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学术杂论及王学末流(1 / 1)

阳明学派 谢无量 573 字 3个月前

王学虽尚“简易直截”,亦主事上磨炼,故兼重事功。有一属官,因久听讲阳明之学,曰:“此学甚好。只是簿书讼狱繁难,不得为学。”阳明闻之曰:“我何尝教尔离了簿书讼狱,悬空去讲学?”(《全书》卷三)又曰:“簿书讼狱之间,无非实学。若离了事物为学,却是着空。”(《全书》卷三)又《年谱》记欧阳德,嘉靖癸未第进士,出守六安州数月,奉书以为初政倥傯。后稍次第,始得与诸生讲学。阳明曰:“吾所讲学,正在政务倥傯中。岂必聚徒而后为讲学耶?”此以见阳明视事功尤重也。

阳明屡平寇乱,功烈甚著。其遗书论政之言,多以德治为主。所至兴学厉俗,多有可观。有《训蒙大意示教读刘伯颂等》卷一篇,见其教育儿童之意。其大要曰:“今教童子者,当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为专务。其培植涵养之方,则宜诱之歌诗以发其志意,导之习礼以肃其威仪,讽之诗书以开其知觉。”(《全书》卷二)

阳明以学问、道德、事功为一致。邹守益《阳明先生文录序》曰:“当时有称先师者曰:‘古之名世,或以文章,或以政治,或以气节,或以勋烈,而公克兼之。独除却讲学一节,即全人矣。’先师笑曰:‘某愿从事讲学一节,尽除却四者,亦无愧全人。’”盖彼论者未知阳明文章事业均以“致良知”为根柢,而妄有所窥测疑议也。

阳明既殁,承其学者,如王龙溪之精微,王心斋之超脱,何心隐、颜山农之杳冥,罗近溪之无我,皆渐流入于禅。

钱德洪《阳明大学问跋》曰:

师既殁,音容日远,吾党各以己见立说。学者稍见本体,即好为径超顿悟之说,无复有省身克己之功。一见本体,超圣可以企足。视师门诚意格物、为善去恶之旨,皆相鄙以为第二义。简略事为,言行无顾。甚者**灭礼教,犹自以为圣门之最上乘。噫,亦已过矣!自便经约,而已不知沦人佛氏寂灭之教,莫之觉也。古人立言,不过为学者示下学之功,而上达之机,待人自悟而有得。言语知解,非所及也。(《全书》卷二十六)

德洪在王门中,最为笃实,能奉阳明之遗旨,有“故深慨诸子好高骛远之弊”云。

明末王学者,盖竞慕心法,以顿悟相高,不顾事功。有仅以默坐调息为王学本领者,然外以狂逸为高,而身践蔑弃礼义之事;有阿附权门,公行贿赂而悍然不顾者。是以王学末流,深为世人诟病。清初陆稼书诋王学曰:“古先圣贤下学上达之遗法,灭裂无余,学术坏而风俗随之。其弊也至于**轶礼法,蔑视伦常。天下之人,恣雕横肆,不复自安于规矩绳墨之内,而百病交作。”又曰:“愚以为明之天下,不亡于寇盗,不亡于朋党,而亡于学术。学术之坏,所以酿成寇盗朋党之祸也。”(《三鱼堂集》卷二)是以明之乱亡,由于王学之弊。然为王学者固不尽**之士,当时如徐横山、钱绪山、欧阳南野、季彭山、邹东廓、陈九川等,其后如黄石斋、刘念台、黄梨洲,皆践履笃实,学术气节,并有可尚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