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论
问:“程门谁真得其传?”曰:“也不尽见得。如刘质夫朱公掞张思叔辈,又不见他文字。看程门诸公力量见识,比之康节横渠,皆赶不上。”义刚。
程子门下诸公便不及,所以和靖云:“见伊川不曾许一人。”或问:“伊川称谢显道王佐才,有诸?”和靖云:“见伊川说谢显道好,只是不闻‘王佐才’之语。”刘子澄编续近思录,取程门诸公之说。某看来,其间好处固多,但终不及程子,难于附入。璘。必大录云:“程门诸先生亲从二程子,何故看他不透?子澄编近思续录,某劝他不必作,盖接续二程意思不得。”
伊川之门,谢上蔡自禅门来,其说亦有差。张思叔最后进,然深惜其早世!使天予之年,殆不可量。其他门人多出仕宦四方,研磨亦少。杨龟山最老,其所得亦深。谦。
谓思叔持守不及和靖,乃伊川语,非特为品藻二人,盖有深意。和靖举以语人,亦非自是,乃欲人识得先生意耳。若以其自是之嫌而不言,则大不是,将无处不窒碍矣。镐。
吕与叔文集煞有好处。他文字极是实,说得好处,如千兵万马,饱满伉壮。上蔡虽有过当处,亦自是说得透。龟山文字却怯弱,似是合下会得易。某尝说,看文字须以法家深刻,方穷究得尽。某直是弃得下工!闳祖。
上蔡多说过了。龟山巧,又别是一般,巧得又不好。范谏议说得不巧,然亦好。和靖又忒不巧,然意思好。振。
问尹和靖立朝议论。曰:“和靖不观他书,只是持守得好。它语录中说涵养持守处,分外亲切。有些朝廷文字,多是吕稽中辈代作。”问:“龟山立朝,却有许多议论?”曰:“龟山杂博,是读多少文字。”德明。
游杨谢三君子初皆学禅。后来余习犹在,故学之者多流于禅。游先生大是禅学。德明。
一日,论伊川门人,云:“多流入释氏。”文蔚曰:“只是游定夫如此,恐龟山辈不如此。”曰:“只论语序便可见。”文蔚。
龟山少年未见伊川时,先去看庄列等文字。后来虽见伊川,然而此念熟了,不觉时发出来。游定夫尤甚。罗仲素时复亦有此意。洛。
问:“程门诸公亲见二先生,往往多差互。如游定夫之说,多入于释氏。龟山亦有分数。”曰:“定夫极不济事。以某观之,二先生衣钵似无传之者。”又问:“上蔡议论莫太过?”曰:“上蔡好于事上理会理,却有过处。”又问:“和靖专于主敬,集义处少。”曰:“和靖主敬把得定,亦多近傍理。龟山说话颇浅狭。范淳夫虽平正,而亦浅。”又问:“尝见震泽记善录,彼亲见伊川,何故如此之差?”曰:“彼只见伊川面耳。”曰:“‘中无倚著’之语,莫亦有所自来?”曰:“却是伊川语。”可学。
“游杨谢诸公当时已与其师不相似,却似别立一家。谢氏发明得较精彩,然多不稳贴。和靖语却实,然意短,不似谢氏发越。龟山语录与自作文又不相似,其文大故照管不到,前面说如此,后面又都反了。缘他只依傍语句去,皆是不透。龟山年高。与叔年四十七,他文字大纲立得脚来健,有多处说得好,又切。若有寿,必煞进。游定夫学无人传,无语录。他晚年嗜佛,在江湖居,多有尼出入其门。他眼前分晓,信得及底,尽践履得到。其变化出入处,看不出,便从释去,亦是不透。和靖在虎丘,每旦起顶礼佛。郑曰:“亦念金刚经。”
他因赵相入侍讲筵,那时都说不出,都奈何不得。人责他事业,答曰:‘每日只讲两行书,如何做得致君泽民事业?’高宗问:‘程某道孟子如何?’答曰:‘程某不敢疑孟子。’如此,则是孟子亦有可疑处,只不敢疑尔。此处更当下两语,却住了。他也因患难后,心神耗了。龟山那时亦不应出。侯师圣太粗疏,李先生甚轻之。来延平看亲,罗仲素往见之,坐少时不得,只管要行。此亦可见其粗疏处。张思叔敏似和靖,伊川称其朴茂;然亦狭,无展拓气象。收得他杂文五六篇,其诗都似禅,缘他初是行者出身。郭冲晦有易文字,说易卦都从变上推。”问:“一二卦推得,岂可都要如此?”“近多有文字出,无可观。周恭叔谢用休赵彦道鲍若雨,那时温州多有人,然都无立作。王信伯乖。”郑问:“它说‘中无倚著’,又不取龟山‘不偏’说,何也?”曰:“他谓中无偏倚,故不取‘不偏’说。”郑曰:“胡文定只上蔡处讲得些子来,议论全似上蔡。如“获麟以天自处”等。曾渐又胡文定处讲得些子。”曰:“文定爱将圣人道理张大说,都是勉强如此,不是自然流出。曾渐多是禅。”淳。
