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灼华愣了一下,双唇微张,聪明的脸蛋上难得地显露出一丝傻意。刘衍的目光落在那瓣粉唇上,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那夜的梦境,他依稀梦到自己压着这个不安分的小姑娘……他难耐地俯身吻住花瓣似的唇,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悸动,那是二十多年来头一次,想要占有,想要侵掠的欲望。

不知道她的味道,是不是和梦里一样清甜柔软。

刘衍的眼神骤然暗了三分。

慕灼华忽地一颤,往后一退,猛地就往地下一跪,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听着便十分疼痛。

慕灼华整个人趴跪在地上,额头碰着刘衍脚下的地板,大声道:“下官该死,任凭王爷责罚!”

所有的旖旎绮思,倏然破灭。

只有心头那股让人疼痛的悸动还留有余韵,却也渐渐凉了下去。

刘衍眼中的热度冷了下来,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身前跪得无比虔诚的慕灼华,半晌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是他当真了,也是他误会了。

一股强烈的倦意袭上心头,刘衍闭了闭眼,淡淡道:“罢了,念你年少无知,本王不怪罪。”

慕灼华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还好,王爷还是好说话的,只要认错诚恳一点就好……

方才不知为何,她心跳得好快,手脚发软,上位者的官威果然让人难以承受。说到底,也是她太不真诚了,如今才这般心虚。郭巨力说的不无道理,她就是有点渣,对刘衍骗财骗色,骗尽了好处,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不知道如今刘衍还给不给她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慕灼华自从那日与刘衍告罪之后,便好几日没有和刘衍说过话。她心中既松了口气,又总是提这口气,越是刻意疏远,也越是不由自主去寻找他的身影。

刘衍说了不怪罪她,便也真的不理会她了。慕灼华得偿所愿,却怅然若失,每日自理蕃寺回家,路上一个人孤零零走着,便也分外怀念搭着刘衍的马车回家的日子,那马车宽敞舒适,满满都是伽罗香的气息,只是自从载了她之后,就三不五时地沾染上一品阁各种糕点的香气。因为她总是肚子饿,刘衍便让执墨或者执剑经过一品阁时给她买些点心,这让郭巨力每天都满怀期待地站在门口等她回家,也时时在她耳边念叨明日让王爷换个口味买哪个新出的包子。

现在却没了这好处了,慕灼华自理蕃寺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刘衍也出来,不过后者的目光和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便径直上了马车。往日赶车的不是执墨就是执剑,这几日却都是王府的车夫,她就站在后面缓缓走着,看着那豪华的马车“哒哒”远去——心里莫名的委屈,好像被主人扔掉的宠物。

更委屈的却是郭巨力,她没有一品阁的糕点包子吃了,她气恼地跺了跺脚,哼唧道:“王爷为什么不给小姐买包子了,是不是小姐做错事了?”

慕灼华叹道:“巨力,我决定做个好人,不骗王爷了。”

郭巨力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也好,小姐,你多积点阴德有好处的。”

慕灼华噎了一下,幽怨地瞪了郭巨力一眼。

郭巨力叹了口气道:“所以小姐,你什么时候才能混到买一品阁的包子不用排队的官阶啊。”

看她家巨力,还真是志存高远。

慕灼华愁肠满腹,无语望天。

刘衍的经络浸泡了一段时间的药池,之前残余的药性总算是清除干净了,也不会再有隐隐作痛的感觉。

但心口却总是隐隐作痛,仿佛毒素转移了。

他克制着自己去找慕灼华的冲动,只用更多的工作也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但做事的效率却低得可怕,往往看了半个时辰也没有看进去一页纸,最后也只是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将卷宗合上,走到庭中吹凉风。

他搬回了定王府,免得距离太近会影响心情,却还是让人盯着那个院子,不过属下回报一切毫无异样,慕灼华没有任何意图溜进别院的可疑举动。

刘衍心里苦笑,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小心谨慎,虚伪试探。

几日后,执剑和执墨带回了薛笑棠的调查结果,让刘衍暂时忘了慕灼华的烦恼。

“薛笑棠出身荆州,是个孤儿,八年前入伍,属下查了八年前荆州入伍的士兵名册,有七个人的名字非常可疑,这七人与荆州七鹰的名字音同字异。”执剑说到此处一顿,声音冷了许多,“王爷,荆州七鹰,使用的武器便是鹰爪钩。之前咱们查过荆州七鹰,只知道他们消失多年,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改了名字投军了。”

刘衍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几个名字。“薛笑棠,是荆州七鹰之一,那么三年前绑架了袁副将妻女的,就是他们了。”

执墨道:“属下查了三年前的战亡士兵名册,薛笑棠死在战场之上,另外六人却找不到尸首,被列为逃兵。”

