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剖白与反思,没有引来顾晗晗的任何共鸣跟表扬，李申大人是人比黄花瘦，不是人比黄花傻,看顾晗晗这副欲言又止不吐不快的脸色就知道这题目自己可能是做错了。

但哪儿砸锅了呢？都是标准答案！

李申大人一通寻思，然后顺着顾晗晗的目光往回那么一捋,猛然他就悟了。

“哦，你感兴趣？”

谁感兴趣了！

顾晗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狼狈极了：“别,别造谣,我可什么都没干！”

月亮小哥站在顾晗晗背后早做好了挑唆的准备的,这时候一看机会,立即就挺身而出,告起了刁状。他说：“大人您还不知道，顾小姐刚刚本来抱了修绮,但修绮不肯，小姐只好放她走了。”

XX的不肯！

月亮小哥你可真是总结精辟,黑的漂亮！

李申大人震惊得看着顾晗晗：“你竟然对这个感兴趣，我一直还以为你只喜欢男仆。”

顾晗晗被他们这混合双黑的，都无力反驳了。即便反驳,都是个无从驳起。这可真可谓是从头到脚，全方位得被钉上了耻辱柱。她感觉受到深深的羞辱，她干了什么了,她有什么错要被这样所鄙夷？

“怎么就竟然了？！”她气急道，“什么叫感兴趣？这叫被吸引！吸引！欣赏！被美所吸引，然后欣赏美,这叫人性懂吗？美丽的东西谁不爱？你不要说一群年轻漂亮的姑娘,就算是一只猫,可爱的话抱起来捏一捏揉一揉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要我说面对美丽竟然不为所动甚至还鄙视美丽，才是真！有！问！题！问题还不轻！”

“吸引，欣赏……”李申咀嚼着顾晗晗的用词，然后就让开了自己的位置，邀请顾晗晗说，“那你要继续欣赏吗？”

“刚才说的那个……”他看向月亮。

月亮小哥立即就提示说：“修绮，是修绮，大人。”

“对，修绮，”李申点点头，“让她来。”

并进一步命令道：“把宫中所有的女修都叫来。”

“宗宫一直没见到有女仆，但未央宫是有不少女仆的。只是你如果想要，我们可能要先问一问明珠。”他转过头，亲自向顾晗晗做起了解释，并且许诺说，“在此之前，那些女修可以全部给你，你如果真觉得她们很不错值得欣赏……”

他是那样一种坦诚而坦荡的态度——虽然我不理解我也不太能接受，但我愿意保持最大的包容与开放的精神，支持你并且鼓励你，反正只要你自己能接受，我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坦荡得顾晗晗想抽他。

“我欣赏个屁！”她当场爆粗：“你快给我滚！当你的哑巴去！”

滚是来不及滚了，哑巴一旦开口威力就太大了。像把宗宫所有的女修全部叫来送给顾晗晗这样显然的乱命竟然立即就被执行了，很快女修们就都被带了过来。

那不仅仅是殿内的这些女修们，说全部那就是全部，不打一丁点儿折扣，最终被带到顾晗晗面前的女修足有一千多号，四舍五入吃席的殿里都装不下，只能是在殿外的广场上。侍从来报的时候，顾晗晗都惊呆了，但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

殿外，女修们已经已经排列好了。她们穿着统一的百色千丝裙，赤着膊梳着统一的云鬓高髻，发髻上亮闪闪插满了摇曳的首饰，看见李申大人陪着顾晗晗从宫殿里走出来就风拂杨柳一样得跪拜下去。李申大人是完全不管的态度，像是言情剧里头碍于女朋友的特殊喜好送出了自己所不能理解甚至是感到畏缩的礼物，于是在女朋友拆礼物时只敢远远躲在一边满怀期待幸福瞬间的愚蠢男朋友。当然顾晗晗自己这时候也有点懵，这简直跟少儿电视剧里头抢男霸女的恶毒反派没区别了。

之前被顾晗晗抱过的修绮就跪在所有人最前面，顾晗晗看见她瑟瑟发抖得蜷缩着肩膀，要靠手臂的支撑才使自己不必栽倒，她双手紧握着拳，勉强扬起头和脖子好让顾晗晗看清她的脸，但她惨白没有一滴血色的面色出卖了她。这已经完全谈不到什么花容月貌，如果说之前修绮面对顾晗晗像一只面对猛兽的小白兔，那现在她看她简直就是吃人的魔鬼。

宗宫的侍从们随侍在顾晗晗的身边，这时候就向顾晗晗说起修绮的出身血统，说她出身于宗宫世爵卢氏，父亲是金紫光禄大夫护军卢炜，因其诞钟粹美，贞静守一，于是得祭姓名于宗庙，入侍为太极宫女修。目前二十二岁，是她入宫持修的第三个年头等等……

