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子去之章
问:“箕子当时,何必徉狂?”曰:“他已为囚奴,做人不成了,故只得徉狂受辱。”又问:“若箕子地位尚可以谏,想亦未肯住在。必是既已为囚奴,则不复可谏矣。”曰:“既已为囚奴,如何更可以谏!”广。
问:“殷有‘三仁’。”曰:“而今也难看。或是孔子当时见他事实。”
问:“或去,或奴,或谏不同,如何同归于仁?”曰:“三子皆诣其至理,故谓之仁。如箕子亦是谏,谏至于极有所不行,故若此也。”一之。
“三仁”,且只据他去就、死生论之。然以此一事推及其他,则其所为之当理无私,亦可知矣。闳祖。
问:“‘三仁’,不知易地而施,皆能遂其本心否?”曰:“都自各就他分上做。自今观之,‘微子去之’,尚在活地上;如箕子之囚,比干之死,便是在死地上了,较之尤难!箕子虽不死,然便死却又到了。唯是被囚不死不活,这地位如何处?直是难!看‘三仁’惓惓忧国之心,直是念念不断。若如避世之徒,一齐割断,高举远引,这却无难。故孔子曰:‘果哉!末之难矣。’若果于忘世,是不难。”贺孙。
问:“‘三仁’之事,必不可偏废否?”曰:“也不必如此看。只是微子是商之元子,商亡在旦暮,必着去之以存宗祀。若箕子、比干则自当谏。其死与奴,特适然耳。”又问:“当时若只有微子一人,当如何?”曰:“亦自着去。”吴仁甫问:“夷、齐之事,如伯夷已逃去,叔齐以父命与宗社之重,亦自可立否?”曰:“叔齐却难处。”子升问:“使当时无中子可立,国祀当如何?”曰:“亦须自有宗室等人。”子升问:“令尹子文、陈文子之事,《集注》云:‘未知其心果出于天理,而无人欲之私。’又其他行事多悖于道理,但许其忠清,而不许其仁。若其心果出于天理之公,而行事又不悖于道,则可以谓之仁否?”曰:“若果能如此,亦可以谓之仁。”子升又问:“令尹子文、陈文子之事,则原其心而不与其仁;至管仲,则以其功而许其仁,若有可疑。”曰:“管仲之功自不可泯没,圣人自许其有仁者之功。且圣人论人,功过自不相掩,功自还功,过自还过。所谓彼善于此,则有之矣。若以管仲比伊、周,固不可同日语;若以当时大夫比之,则在所当取。当是之时,楚之势骎骎可畏,治之少缓,则中国皆为夷狄,故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如本朝赵韩王,若论他自身,煞有不是处。只辅佐太祖,区处天下,收许多藩镇之权,立国家二百年之安,岂不是仁者之功!使圣人当时说管仲无‘克、伐、怨、欲’,而一纯于天理之仁,则不可。今亦不过称其‘九合诸侯,一正天下’之事耳。”因说:“看文字,不要般递来说。方说这一事未了,又取那一事来比并说。般来愈多,愈理会不得。少间便撰出新奇说话来说将去,元不是真实道理,最不要如此。”木之。
或问:“‘比干不止是一事之仁’,先生尝有此语。莫是它分上大节目处有得,见做得彻头彻尾,与一时一事之仁不同,但未可望圣人之全仁耳。”曰:“箕子、微子、夷、齐之仁,亦是此类。各随它分上,或去,或奴,或让底,亦皆可见其终身大体处。”又曰:“诸子之仁虽如此,料得缜密工夫,纯粹体段,未如颜子之仁是从实地上做来。”又曰:“曾子启手足易箦时底心,见得时,便是曾子之仁。更以求仁、害仁处参之,便见‘三仁’、夷、齐所以全其心德者。而尧卿所问管仲之事,亦可见矣。”
观凤一羽,则知五色之备。“三仁”。僩。
柳下惠为士师章
问“柳下惠为士师”。曰:“三黜非君子之所能免。但不去,便是他失于和处。”时举。
亚夫问柳下惠三黜。曰:“柳下惠莹然处,皆与伯夷一般。伯夷如一颗宝珠,只常要在水里。柳下惠亦如一宝珠,在水里也得,在泥里也得。”时举。
问:“柳下惠‘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虽可以见其‘必以其道而不失焉者’,然亦便有个不恭底意思,故记者以孔子两事序于其后。观孔子之事,则知柳下惠之事亦未得为中道。”曰:“也是如此。惟是孟子说得好,曰:‘圣人之行,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下惠之行,虽不比圣人合于中道,然‘归洁其身’则有余矣。”问:“‘或远或近’,是相去之远近否?”曰:“不然。谓其去人有远近。若伯夷则直是去人远矣!”广。
齐景公待孔子章
齐人归女乐章
问:“‘齐人归女乐’,季桓子才受,孔子不安,便行。孔子向来相定公,做得许多事业,亦是季桓子听孔子之所为,方且做得。”曰:“固是。”又曰:“当时若致膰胙,孔子去得更从容。惟其不致,故孔子便行。”植。
问:“今欲出来作事,亦须成败有命,无必成之理。”曰:“固是。且如孔子所作,亦须见有必成处。但有小人沮之,则不可乃是天。孔子当时在鲁,全属季桓子。其堕三都,乃是乘其机而为之,亦是难。女乐事,《论语》所载与《史记》异。若如《论语》所载,似太匆遽。鲁是父母之国,君、大夫,岂得不直告之?告之不从而行,亦未晚,今乃去得如此其急。此事未易轻议,当阙。”可学。
楚狂接舆章
子路从而后章
问:“不仕无义。”曰:“仕则可以行其义,不仕则无以行其义,便无这君臣之义了。”又问:“下文所谓‘君臣之义’,即是这义否?”曰:“然。”焘。
“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义,便有进退去就在里。如丈人,直是截断,只见一边。闳祖。
亚夫问:“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曰:“这时虽大纲做,行不行亦自有小小从违处,所谓义也。如孟子‘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礼貌衰,则去之’之意,不如长沮、桀溺之徒,才见大纲行不得,便去了。”植。
问:“《集注》云:‘仕所以行君臣之义,故虽知道之不行,而不可废。’末云:‘亦非忘义徇禄也。’此‘义’字,似有两意。”曰:“如何是有两意?只是一意。才说义,便是摠去、就都说。道合则从,不合则去,即此是义,非但只说要出仕为义。然道合则从,不合则去,唯是出仕方见得。‘不仕无义’,才说不仕,便都无了这义。圣人忧世之心,固是急欲得君行道。到得灵公问陈,‘明日遂行’;景公‘“以季、孟之间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季桓子受女乐,‘孔子行’,无一而非义。”贺孙。
亚夫问:“《集注》云:‘谓之义,则事之可否,身之去就,诚有不苟然者。’”曰:“旧时人说此段,只说道合出仕才仕,便是义。殊不知所谓仕,不是埋头一向只要仕。如孟子说‘所就三,所去三’,与‘孔子有见行可之仕,有际可之仕,有公养之仕’,虽是未尝不欲仕,亦未尝不顾其义之如何。”贺孙。
逸民章
孔子论逸民,先伯夷。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