执剑补充道:“当年王爷率三千精兵为诱饵,却遭人泄露了情报,反被耶律璟率军围困。后来王爷重伤而回,昏迷不醒,计划出了岔子,袁副将下落不明,他率领的部队也消失在了茫茫草原,大皇子断定是袁副将叛国,出卖了王爷,怒不可遏,逼迫薛笑棠出兵为王爷复仇。然而当时军中因为王爷重伤而士气全失,薛笑棠认为不是最好的出战时机。大皇子不理会薛笑棠的劝阻,亲自带兵出征,连取几场小胜,更让他骄傲轻敌,最后竟然落入耶律璟的陷阱之中。薛笑棠带着亲兵驰援,拼着两败俱伤救下了大皇子,重创了耶律璟的部队,自己却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薛笑棠不能离岗,他让另外六名心腹绑架袁副将的妻女,追杀袁副将,后来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那六人无法回到军中。”刘衍说道。

执剑冷然道:“王爷,属下怀疑,那六人早已死了,当年您昏迷之时,陛下曾下了一道令,诛杀所有逃兵,他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杀这六人灭口。”

刘衍眉头一皱,却不说话。

执剑咬牙道:“王爷,薛笑棠对柔嘉公主情深不二,与您无冤无仇,根本没有动机陷害您,除非他是听令行事,这世上能让他一个骠骑将军,准驸马听令的,又有谁?当今陛下病入膏肓,大家心知肚明,一旦发生意外,三位皇子是否有能力接掌大位?”

“三年前,王爷重伤昏迷半年,而这半年间,向来宽厚仁和的陛下却大开杀戒,杀了不少相关之人,说是问责,说是为您报仇,却也杀了所有涉案之人,所有知情之人,让您查无线索。这是问责,还是灭口?”

刘衍的手掌忽地重重落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声:“住口!”

执剑一怔,却没有住口,双目染上熊熊恨意:“陛下到如今还不肯相信吗!慕灼华也说了,还阳散,必然是出自太医院!只有太医院才有这样的财力去研制这样一副药,又有谁能让太医院做这种事,他为什么要研制这种杀人药,为什么研制了药却又不留存档案!他就是想杀了王爷,却还要在天下人面前留一个圣明的名声,他怕天下人说他残害手足!”

刘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拳头紧紧握着,手背上泛出青色的血管,他哑着声音说道:“他救过我,用他的命救过我……”

事到如今,执墨也不得不信摆在眼前的事实。他和执剑都是在这场阴谋中失去了所有的至亲好友,唯一能依靠信任的,只有王爷。他也恨,只是他也心疼王爷,那也是王爷最珍视的至亲手足,但桩桩件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难道这就是帝王心术,为了皇位,可以不惜一切?

执墨静静看着刘衍,目光落在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有鲜血自掌心流出,他知道王爷心里有多疼,以至于忘了掌心的伤。执墨轻声问道:“王爷,这仇,还报吗?”

刘衍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万神医说,他很难熬过今年冬天。”

“王爷,我们要一个公道,那么多鲜血,不能白流!”执剑压抑着恨意,低声嘶吼,“我的父兄,我的师父,都死了!他们为了陈国在前线浴血拼杀,结果呢,是后背被自己人捅了致命的一刀,若不是他们,王爷也不能活着回来!”

“执剑!”执墨呵斥道,“不要对王爷无理!”

执墨话音未落,便见刘衍脸色一变,一缕殷红血丝溢出唇角,执墨大惊,上前扶住刘衍摇摇欲坠的身体,伸手搭住了刘衍的脉搏,瞳孔一缩,急道:“王爷经脉紊乱,气血攻心!”

执剑也慌了,道:“怎么办!”

执墨沉声道:“把王爷带去药池别院,我去把慕灼华请来!”

执墨话音刚落,便被刘衍抓住了手腕,刘衍微微睁开眼,哑声道:“不要叫她。”

执墨一怔,喃喃道:“王爷,如今她是唯一可信的人。”

刘衍轻轻摇头:“我没有大碍,调息片刻即可,这件事……牵扯到了陛下,不要将她卷进来。”

执墨惊讶地皱了下眉头,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他没有再多说其他,扶着刘衍让他盘坐到**,自己和执剑轮流运功为他疗伤。

执墨和执剑守了刘衍一夜,总算让他的经脉和气血归位,但受过的创伤却依旧存在,刘衍的脸色看起来苍白了许多,让执剑说不出逼迫他弑君报仇的话来。

“王爷,今日早朝还是不去了吧。”执剑担忧地看着刘衍的神色。

刘衍淡淡一笑道:“无妨,快误了时辰了,咱们出发吧。”

刘衍多年来从没有误过一日早朝,今日自然也不会例外。

慕灼华在宫门口候着的时候,却发现今日定王府的马车比往日晚到了半刻钟,而且今日的车夫终于又换成了执剑和执墨了。

慕灼华偷偷打量着,心头又有些奇怪——往日只有执剑执墨其中一人来,怎么今日来了两人。

正想着就看到执墨推开了车门,扶着刘衍走下马车。

慕灼华一惊——扶着?

