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金风未动

李大宝笃信自己勉强还能算是个好官，最起码，不应该是个坏蛋。眼看着公路一天一天修起来，眼看着年关将近，眼看着事情越来越多，没成想纪委竟然过来查他了。

李大宝虽然异常郁闷，坐在纪委几位同志面前，也不敢表示什么不满。真正是做到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纪委的同志们告诉李大宝，这不过是因为接到举报信才过来的。他们也愿意相信李大宝同志是党和人民的优秀儿子，但是该查的他们还是要查的！

一时间，镇上风声鹤唳，甚至有传言李大宝在修路工程上，受贿几千万，人民币都得用脸盆往外端；还有的传言，李大宝同志养了十几个情人，要不他怎么老不结婚呢……

但是这种传言，李大宝都听不到了。在纪委的调查没有出炉之前，李大宝是没有资格说三道四，出来逛街的。

幸好，还有傅莹在旁边帮助他。其实也不算是傅莹帮助他，傅莹只不过是交通厅派来督导资金专项使用的，现在大山镇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这个交通厅下派的干部也脱不了干系的！

幸好，李大宝同志够坚挺，纪委虽然也偶然听到一些桃色新闻，但这都不是关键。谁会关心一个没结婚的小青年的恋爱史呢。

关键是李大宝根本就没有经济问题，这让所有的人都既感到意外，也感到不意外。

李大宝回复工作，重新回到大山镇镇长的工作岗位。不过所有的人看他的目光和过去有些许的不同。

李大宝也感觉到这种异样的气氛，也知道都是纪委的调查带来的。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行得正，纪委就不回来调查你了。当然，这是一般人的想法。李大宝不是一般人，所以他不是这么想的。

赵华和秦德胜忐忑的坐在李大宝对面，他们已经进来半个小时了。镇长竟然一句话没和他们说过，这让他们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秦德胜都快要憋不住了，不过他有心让李大宝知道自己已经变得足够稳重，再加上他的顶头上司赵华也一直没说话，虽然他快憋不住了，但是依旧在努力的憋着。

李大宝终于抬起头，但是又很快低了下去。

“你们俩说说吧！”李大宝头也不抬的说。

他这句话说出来，办公室的气氛顿时不一样了。没有了刚才的压抑和沉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

秦德胜看了赵华好几眼，赵华终于说道：“镇长，这一次，纪委从表面上看还是例行公事，您身正不怕影子歪，不用担心……”

李大宝抬起头来，眼神扫过赵华，赵华乖乖的闭上了嘴巴。这件事儿调查的主要对象就是修路，而赵华又是李大宝指派的主管修路的负责人，纪委调查自然少不了他那一份。

“我实事求是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赵华以为李大宝不相信自己，本来想拿着自己的党性起誓，转念一想，马上就要变成自己的前途。不过还没等他说话呢，李大宝突然笑了。

“赵镇长何必客气，咱们都是为国家服务，只不过岗位不同罢了。

李大宝这么一说，赵华的汗都下来了。在乡镇上混过的都知道，书记和镇长都是土皇帝，向来都是说一不二，走路都是横着走。现在李大宝和自己打官腔，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镇长，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胡说！”

“放屁，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李大宝怒不可遏的指着赵华骂道。

赵华胆颤心惊的看着李大宝，心中闪过一丝惊慌。

纪委的来调查，李大宝其实并不生气。这是每位优秀的官员都有可能遇到的事儿，更何况在纪委过来调查之前，杨县长已经和他通过电话了。

让他不爽的是，有消息告诉他，这个赵华竟然是李忠祥的人！

这个人信誓旦旦的告诉李大宝，赵华曾经在某一次喝酒的场合和李忠祥拜了把子，成了铁哥们。哼哼，当时李大宝初到大山镇，赵华就过来投靠，恐怕就是得到了某些人的指示！

这个人李大宝不敢不信，虽然他非常不愿意相信。因为他的名字叫王成栋！

李大宝还清晰的记得那天，他去王成栋家找王素娟商量收购野核桃的事儿。无意中说道现在的工程基本上由赵华负责，王成栋隐晦的说起当年的一段差不多被人遗忘的往事！

李大宝看着有些惶恐的赵华，心中突然涌起一个非常邪恶的念头。

自己到了大山镇，太过于显山露水了。十几年没有修成的路，自己开始修了；从来没有镇长打包票还的债，自己许诺要还；从来没有人关心的工业，自己开始招商引资……所有的这些，在别人的眼中恐怕都是政绩。

