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丁绍光 从人民大会堂到联合国
他被纽约街头的画家称为“画霸”。他的画在美国卖到50万美金一幅。他被法国称为现代浪漫星座中的明星。他成为联合国所倡导的“宗教与和平”的象征。他的家像一座“王宫”演绎他的戏剧性人生。如今玩够了商业要玩艺术的他准备将“王宫”卖掉,云游世界。
画霸丁绍光
丁绍光的名字在美国家喻户晓,在中国也如铜钟敲响,我到纽约见了很多从中国来的画家,他们谈论丁绍光时各执一词,褒贬不一。有人认为他完全是炒作出名或找到一个好的经纪人,有人认为他的艺术语言独特。还有人提出:为什么画卖到50万美元,但美国的艺术博物馆却不收藏他的画?
走近丁绍光之前,许多人还向我谈论起他的生活,尤其传闻中的风花雪月。有人说他更换女友如更换衣裳一样随意,有人说他曾花20万美金为他一见钟情的女人买一条项坠,也有人说他新的**是他创作中新的源泉。不论我是否能理解艺术家骨子里的“浪漫”,但他的成功却活生生地摆在我的面前。
丁绍光的财富巨大,以他的豪宅为标志,艺术的商业价值带给他的物质收获在美国有目共睹。
丁绍光的豪宅是一座三层楼房,建筑面积约四千二百平方米,整个宅区包括院子占地一万多平方米。丁先生说,像这样的面积只建一栋独立房,在比丽华山庄只有这一处,因为美国政府已不再批准这种做法了。麦当娜曾在这里租住过3个月,另一位超级巨星迈克尔·杰克逊曾想出2850万美元买下此宅,但未能成交。这是美国五大豪宅之一。
通向豪宅的路,是一条气派的坡路,豪宅院墙外有一密码对讲开关,密码锁打开后,高大的自动铁门便徐徐开启。汽车驶进院内,宽广如操场般的石板路两侧花草环绕,中央处是一座石雕喷泉,周边有立柱,拾级而上,便是豪宅大门,雄壮擎天,前门大厅是一座宛如立交桥一般的楼梯,楼梯右侧是两座百多平方米的大客厅,错层分布,上层为书斋区,下层为会客区。楼梯左侧是宽大的宴会厅,靠里的桌台下地板是流动的透明玻璃,玻璃下可见底层室内泳池,紧挨泳池的是室内保龄球馆、健身室、桑拿室、浴室等,玻璃墙外便是网球场,以及后花园。二楼分两侧,一侧有着空空的长廊,长廊处是一间间客房、女儿的套房及会客室;另一侧是主人大套间,摆放简洁。拐个弯便是主人的画室,他的画室没有画,没有颜料,全是玻璃家具,干干净净好像只供神灵参观。整座豪宅集中了世界上最具魅力的艺术品,客厅主题突出非洲艺术瑰宝。室内主题突出欧美艺术风格。二楼阳台外摆放一只巨大的鼎,甚至厨房、浴室里的一切,包括水龙头无不代表着主人的财富。当您从中国而来,站在美国国土上这样的一个中国人的家中,会有一种深深的触动,这种触动心灵的感觉实在没法用语言表达。
丁绍光常常调侃自己:“没钱的时候,我想钱,没有房子的时候,想房子。可是房子大了,心里反而空了。细细想来,这些年来我在艺术上虽有突破,但也不乏商业操作和物质追求。金钱、物质固然重要,但它毕竟不是我的最终追求,我所追求的还是艺术,而它没有尽头。”
50万美元一幅画价
丁绍光的画在美国卖价极高,这一点让美国其他优秀的画家眼红不已。他的画一般都在50万美元一幅,这是常人难以做到的。他的艺术在商业上得到了无可否认的成功。
探讨丁绍光的成功原由,他说他画画从来不迎合外国人。他说:“我们如果仅仅把民族落后的东西表现给人家看,让人家同情,这实在是太可怜了。有许多画家把中国传统的女人裹小脚,把小脚鞋拿出来,这样的行为我极力反对,中华民族的传统是很伟大的。到美国后我得出一个结论,西方现代艺术与东方艺术的关系,是西方向东方靠拢。当时我在美国任大学教授的时候就提出了这个问题,大家却不以为然,他们认为是自己走在前头。他们不明白中国艺术的伟大之处。中国的绘画艺术走的是象征、夸张的道路,更符合艺术的特点。中国画的观点是画家不要再画眼睛所看到的,而是要画心灵所感受到的东西。毕加索也说:不要猫的本身,我只要它的微笑。他的话是受中国画启发而来的。艺术家从中国艺术的传统里去学习是正确的路子。”