学者气质上病最难救。如程门谢氏便如“师也过”,游与杨便如“商也不及”,皆是气质上病。向见无为一医者,善用针,尝云:“是病可以针而愈,惟胎病为难治。”必大。
蔡云:“不知伊川门人如此其众,何故后来更无一人见得亲切?”或云:“游杨亦不久亲炙。”曰:“也是诸人无头无尾,不曾尽心存上面也。各家去奔走仕宦,所以不能理会得透。如邵康节从头到尾,极终身之力而后得之。虽其不能无偏,然就他这道理,所谓‘成而安’矣。如茂叔先生资禀便较高,他也去仕宦。只他这所学,自是从合下直到后来,所以有成。某看来,这道理若不是弃生尽死去理会,终不解得!书曰:‘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须吃些苦极,方得。”蔡云:“上蔡也杂佛老。”曰:“只他见识又高。”蔡云:“上蔡老氏之学多,龟山佛氏之说多,游氏只杂佛,吕与叔高于诸公。”曰:“然。这大段有筋骨,惜其早死!若不早死,也须理会得到。”蔡又因说律管,云:“伊川何不理会?想亦不及理会?还无人相共理会?然康节所理会,伊川亦不理会。”曰:“便是伊川不肯理会这般所在。”贺孙。
上蔡之学,初见其无碍,甚喜之。后细观之,终不离禅底见解。如“洒扫应对”处,此只是小子之始学。程先生因发明,虽始学,然其终之大者亦不离乎此。上蔡于此类处,便说得大了。道理自是有小有大,有初有终。若如此说时,便是不安于其小者、初者,必知其中有所谓大者,方安为之。如曾子三省处,皆只是实道理。上蔡于小处说得亦大了。记二先生语云:“才得后,便放开。不然,只是守。”此语记亦未备。得了自然开,如何由人放开?此便是他病处。诸家语录,自然要就所录之人看。上蔡大率张皇,不妥帖。更如游杨解书之类,多使圣人语来反正。如解“不亦乐乎”,便云“‘学之不讲’为忧。有朋友讲习,岂不乐乎”之类,亦不自在。大率诸公虽亲见伊川,皆不得其师之说。振。
程门弟子亲炙伊川,亦自多错。盖合下见得不尽,或后来放倒。盖此理无形体,故易差,有百般渗漏。去伪。
程门诸高弟觉得不快于师说,只为他自说得去。文蔚。
古之圣贤未尝说无形影话,近世方有此等议论。盖见异端好说玄说妙,思有以胜之,故亦去玄妙上寻,不知此正是他病处。如孟子说“反身而诚”,本是平实,伊川亦说得分明。到后来人说时,便如空中打个筋斗。然方其记录伊川语,元不错。及自说出来,便如此,必是闻伊川说时,实不得其意耳。必大。
问:“郭冲晦何如人?”曰:“西北人,气质重厚淳固,但见识不及。如兼山易中庸义多不可晓,不知伊川晚年接人是如何。”问:“游杨诸公早见程子,后来语孟中庸说,先生犹或以为疏略,何也?”曰:“游杨诸公皆才高,又博洽,略去二程处参较所疑及病败处,各能自去求。虽其说有疏略处,然皆通明,不似兼山辈立论可骇也。”德明。
周恭叔学问,自是靠不得。方。
朱公掞文字有幅尺,是见得明也。方。
南轩云:“朱公掞奏状说伊川不著。”先生云:“不知如何方是说著?大意只要说得实,便好。如伊川说物便到‘四凶’上,及吕与叔中庸,皆说实话也。”方。
李朴先之大概是能尊尚道学,但恐其气刚,亦未能逊志于学问。道夫。
学者宜先看遗书,次看和靖文字,后乃看上蔡文字,以发光彩,且亦可不迷其说也。方。季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