既然是政绩，没有当官的不想要这个东西。李大宝心中肯定，某个人已经开始眼红自己了。

李大宝心中叹口气，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以为李忠祥会看在杨县长的面子，再加上自己对他足够尊敬，会让自己好过一些，没想到还是一山不容二虎！

哼，既然一山不容二虎，干脆就把你这只坐山虎干掉！

李大宝微微笑着问：“赵镇长，不要这么紧张，只要你没有对不起党，我肯定就没啥问题了。”

赵华心中鄙夷，谁不知道你干的金屋藏娇的事儿。承包工地的人都是你的情人，这钱最后还不是落到你的口袋里……嘴上却说：“镇长没问题，有您的榜样，我们当然也不会有问题！”

李大宝站起来，伸个懒腰，扭头问秦德胜：“小秦，今天是不是大集？”

大山镇的大集每逢三六九才有，李大宝对于阴历的日子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听着街上一片喧闹，才问秦德胜。

秦德胜一直没捞到表现的机会，心中一直祈祷上天能给他一次表现的机会。没想到他刚祈祷完毕，李大宝的问题就问到了他这里。按捺住心中的狂喜，秦德胜震惊的说：“是，镇长，是大集！”

李大宝微微笑道：“把傅处长请过来，我请她去赶集！”

秦德胜虽然不明白自己家的镇长为什么要请人家省里的处长赶集，但他也知道这种事儿自己是没法问的。看李大宝还在等着他，赶紧一溜烟的跑出办公室。

赵华身上的冷汗已经干的差不多了。眼看去，李大宝似乎心情还不错，竟然想着要去赶集，还是和一位省里来的处长美女少妇，看来纪委检查的事儿要揭过去了。

果然，就听李大宝说：“老赵，咱们一块儿去，从来了这，我还没赶过集呢！”言语之中竟然满是期待。

赵华的一颗心彻底的落到肚子里。李大宝叫自己老赵也好，赵华也罢，都是感觉和自己亲近，现在这一声老赵叫出来，赵华岂能不理解李大宝的内心。

“镇长，我还是不去了吧？”

赵华言下之意也非常清楚，您当着我的面邀请傅莹处长一起去，孤男孤女的正好聊聊天气，聊聊土特产，聊聊工程，随便聊聊感情啥的，我这要是去了，不就是一个一百瓦的电灯泡了？

“怎么不去，没有你这个向导，我们玩个屁啊！”李大宝笑容是那么的灿烂。

赵华还想推脱，秦德胜恭敬的领着傅莹过来了。李大宝笑呵呵的迎过去，这一段时间因为纪委调查，两个人都是心中忐忑，但为了避嫌，双方又不能见面。今天李大宝光明正大的请傅莹过来，其中的寓意，傅莹自然已经想明白了。

“李镇长，我也是来了快半年了，你这个地头蛇就请我赶集？”傅莹笑嘻嘻的问。

赵华赶紧赔笑：“傅处长，我们镇长当然不是那种人，今天您相中什么，我们镇政府都买单！”

李大宝心中直乐，这个赵华真是个人精。乡镇的集市能有什么好东西，能花他几个钱，再说了，这老小子说的是政府买单！

李大宝也不点破，笑着道：“赵镇长真是个爽快人，傅处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傅莹看李大宝的笑，也跟着笑了。“难得你们这么大方，我可就不客气了，听说大山镇的野兔子可是好东西啊，我怎么也得弄个十只八只的！”