大概侍从自己也认为是过分奇葩，但又不能骂娘的缘故，于是选择了用謷牙诘屈的词汇来自我武装。

顾晗晗脑袋嗡嗡的，一个字都没能听进去。她站在台阶上，目光越过修绮向下望去。女修们显然是按年龄排列的，前面数排都是妙龄的女郎，占到人数的一半之多，而越到之后，女修们年龄便渐渐大了起来。顾晗晗不知道李唐的女修制度是什么章程，有没有终身制的，但看起来肯定是没有告老退休这一说，就她放眼所见，从十八到八十，可谓是网络殆尽矣。这其中就不光是有阿姨了，甚至还有奶奶和太婆。叨超能力所带来的一双亮眼，顾晗晗甚至看得清楚，藏在最后几排的老妪们满头的银丝和皱纹横生的脸庞，还有她们夜装下耷拉的肉皮。

强迫阿婆穿这样的衣裳，你们还是个人吗？

顾晗晗惊悚后退，感觉自己在灵魂上受到了暴击的拷问。

侍从们不能让场面冷掉，说完了修绮，于是就顺着顾晗晗视线的走行说起了宗宫的女修，这时候正说到宗宫女修由每年四季祭礼中各择九人，今年春祭已过，女修们业已入宫，但夏祭将至，就在六月，时候不远，届时立即就能按照小姐您的喜好加以拣择了……

顾晗哈经历过的侍从挺多的，但要说不要脸还是他们李唐帝国的侍从堂堂正正的最不要脸，顾晗晗当场就败下阵来，唯一想法就是社死，社死加没脸见人——以后她还能正常被当是个人吗？

“什么喜好？谁喜好了？！”她捂住了脸，恨不得死过去，打断侍从道，“别胡说，快把她们给我弄走，我对她们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是一点都不，懂吗？！”

侍从被打断了个突兀，颇为惶恐得退了下去，但阿婆们被带走就没有了，不是侍从听不懂顾晗晗的意思，实在是连阿婆带姑娘，宗宫所有的女修都送给顾晗晗是李申大人明确指明的命令，它必须得到执行，不能因为顾晗晗说不要就带回去的。

李申大人就轻松了，他像是个远远巴望着女朋友从古怪恶癖中迷途知返恢复正常人的愚蠢男朋友似的终于是敢靠过来了，那种如释重负的欢欣鼓舞简直几米远的空气阻力都能被传导过来。他当即就衣袂飘飘宛如谪仙般得游了过来，嘴角都因为发自内心的喜悦挂上了不自觉的笑意。

“我说的没错吧，”他欣然道，“那本来就是一些最普通不过的女修，生命的波动很弱，对你根本谈不到考验，你也很难去欣赏她们。”

别说了……

顾晗晗还按着她的头，感觉今天李申大人可能是不肯放过自己了。

李申大人的兴致却很高昂，他走过来拉下顾晗晗的手，十分歹毒得认为是女修们孱弱而班杂的能量波动辣到了顾晗晗的眼睛让她感到难受了，于是决定用自己的能量波动来冲刷掉她们的痕迹。他想到刚才顾晗晗说对女修们已经不感兴趣了，还想到她之前质问自己明明对女修并不在意为什么还要把她们放在自己跟前？顿时也觉得自己是遭到了制度惯性的迫害。是啊，明明他已经不需要这份考验了，为什么还要继续保留女修呢？如果说宗宫的制度是为了考验和试炼，那么现在试炼显然已经结束了，制度也就更加没必要继续保留了，特别是它现在还对顾晗晗产生了不便和干扰。

凡事就怕不解放思想，思想一解放，李申大人立即就豁然开朗了，于是他马上就改，命令说：“这些女修没什么用处，现在既然晗晗也不喜欢，就遣走吧，不要让她们继续呆在太极宫了。”

命令石破惊天，在场的侍从们都砸懵了，一时分不清大人要把宗宫所有的女修都送给顾晗晗还是把她们全部都赶出宫，哪个更能论证她妖姬的能耐了。但从侍从们的立场上来说，把女修们交给顾晗晗去糟蹋还尤有余地，至少是在宫内可控的范围，但把他们都遣出去可就不一样了。这可不是小事，祭修制度是写在《太典》上的成法，殿上女修关系尤大，一句没用突然全部罢遣那恐怕是要出乱子的。侍从们都跪下来，当然，抗命他们是绝对不敢的，但就此领命他们心里也实在犯怯。

好在明珠侍从长这时候已经赶过来了，正好赶上李申大人的这道乱命。既然是乱命，侍从长当然是可以顶的，所有的人都眼巴巴得等着她去顶。但救苦救难真菩萨的明珠侍从长这次却意外没有顶，反而非常柔顺得应了下来。

李申自己是没有自己下了一道乱名命的自觉的，他看见侍从长回来就很放心了，于是抱起顾晗晗就返回宫殿了，走时还不忘嘱咐明珠：“以后也不要再有女修进宫了，你告诉皇帝，这是我的主张。”

顾晗晗被李申大人能量潮汐冲刷着根本无力反抗，眼睁睁得看着自己被抱回了宫殿。她看见明珠在李申背后的台阶下俯首下拜，然后宫殿的门就被关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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