他的话让我看到了他可贵的一点,那就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尊重和清醒的认识。丁绍光也的确是吸取了中国绘画艺术的精华,说得具体些,是西双版纳这块灵性的土地滋养了他。那时还是“**”正搞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而他却在这块美丽的地方找到了安身立命之所。在这里,缅寺的壁画,傣族的织锦和刺绣,更有美丽的山川,使他知道绘画要表现自己的个性,他把这一切都吸收了、融化了,渗入了自己的审美意识,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文革”后,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他看准了新时代必将推动艺术向多元化的方向发展。因此,被誉为“绘画闯王”的丁绍光,以一种全新的视野,又探索出一个全新的艺术战略。应该说,是西双版纳的美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绘画大师吴冠中曾这样评价过丁绍光的画,他说他写过一首诗:“香蕉芒果人家绕,林密藤多书狂草,最是竹楼惹画师,傣家少妇肢腰俏。”他说他这首诗是写西双版纳的美,主要是线条结构形成的。“丁绍光只用一条线,长缨在手,缚住了版纳的美感。”丁绍光在人民大会堂云南厅的《版纳晨曦》,使人感到一个热带的天堂,整个色彩、线条、细节的处理可以说是完美无缺。
正是这幅壁画,使丁绍光的名字传扬到了海外。还是1948年,他的父母去了我国台湾省,那时候丁绍光只有9岁,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正是丁绍光有了名气,才有一封家书从海外飘来,才使他飘扬过海,并使他的名字响彻世界各个角落。
“你会经常梦到云南的西双版纳吗?”
“是的,在我最苦闷、无奈的那种特殊的日子里,我看到了西双版纳。”
对有些赴美的中国画家打道回府或不齿于商业绘画,他说:“他们的名气只属于中国,他们无法在国际上获得更为巨大的成功!”他分析说:“鲁迅先生有一种观点对一个人、一位艺术家都非常重要,如果一个人毫无主见,别人说他是大师,他就觉得自己是大师,这样的人是很愚蠢的。如果你自己不是那样的人,你自己就应该勇敢去面对,从古至今都应该是这样。我觉得在美国成功的不单只是我一个人,当然也有一些人没有成功,我想他们应该从自身想想有什么问题,我觉得一位艺术家最重要的是要有自信,这个自信应建立在正确认识自我的基础上。我觉得我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把美国整个画坛控制,我认为别的中国画家应该去想想为什么丁绍光的画能卖得这么好,自己就不行呢,两个互相对照来分析,我想他们就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丁绍光的画价让人吃惊,即使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美国画家也卖不到这样的价钱,他们的心理肯定很不平衡。差距的形成肯定是有原因的。丁绍光分析说这主要是各人学术思想和对世界的了解不同。他向我讲了一个直实的故事:
