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苹果(1 / 1)

人工培育的苹果树(普林尼称之为“urbaniores”)就说到这里。无论在任何季节,我都更向往在未经嫁接的原始苹果园中散步,它们生长得很不齐整:有时两棵树挤在一块儿,有时歪歪扭扭得不成行列,让你觉得主人光顾着睡大觉,它们长歪了都没顾上理会,抑或他在种树的时候正处于梦游状态。但是在嫁接过的果林里散步,从未让我产生过这样的情致。唉, 其实这些都已经成了往事,我最近再也没见过这种原始的苹果园,因为它们早就被破坏殆尽了。

有些土壤特别适合栽种苹果树,比如临近东溪村的大片岩石地,这样的土地不需要怎么打理,只要每年翻耕一次,果树就比很多地方长得快。这片岩石地的主人也承认这里的土壤非常适合栽种果树,但是他们说,这里岩石太多,实在没有耐心去耕耙,加上离得又远,也就任由它荒着了。近来和现在,很多果林都生长得毫无秩序。不仅如此,苹果树甚至自己从松树、白杨、枫树和橡树中间冒出来,还结满了果实。这些林木中夹杂着苹果树那圆圆的树顶,上面缀着红彤彤或黄灿灿的果实,为森林的秋色增添了一抹亮色。每当看到这样的景色,都让我赞叹不已。

11月1日前后,我爬上一座峭壁,无意间发现一株生机勃勃的小苹果树。看来是飞鸟或母牛播下了种子,它才得以在乱石和野林中生根发芽,长出累累的果实,就连霜冻也未能伤其分毫,而人工栽植的苹果林早就被采摘一空。这株苹果树枝繁叶茂地疯长,那枝头翠绿的叶子乍一看仿佛树上生满了刺。它结的果实生硬而青涩,不过估计到了冬天会变得美味可口。有的果子还悬在枝头,不过更多的或半掩在树下潮湿的叶子里,或滚落到山下的石缝中,这块土地的主人对此浑然不知。它何时绽开第一朵花,何时结了第一颗果,除了山雀,无人知晓。过去没有人在它树下的草地上跳舞献祭,现在也没有人来摘取它的果实――估计也只有松鼠会来光顾。它完成了两项使命――不仅结出了果实,还向天空伸出了枝丫。这是多么神奇的果实啊!不管怎么说,它的个头都比很多浆果大,再说了, 如果带回家,到了来年春天,它就会变得美味可口。要是我得到这样的果实,还在乎什么伊都娜的青春之果?

后来,我走过这片不畏严寒的灌木丛,看到悬挂在枝头的果实,不禁肃然起敬。尽管这些果实我无福消受,但是对大自然的慷慨馈赠我仍然心怀感激。在这片崎岖的山坡上,在这片林木中,生长出这么一株苹果树,它既不是人类栽种的,也不是从前的果园遗留下来的,而是像松树和橡树那样,自己生长出来的。我们珍视、食用的大部分水果主要依赖我们自己的精心培育,比如玉米、谷物、土豆、桃子、西瓜,等等,都是靠人工培育的,而苹果树却效仿着人类的独立和进取。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它仿佛并不是被迁徙到这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甚至是主动来到这片新大陆,在土生土长的林木中间闯出一条道路。它就像牛马和家犬那样,偶尔也会到处乱跑,以保持自己的本性。

哪怕是最酸涩、最不可口的苹果,即便是长在最恶劣的环境中,也无不让人觉得是最高贵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