刘衍为什么要人扶着?

慕灼华躲在人群中偷偷观察,等刘衍走到了近处便发现问题了,刘衍的脸色不好,尽管他脸上带笑,看似平常,慕灼华作为医者的敏锐却还是察觉到了他受伤过的迹象。

脚步虚浮,气息不稳,唇色发白……

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这定京还有谁敢伤他不成?

慕灼华一整个早上都琢磨着这件事,却也没鼓起勇气去问个究竟。

刘衍回到理蕃寺就将自己关了起来,若没有大事禀告,下面人也不会去烦他,慕灼华看着紧闭的门扉,没有胆子去敲,忽地想起后院有个窗子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便找了个借口出去,绕了一圈走到后院。

幸运的是,那扇窗子开了一半,慕灼华小心翼翼地摸到窗边,竖起耳朵偷听里面的动静,却什么也没听到。她稍稍探出脑袋,往里面偷看,眼珠子一转,便看到了背靠在太师椅上休憩的刘衍。

此时刘衍没有掩饰自己的疲倦和痛楚,眉宇紧缩,脸色极其苍白,似乎正忍受着什么折磨。

慕灼华觉得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人揪了一下,又疼又麻,他受了伤,却不叫她诊治,果然是不要她了啊。

虽然是她先说了不缠着他,要迷途知返,但好歹也还是他的部下,他有需要的话,说一声,她自然也是会为他做事的,何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慕灼华在心里叹了口气,惆怅又担忧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慕灼华刚落座,便看到昭明帝身边的太监脚步匆匆地进了理蕃寺,含着笑道:“定王殿下在吗,陛下召见。”

考进门口的左侍郎立刻笑着起身道:“王爷正在里间做事,公公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左侍郎走到了刘衍门外,敲了敲门躬身道:“王爷,陛下有旨,召您觐见。”

门内过了片刻,才传来刘衍的声音:“知道了,本王这就去。”

不多时,刘衍便推门出来,脸上不见了倦意和痛楚,甚至微微含笑,冲传旨的太监点头道:“公公请带路。”

慕灼华看着刘衍远去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是强撑伪装罢了。

她心头酸酸的,竟是有些心疼又委屈的感觉。

刘衍到的时候,昭明帝正坐在湖畔亭子里垂钓,身旁的一个木桶里放着两尾钓上来的大鱼。

刘衍向昭明帝行礼,昭明帝笑着道:“咱们兄弟二人,就别客套了,快些坐下。”

刘衍含着笑在昭明帝身旁落座。

昭明帝转过头去看刘衍,目光审视着他的脸色,片刻后道:“今日早朝,朕看你神色有异,是不是旧疾犯了?”

刘衍微笑道:“小伤而已,臣弟都习惯了。”

昭明帝叹了口气道:“朕还不知道你吗,最爱强撑了,朕传了太医过来给你看看,你今日就在这好好休息一下,朕看着你,否则你定然是要强装无事去操劳了。正好,朕今日钓了两条大鱼,一会儿叫御膳房做了鱼汤和糖醋鱼,鱼汤补身,糖醋又是你最爱吃的口味。”

刘衍垂下眼,忍着心中的波澜和酸痛,勉强笑道:“臣弟遵旨。”

太医很快就来到了凉亭下,给刘衍细细把脉后,躬身道:“回禀陛下,定王殿下体内经脉震**,气血不畅,臣开了药,只需要按时服用,休息几日便可无碍。”

昭明帝闻言点了点头,挥手道:“一会儿饭后熬了药送来。”

昭明帝又挥退了其他人,看着刘衍的眼睛问道:“这两年不是好了许多吗,怎么突然又犯病了?”

刘衍微笑道:“许是前些日子应付北凉使团,操劳过度了。”

昭明帝道:“你惯会让朕多注意身体,自己却不注意,理蕃寺的事,能交给底下人去做,就不必亲力亲为了,慕灼华,她着实有些才干,是可塑之才。”

刘衍点点头,说道:“皇兄慧眼。”

昭明帝道:“她,还有沈惊鸿,是朕留给陈国未来的栋梁,沈惊鸿是一把剑,慕灼华就是剑鞘,沈惊鸿已在琛儿麾下,琛儿原先不喜欢慕灼华,如今也明白了她的好处,若是他有意娶她……”

“不。”刘衍脱口而出打断,见昭明帝探寻的目光看来,他解释道,“后宫不得干政,陛下若要用她做剑鞘,便不能把剑鞘藏起来。”

昭明帝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朕糊涂了,再说,以慕灼华的身世背景,太后也不会同意的,朕让她入宫,反而是害了她。”

刘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轻声道:“皇兄英明。”

昭明帝把玩着钓竿,忽地说了一句:“那个砚台,是你打翻的吧。”

刘衍一僵。

“你不想让她太早露出峥嵘,想把她藏在自己羽翼之下,让她慢慢成长。”昭明帝眼里含着明澈的笑意,“你担心她会卷进是非之中,也怕她会被人觊觎,衍弟,你动心了,是吗?”