傅莹这句话说出来，赵华的脸都绿了。野兔子这么贵，还一次要个十只八只，李大宝已经点名这一次是赵镇长自己付钱，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李大宝笑眯眯的看着他，傅莹笑眯眯的看着他，秦德胜懵懵懂懂的看着他。看到懵懂的秦德胜，赵华也笑了起来。

“能为傅处长服务，是我的荣幸。小秦，走了！”

秦德胜赶紧跟着赵华前头走了，还没忘了拍拍赵华的马屁。

傅莹一笑，李大宝眉毛微挑：“傅处长请！”

傅莹冲着他狠狠的瞪瞪眼睛，李大宝一愣，傅莹已经走了出去。

李大宝马上跟上。

“想用我算计谁？”傅莹问。

李大宝嘿嘿一笑，人畜无害的模样：“还算计别人呢，差点让人给卖了。出来散散心！”

傅莹心中满是疑问，这小子明显的就是一个嘴上说的好，手里动刀子的家伙。就连看他最不顺眼的黄书记，都一个劲儿的往他这边靠，要是没两把刷子，这种事儿岂能做的如此成功？至于那个什么奖状，哼哼，也就是骗骗那些不知情的人。从省交通厅下来的傅莹是什么人，多年的官场生涯早就练就了她的火眼金睛。

“你不卖别人就不错了！”傅莹看李大宝不想和自己谈这个问题，也就知趣的顺着他说。

四个人很快汇进了人流之中，傅莹来之前心中非常鄙夷李大宝的这个提议，走了两步，看到无数奇奇怪怪的东西，竟然快要走不动脚步了！

“我要这个！”傅莹处长指着一个仿佛寿星一般的根雕说。

赵副镇长赶紧和买根雕的老头讲价，凭着多年练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一张厚脸皮，连吓带哄，最后终于以三百块钱的价格搞定。

李大宝看到，他们走出好远，根雕老大爷幽怨的眼神还一个劲儿的往他们身上瞟呢。李大宝心中突然想起白居易的《卖炭翁》。

李大宝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赵镇长，那位老人家会不会……”

话没说完，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赵华哂笑道：“镇长，你不知道，这些老人家都是闲着没事儿从山里挖的树根。我上次见到有个人，才花了一百块钱就买了一个呢！”言下之意，你就别管这事儿了，咱是公平买卖。

既然土生土长的赵向导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不好意思再说别的。秦德胜抱着那么一个大根雕，傻笑着跟在赵华的屁股后面。

“李大宝，这是什么？”生在大城市，长在大城市的傅莹处长再一次被一个土黄棕色的东西吸引住了。

李大宝也不认识这个东西，征求的目光扫向赵华。

赵华看着地摊上一堆一堆的干果，咧着嘴问：“能不说吗？”

李大宝和傅莹异口同声的说：“不行！”

赵华的笑突然变了，看李大宝一眼，再看傅莹一眼，刚要说话，卖果子的老大娘突然说：“小伙子，我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补肾果，你吃了之后……”话没说完，眼睛已经扫向他身边的傅莹。

要说李大宝和傅莹也算是般配，两个人穿着打扮非常相配，再加上一直都站在一起，难怪这位可爱的大妈这么说了。

“老赵，给你们头弄上二斤！”傅莹的脸微微泛红，捂着嘴笑呵呵的吩咐。

赵华的心头血淋淋的，心中一阵哀嚎，我的妈啊，您是不知道这个东西有多贵，想想自己口袋里的钱一张一张的减少。再看傅莹兴致盎然的样子，赵华真是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当时不敢进溜掉！

“二斤怎么够，五斤吧！吃了之后，保证你下次还来买！”大妈很会做买卖。

李大宝瞄了一眼傅莹，凑到她耳边低声问：“我需要这个东西？”

傅莹也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一会儿再给你买个苦胆！”

李大宝被傅莹这句话说得直痒痒，这么**裸的暗示，他要是再听不明白，还不如一头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