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的话看似轻描淡写，但却让听这话的几人脸色陡然一变。

状况最好的问事倌面色阴沉，仿佛被寒霜打过的茄叶一样，有心张口，却又好像有所顾忌。

萎靡不振的背尸匠老汉一言不发的抽起了没有点着火的旱烟，似乎是想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意见。

就连一直秉承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柳三娘，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笑容。

除了野路子出身的纸扎人看起来乐于见成之外，其他人的表现出来的态度几乎已经写明了拒绝这两个字。

他居然想要他们的传承！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开这个口！

所谓法不可轻传，在这个时代，别说是学他们手里从老祖宗那辈传下来的东西了，就算是其他行当，真想学一门手艺，那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那是有一套相当复杂的程序和刻板规矩的。

虽然各行各业各有不同，但大致流程也是要徒弟的父母请一位德高望重的保人作为中间人，向一位精通某种手艺的老师傅提出拜师请求。

师傅点头同意接受这个徒弟后，还会再举行一个小型的拜师仪式：徒弟和父亲、保人、师傅三方到场，由保人当面说清楚学艺的规矩，然后徒弟跪拜叩头，先对祖师爷叩头，再向师傅叩头，如此这般一番后师徒关系才算正式成立。

正式拜师后，徒弟更是吃住都在师傅家，师傅家里的一切日常杂活都得由徒弟包办，大到修房补屋，小到买菜做饭，给师傅倒夜壶更是每个徒弟的“必修课”，换而言之是师傅家添了一个不开工钱的仆人。

这还不算完，每个徒弟在正式学到技艺诀窍之前，都会经历一番漫长难熬的磨练期，也可以称之为考察期。

徒弟在这段时间内只能包揽所有脏活、累活、苦活，一直到脾气心性得到师傅认可后，才会慢慢开始传授真本事。

普通的手艺传承都是如此苛刻了，就更别提他们手中掌握的旁门左道了。

学成之后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但吃饱穿暖还是不成问题的。

就算是他们自家的人想要学，那还要讲究个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的规矩。

更何况是外人了，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而且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是来帮忙的，刚刚更是险些在阎王殿里走了一遭。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面前这人也不该觊觎他们的传承才是！

尽管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却并没有人直接开口表示拒绝。

他们不敢！

接近绿僵的僵尸，就在他们的面前被炸成了一团碎渣。

和僵尸一起变成碎渣的，还有他们的认知和反抗的勇气。

发生在眼前的事实，让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一切都诚如那个男人嘴里说的那样，时代真的变了，修道唯有死路一条。

搁早几百年前，天地灵气还没开始消散，所谓的科学刚刚长出萌芽的时候，谁敢这么和他们说话？

掌握各种异术道法的他们从来都是人上人的身份。

直到元末明初，刘伯温斩龙脉以后，他们高高在上的日子才开始走下坡路，一代不如一代。

且不提又惊又惧的几人，脸色惨白的纸扎人打率先破了沉默，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原因，他也不废话，直截了当的就报出了自己的底线。

纸人被毁引发的反噬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伸出手抓向顾白，断断续续的张口，“我要…两百个大…洋！你亲自把钱送到…我家，我的??纸扎秘术??就是…你的了…”

这个价格和他之前跟段长利要求的价格简直是打骨折了。

其实他也明白，在这种混乱的世道，少了他这根顶梁柱，给家里的孤儿寡母留下太多的钱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兵祸匪患，碰到任何一个，这个家很可能就没了。

倒不如踏踏实实的留下一笔不招人眼红的钱财给他们，或许这也是他能为家人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好！我答应你！”，顾白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你要的…东西在…我怀里，我家在……”

说出交代完自己家里的地址之后，纸扎人双手变无力的垂下，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他好像快不行了？咱们怎么办？”

段长利拍了拍纸扎人，却发现对方的呼吸似乎变得越来越微弱，赶紧向着顾白报告。

本着不浪费一丁点因果点数的原则，顾白在他耳边轻声嘱咐道：“用我们收集的僵尸指甲把他变成僵尸，然后杀了他！还有那些因为爆炸伤势过重救不过来的土匪，也一样这么处理！”

说罢他又将目光挪向了另外三位。

冰冷的目光，让剩下的三人压力陡然增加。

纸扎人的举动彻底把他们卡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沉默不语的背尸匠老汉显然还是识时务的，就连绿僵都被炸没了，无论是修的旁门左道，还是道门正宗，胸口挨上一枪照样得死，那继续守着老一套又有什么用呢？

他摇头晃脑的叹息了一声，像是在缅怀什么，又像是在祭奠什么，“时代变了。”

反倒是问事倌摆出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信誓旦旦的表示说什么也不能违背祖宗定下的规矩。

不过他的硬气并没有持续多久，在被神枪赵用左轮手枪顶住了脑袋，问出是要他扣动扳机，还是收下现大洋乖乖配合这道选择题的时候，他还是屈服了，最终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至于柳三娘，其他人都同意的情况下，女流之辈的她也翻不出什么太大的风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她也同意了合作。

不过丑话说在最前头，出马弟子修的并不是自身，更多靠的是供奉保家仙的力量。

她是能教轮回者们如何沟通大仙们，但大仙们买不买账，愿不愿意建立起两者沟通的桥梁，借法力给轮回者们，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没有多加理会，估计开始清点这一次的收获，除了清剿僵尸获得了超过三位数的因果点数之外，最大的收获还是四位旁门左道的传承。

大赚一笔的顾白让几位能人异士一边教授轮回者们，一边和他一起赶路。

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是马家坪，土匪们的情报网收到了消息，那里有着任家镇的线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