刘衍沉默了下来,别过眼看着湖面,许久才道:“瞒不过皇兄。”

“确是个招人疼的孩子,不过没那么好拿捏。咱们刘家人,都是情种,只是情深不寿,若是可以,还是不要轻易交托自己的感情,免得伤人伤己。”昭明帝眼中掠过一丝怀念和怅然。

“臣弟明白,已经与她划清界限了。”刘衍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昭明帝话中的“伤人伤己”四字,不免叫他多想了几分。

刘衍一紧张,便觉得气血堵着心口,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昭明帝为他倒了杯温水,说道:“这是雪参水,补气益血,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多喝一些。”

“多谢皇兄。”刘衍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朕这破药罐子,吃再多名贵的药,也是无济于事,白白糟蹋了。”昭明帝自嘲一笑,“衍弟,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帮朕看着这江山啊。”

刘衍握着杯子,冰凉的瓷杯贴着掌心的血口,他轻叹了口气道:“皇兄不要再说这等话,你是天子,必然福寿无疆。”

“这种虚话,你我之间就不必多言了。”昭明帝摆了摆手,淡淡笑了笑,扭头看向微波粼粼的湖面,“若是咱们之间,也要说那些君臣之间的官话,那就没意思了。衍弟,这世间,朕能放心依托的,也只有你一个人了。”

若是以往听到这话,刘衍必然铭感五内,但此刻心情却十分复杂,他竟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非但是昭明帝对他而言陌生了起来,便是自己也对自己感到陌生了。

“皇兄……”他喃喃喊了一声。

昭明帝道:“太医说,朕时日有限,该早做准备了,朕知道,最要紧的,便是立太子一事。以前皇子还小,外面都传说朕龙体有损,总有些居心叵测的人想动摇陈国江山,朕只能强撑着,给臣民一些信心,让那些宵小不敢妄动,朕若是哪一日立了太子,他们便知道,朕快不行了。”昭明帝自嘲一笑,“这次北凉派遣使团来,无非也是想打探定京的虚实,看看你我二人,还能不能撑住这大陈的江山。”

“你看着湖面。”昭明帝伸出手指着波光微闪的湖面,唇角笑意似有还无,“看着平静,可这底下又有多少肮脏淤泥,多少蠢蠢欲动。”

话音未落,便见浮标晃动,昭明帝抬手收线,又是一尾肥美的大鱼,紧紧咬着鱼钩甩动鱼尾,却终究只能落入垂钓者的彀中。

昭明帝道:“青山白雪,埋葬的不只是尸骨,还有野心。”

“衍弟,朕文治武功,无一处及得上你,这江山若是你来坐,才是最合适的。”

刘衍闻言,心中一惊,猛地抬眼看向昭明帝:“皇兄!”

昭明帝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朕知道,你不爱听这话,也知道,你没有这心思,那都是外人对你的恶意揣测和诽谤,想要挑拨你我手足之情,朕是不会信的。只是过去朕多病,皇子年幼,你功勋卓著,难免让人猜忌,但朕不疑你,也望你不要疑朕。”

刘衍垂下眼睑道:“臣弟一心信赖皇兄。”

昭明帝微微笑道:“衍弟,朕只是陈国的脸面,你才是陈国的脊梁,咱们兄弟不倒,陈国就会继续走下去。可是……朕还是要先行一步了,以后的路,你陪着孩子们走吧,朕也累了。衍弟,你还年轻,朕希望你,平安顺遂,不要像朕这样……”

刘衍怔怔看着昭明帝的侧脸。

他其实还不到四十岁,正是一个男人的壮年时期,却两鬓早早有了霜痕,此刻唇角虽然是微微翘起,笑意却未达眼底,刘衍一眼看去,只觉得那幽深的双眸中平静无波,仿佛看破了一切,又厌倦了一切,笑谈起生死,眼中没有半点的不舍和留恋。

是他做的吗……

真的会是他吗……

“一会儿,你陪朕一起拟传位诏书吧,朕会把它放在太庙匾额之后,待朕去后,你再领大臣们去取。”

刘衍郑重地低下头,沉声道:“臣弟遵旨。”

“琛儿敬你爱你,他若为帝,你必为议政王。”昭明帝道,“这江山,唯有交于你们二人,朕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