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顶花园的一棵山茶花下,一根支撑树干的木棍头部,闪着微光。我跟着齐妙跑上前,伸手拽起发光的木棍。
“这是手机信号干扰器,下面有开关,我们关掉试试看。”
齐妙提醒着我,我找到了开关,将开关推向OFF的位置。不到两分钟,我和齐妙的手机都恢复了正常通信。
“莫老板真是费尽心思,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刚揣度完,手机不停地振动,是公司阳阳打来的,语气急促。
“曹总,你终于接电话了,盗窃团伙又出动了。”
“阳阳,我没听明白,发生什么?”
“御窑厂二号坑的瓷片几乎全被偷了,现场留下了几十个易拉罐啤酒瓶。”
“啊……冯警官有调查吗?”
“调查了,还没有结果。但冯警官正在商议我的提议,她向御窑厂的俞总推荐了我们的安防系统。”
“你的提议?”
“我希望御窑厂立即采购我们大黄安保公司的安保服务,冯警官说让你直接跟俞总谈,我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着急着呢。”
“电话信号不好,御窑厂为什么会选择我们,你胆量也真大。”
“瓷博会,东江制药,陶瓷博物馆,我们服务的对象不比御窑厂简单,我觉得一定可以拿下。如果他们不采购安保服务,采购我们的安全防护系统也行,总不能任由盗窃分子猖狂。曹总,你什么时候回来?”
“曹哥去上海是充当护花使者,吃喝玩乐,还有女人陪,快把我们忘了。”电话那头的会议室内,八斤在调侃我,接着传来陆军的反驳。
“八斤,你又在胡说八道,曹总有任务在身,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快闭上你的臭嘴。”
“我晚上就回!如果冯警官问起来,你也说一声。”
“知道了。”
等我挂断阳阳的电话,再看齐妙,她已经将手机信号干扰器放回了原处。
“研讨会明天下午才结束,估计要明天晚上才能返回景市。”齐妙挽着我的胳膊,依靠在我的肩膀。
“我感觉犯罪分子知道我不在景市,所以更加肆无忌惮,今天晚上有红眼航班。”
“我还是御窑特工,奕奕势单力薄,御窑厂这笔单子,你们必须要拿下,我跟你一起走。”
“好,从这里到机场,没有车,让旅游大巴送我们,也不太可能,而且会打草惊蛇。”
“我有办法。”齐妙说完,向冯奕奕发去了一条信息。
当我们收拾好房间,买好机票,走到会所的大门外,一辆荣威牌警车正停在了会所的门口。
从驾驶室内走下一个和我年纪相当,比我还高的短发男人。借着门口的灯光,只见他身穿着蓝色的衬衫,藏青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腰间系着一条棕色的皮带。
“妙妙,你好,我是周浩,奕奕让我送你们。”
“周队好,这么晚,太麻烦你了。”
“你好,周队,我是曹操,久闻你的大名,麻烦你送我们去浦东机场。”
“你是曹操曹少宝……上车吧。”
周浩是奕奕的男友,我曾在省城监狱服刑过。奕奕那时是狱警,想必奕奕跟周浩提过我,所以有印象,这种印象多半是不好的,但齐妙并没有想那么多,介绍起双方。
“周队是奕奕的男朋友,我也是第一次见,但感觉特别的熟悉、亲切;曹操是我的前男友,在景市开了一家安保公司,经常和奕奕有来往的。”
不知道齐妙为什么要加一个“前”字,一个小时之前还同意复合的,我心里纳闷,周浩一脸平静。
“奕奕跟我提过,曹总帮过她不少忙。你们住的会所,老板叫莫大盛,以前在浦东开过东江制药厂。”
“你怎么知道的?好厉害!”
“以前药厂偷偷排污水,周围村民抗议过,我们特警还去维持过秩序,东江制药后来搬去了景市。”
“真是太巧了,东江制药正是曹总的客户。”
齐妙和周浩在车内交流,我的思绪也随着东江制药的话题,心中泛起一些忐忑。
“东江制药的安保服务,是外包给我们,但没想到东江制药发生过这种不光彩的事。”
周浩将我和齐妙送到浦东机场之后,匆匆返回了警局。因为初次见面,周浩的为人我不是太了解,但敬业这一点,是肯定的。
我们登上国航的飞机已经凌晨十二点半,一个穿着国韵红马甲短裙的空姐,拿来了两条毛毯,微笑地递给我们。在空姐左边胸口处的胸牌上,印着英文LUCY和中文“陆茜”。
我点头致谢,将毛毯盖在齐妙身上,见齐妙睡着了,我也没去打扰。我想睡,却睡不着。
周浩透露的信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如果东江制药干坏事,老百姓上门来闹,我们如何站队?如何平息?
到达景市机场时,差不多已经凌晨两点。景市是国内最早一批建设机场的四线城市,早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就已经开通,这足以见得,景市在国家行政区域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浦东机场很大,景市机场很小,这种国际大城市和国内小城镇的反差,体现在各个方面,但这趟短暂的航程,我倍感亲切。
凌晨的风有点凉,我将身上的夹克披在齐妙的身上,叫了一辆昌河牌出租车,向齐妙的家驶去。街边的路灯早已关掉,景市不像上海,晚上十一点之后,几乎没有了人流和车流。
疾驰的汽车,封闭的空间,齐妙不自觉地抱着我,像相互拥抱取暖的刺猬,经过浑身刺痛之后,我们终于找到了默契,感觉又回到了入狱前的恋爱时光……
在大黄安保公司的会客室,阳阳信心满满地向御窑厂的俞副总经理,介绍大黄安保公司的安防系统。修身的蓝色衬衫和黑色西裤,穿在她的身上,就像倒模一般贴合。
俞总四十几岁,皮肤黝黑,身体健硕,满头的白发,却戴着一副斯文的无框眼镜,显得有些违和。
“你们曹总人呢?”
