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上,斯考比把车停在天主教堂门前,走了进去。这一天是这个月的第一个星期六,他总是在这一天到教堂来作告解。六七个老妇人,头发像做杂活的女仆那样用破布包裹着,正按顺序等着。此外,准备作告解的还有一个女护士和一个戴着皇家装备部队标识的士兵。从忏悔室里传来一阵阵兰克神父的单调的嗡嗡的话语声。
斯考比眼睛盯着十字架,开始祈祷——他连续背诵了《天主经》《圣母经》和《悔罪经》几篇祷文。这一套仪式使他感到非常倦怠。他觉得自己像是耶稣受难时的一个旁观者——簇拥在十字架周围的许多看热闹的人中的一个,基督的目光一定已经从这些人的脸上掠过,挑出朋友和敌人了。有时候斯考比觉得,他的职业同制服已经无情地把他划入了那些无名的罗马士兵之列,这些人正在远处的街头上维持秩序。克鲁族老妇人一个个地走进忏悔室又走出来。斯考比开始为露易丝祈祷——他含含混混地信口叨念着。他祈求上帝能让露易丝现在幸福,将来也永远幸福,祈求上帝不要因为他的缘故而叫露易丝遭遇邪恶。当那个士兵从忏悔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斯考比站了起来。
“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他说,“从一个月以前我作忏悔后,我有一次没有参加主日弥撒,有一次没来领圣体。”
“因为有事耽搁了吗?”
“是的,但是只要上上心我还是可以把执勤的班次安排得好一些的。”
“是吗?”
“整个这一个月我根本没有在这方面动脑筋。我对一个人毫无必要地表现得非常粗鲁。”他半天没有说下去。
“就是这些了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神父,但是我觉得——对宗教有些厌倦,好像信不信教对我都无所谓似的。我一直在努力爱上帝,但是——”他做了一个神父看不到的手势,从栅栏里把身体转向侧面,“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现在还有没有信仰了。”
“一个人很容易为这种事担心的,”神父说,“特别是在这种地方。如果我能够办到的话,我要给许多人的赎罪苦行将是六个月假期。这里的天气使人的精神非常抑郁,很容易把疲劳误认为是——一种宗教热诚的衰退。”
“我不想耽搁你太多时间,神父。还有许多人等着来作告解。我知道这只是我自己在胡思乱想,但是我感觉到——空虚。一片空虚。”
“有时候这是上帝选择的时刻。”神父说,“现在你去吧,念十遍《玫瑰经》。”
“我没有念《玫瑰经》的念珠。至少……”
“好吧,那么背五遍《天主经》和《圣母经》。”他开始读赦罪文。但是问题在于,斯考比认为,他根本没有罪可赦。赦罪文不能给他带来任何轻松的感觉,因为他的灵魂上没有什么沉重的东西需要卸下来。赦罪文只不过是一个公式——许多拉丁字胡乱堆在一起,好像是变戏法时用的一种咒语。斯考比走出忏悔室以后,又跪了下来,这也是仪式的一部分。接近上帝是没有困难的。上帝像是一个民众领袖,随时欢迎那些对他最缺乏信心的追随者走近自己的身边。斯考比望着十字架,心中想,“他”在众目睽睽下受苦受难,对谁也不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