不坏,幻身虽亡,此不亡。所以其妄愈甚。
今人学不曾到贯通处,却言天地万物本吾一体。略窥见本原,就将横竖放胸中,再不去下格物工夫。此皆是助长,反与理二。不若只居敬穷理,尽得吾之当为,则天地万物之理即在此。盖此理本无二,若将天地万物之理怀放胸中,则是安排想像,愈不能与道为一,如释氏行住坐卧无不在道,愈与道离也。
程子体道最切,如说“鸢飞鱼跃”,是见得天地之间无非此理发见充塞。若只将此意思想像收放胸中,以为无适而非道,则流於狂妄,反与道二矣。故引“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则吾心常存,不容想像安排,而道理流行无间矣。故同以活泼泼地言之,以见天地人物之理本相流通,但吾不可以私意挠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