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辑　冰与火

高个子部下

之一：人味香水

高个子是矮个子老板的部下

春天的枯叶开始发芽

夏天的雨时常倾盆而下

办公室的事像勤杂工身上的衣裳

黑点白点交织着展现

冒犯老板要有足够的勇气

老板冒犯部下不需要任何理由

奔涌的汽车穿过云层，穿过

河流，驱动世界

急转的脚踏车轮因旋转变得模糊

踩过梧桐雨，熟悉的世界的脸

与风儿相逆

高个子也学着神气的样子

脱下鞋子按上齿轮，疾驰如飞

学着欣赏自己的速度和距离

似乎人生旅途上不再被旁人干预

高个子部下站在镜前

身前身后美女如云美味如斯

竟是各种品牌不同香型的香水

从肉体到心灵，雾月般弥漫

为什么不酿造一种人味香水

高个子部下想

之二：人鸟爱情

高个子部下的女友

是一只自由飞翔的鸟

歇息在他肩头

就像钟声将黄昏还给了天空

爱情能使人锁在房里

也能使人像疯鸟一样展翅

在楼与楼之间

高个子把鸟和自己拴了一条

对街看不见的绳子

周末的午后也学着鸟的姿式飘出阳台

无形的绳使他高飞不起

当高个子刻意追求鸟的自由

正是自由鸟儿离他最远

脚下的绳子拴得最紧的时候

他踩在鸟的身边调整天空与心灵的距离

想使复杂变得简单，简单

只能使人站在窗子里观望整个世界

爱情不在于怎样解决问题

而在于怎样回避问题

矮个子老板说

之三：手耳被盗

高个子部下端坐在办公椅上

两只安分的手锁着安分的心

脚下的时光流过山野的狂风

头顶的星群带来视觉的饥饿

楼与楼之间罩着玻璃的耳语

思想的距离使许多人不了解自己

却想方设法去了解别人

晒着太阳白皙的身子越来越暗

午餐之后，矮个子上司说

他最大的缺点，是没有一点儿缺点

去年春天他与奸商握过手后

竟发现自己少了一根指头

为与上司有同等快乐，仅做过一次

青春期买卖

果实却在未成熟的树上掉下来

在黑暗里醒着又在光明中入睡

忘了自己常因缺点招人喜欢

愤怒只会把自己锁在房里

望月儿上升，爬云梯听训

耳朵却挂在了别人的天空

（19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