阳阳端上一杯浮梁绿茶,面带笑容,再将做好的方案和报价递给俞副总。
“您稍等,他稍后就过来,先尝尝我亲手给您泡的茶。”
“如果不是冯警官推荐,我真不会跑来,我们从来都是和国企合作,从来不跟民营企业谈。”
俞总轻轻啜了一小口茶,言语间透露出一股傲慢,他望着青春活力的阳阳,似乎又愿意同阳阳继续交流下去,阳阳捕捉到了这种信号。
“俞总,御窑厂就像漂亮的姑娘,打她主意的人太多,你作为她的监护人,得教她一些防身技巧。”
“防身技巧?我们御窑厂有保安的。”
“说得不好听,那只是摆设,能哄哄门外汉,要对付专业的盗窃团伙,仅仅配几个保安,是远远不够的。御窑厂二号坑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如果你们安装了我们公司的安防系统,这些不法分子很难得逞的。”
“人没多大,口气倒挺大的。”
“我们是小公司,比不上那些国企,但你想过没有,他们有的,我们都有;他们没有的,我们还有。”
“你们和其它的安保公司有什么不同?我为什么要选你们合作?”
阳阳将桌上的方案翻到报价页,只见她把安防系统每个模块的功能和报价,都写的清清楚楚,这是御窑厂从来没有遇到的,这就是会计毕业的优势。
“这个问得好,很多公司报价很笼统,而我们把每个模块、每个系统的功能和报价列得很清清楚楚,价格完全透明,有些功能你可以不选。而且,安防系统非常复杂,如果没有丰富的理论和实战经验,很容易被不法分子攻克,我们正好有丰富的理论和实战经验。”
“没看出来啊,小姑娘倒是做了一些功课。”
“可不,您的时间那么宝贵,不能让您白跑一趟。”
“你们的效率的确比我们高,不过,我们的安保人员,不能随随便便裁的。”
“安保人员可以保留,但必须要掌握最新的安防系统。如闭路监控、防盗报警、红外周界报警、电子围栏、巡更系统、门禁系统等等,具体到入侵报警系统、视频安防监控系统、出入口控制系统、电子巡查系统、防爆安全检查系统、报警通信指挥系统等复杂的模块。他们要学习掌握,才能保障御窑厂不再被犯罪分子钻空子,趁虚而入。”
“你讲得太抽象了,话说价格方面,你能做主?我看还是等你们老板回来。”
“公司小决策快,价格什么的都好说。这些系统我给您现场演示一下,您就明白了。”
这时,八斤抱着一台笔记本进来,连接好投影,一边播放着大景陶瓷博物馆被盗时的画面,一边吹嘘。
“这是个惯偷,他很得意,突破了外面的门禁系统,出入口控制系统,盗得十几件名瓷。但两天之后,这个盗贼却乖乖地将所有瓷器送回来了。”
“为什么?”俞总听八斤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
“因为还有几层系统把他牢牢锁死了,单单闭路监控系统,能清晰到查看他的头发丝,你想想看,他不归还,不出三天,就会被抓。这种科技带来的震慑力,不怒自威。”
八斤很有忽悠的天赋,俞总原先只跟国有企业合作的姿态,已经出现了松动,阳阳对陆军使了个眼色,趁热打铁地推销起公司和安保人员。
“俞总,瓷博会的安保服务,用的也是这套系统,市领导很认可的。除了系统好,我们的安保人员个个都是练过的。我们出勤外巡的负责人陆军,是位退伍军人,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战,功夫很厉害,如果他遇到了小偷,那就等于手到擒来。”
“陆兄,我以前也是军人,在广州军区。”
“于兄,太巧了,我也在广州军区。”
俞总平时很难得接触到战友,看见陆军十分地亲切。
“要么就这样定了,不等你们曹总了,你们协议准备好,我来签。”
“俞总太有魄力了,我好喜欢,要不是俞总已经结婚,我一定会倒追的。从今天开始,我叫你于大哥,好不好?”
俞总被阳阳这么一夸,一发嗲,心里防线彻底被击破。
当我走进公司时,只听见俞总爽快地对阳阳说。
“要得,从今天开始,我就收你这个妹妹。”
阳阳见我来了,拿着协议,向我走来,那自信的步伐,让我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曹总,你来得正好,于大哥要跟我们签协议,协议我都准备好了。”
我接过协议,向俞总伸手打招呼,握手。
“俞总,幸会幸会,真不好意思,凌晨才到景市,来晚了。”
“再晚到两分钟,你就看不到我和阳阳义结金兰。”
我签好协议,递给俞总,调侃道。
“既然是义结金兰的兄妹,那俞总要多来妹妹家串门哦。”
等俞总签好协议,八斤等人在一边高兴地起哄。
“大哥和妹妹,抱一抱,抱一抱……”
男女抱一抱,在谈判桌上不常见,尤其是像景市这种三四城市,还没有开放到那种程度,最多是握手致谢。俞总身为御窑厂的副总经理,说归说,做归做,同合作公司的女员工拥抱,传出去不好;所以并没有上前,倒是阳阳大方,走到俞总的跟前,抱了抱他。
阳阳几乎凭一己之力,搞定了御窑厂的合作,想起来,真要感谢乐天母亲的介绍。本想中午请公司员工吃饭,庆祝庆祝,却出事了。
正当我跟陆军、阳阳等人讲解如何布置御窑厂安防系统之时,外出巡逻的老王打来电话,要让我们火速赶走东江制药,东江制药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