大约在10年以前,他到纽约开第一次画展。开展的前一天,正巧他有一位朋友过生日,他就决定去他家里为他祝寿。当时是美国的一辆豪华礼车来接他去,在车里司机就问:“你怎么去那个地方?那里很穷困的。”他就说:“你不要认为我们画家就一定很有钱,有很多很好的画家并没有钱。”到了门口,司机就说:“这里不安全,我去帮你叫门,等你朋友出来接你,你再出来。”司机就把门给锁上了,不让他下车,丁绍光跟他怎么讲也说不清楚,他不希望有朋友看到他坐在这样的车里等着别人来接。结果出来了一群大陆的画家,他们射过来的目光让丁绍光觉得很不自然,然后司机就回来了,开了车门让他下车。许多中国来的画家都在一旁议论纷纷,讲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第二天丁绍光有一个画展,他们就去参加了,当时他办的是一个商业画展,把所有的画通通卖掉了。有一位画家就酸溜溜拍拍他的肩膀说:“老丁啊,这个是奶油加面包,你有本事的话就打进‘studio forty seven’,那才是艺术的表现。”丁绍光记住了他的话。到了第二年,助理问丁绍光:“这次咱们到哪一家画廊开画展呢?”丁绍光就说你到“studio forty seven”那里问问,然后助理打了个电话就马上接手了。他在那里开画展的时候,一个中国画家都没请,画照样卖得很好。说到这段经历,丁绍光说:“我不说我的艺术非常成功,而是他们把商业与艺术对比起来的思想,我个人认为是不对的。
丁绍光认为一个中国画家在美国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则,就是要把美国画家画不出来的画出来,这是第一条。他花了六年时间才领悟到这点。最初丁绍光和其他画家经历的遭遇是一样的,非常曲折坎坷。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开画展时遇到一位只有两万美元的画商,当时他看丁绍光的画看了四个多小时,然后就由他带着丁绍光参加了艺术博览会,这个博览会完全是商业操作行为。丁绍光曾跟他的朋友说:“你不要把你的理想丢掉,但你必须经历这样一条路。”
从此可以看出丁绍光在美国的艺术观点很明显——先有钱,然后有艺术。有了钱以后可以放弃商业化了的艺术而去从事纯粹的艺术。物质社会的艺术家这样认识也是物质社会的结果。
联合国认可的艺术家
丁绍光还是比较幸运的,他没有像许多中国画家那样在街头流浪卖画。在美国,他把自己的画送到各个画廊,他的画被一个画廊主看中后,画廊主要求他多画一些,而后给他开一个画展。当他的画被展出后,受到很多人的赞赏。1983年丁绍光获悉美国南加州大学为纪念马丁·路德举办绘画比赛,他创作了一幅《胜利之鹰》的画,获得头奖,震惊美国画坛。
他每一幅画都伴随着一个故事:
他创作过一幅《河边友情》的重彩画,画的是一个白人和一个黑人在河边有说有笑轻松自然地走过,三位黑人妇女看了这画以后,被画中充满的人类之爱所感动,忍不住抱着丁绍光热泪盈眶;
他在日本东京办画展时,一幅《巴厘新娘》的重彩画竟挽救了一个少女的生命。有一天,一个神色黯淡的女孩走到他的面前,两眼一直流着泪,后来就抱着他的臂膀大哭起来。一问原来是这么回事:女患了一种病,住院多年也查不出病因来,她本想自杀,但看了这幅画后,她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一位病人看了他的《微风》后,他的身体竟奇迹般好了……
似乎也没这么神,但丁绍光作品的艺术魅力是可想而知的。他那难以名状的母性的眷恋,那难以割舍的对祖国的爱,那蕴涵着黄金分割比例的大画面,那领先21世纪“心的时代”的罗曼蒂克的理想主义绘画,牵动世界的心。
1990年,他在巴黎开画展时,第一天就将展出去的20幅画卖出去19张。《达利传》的作者安德鲁·帕利曾撰文说他的“线条具有中国艺术巨匠那种精致的优美和一丝不苛的准确……他的每一幅画都蕴含着一种动人的情感,显露出他高尚的心灵……他这种令人炫目的运用色彩的杰出才能,同样证明他早已跻身于世界伟大的艺术家行列中”。
1986年至1996年他在世界各国举办个展400次以上,作品收藏遍及50个国家及地区。各国报刊、电视、广播、书刊杂志专题介绍上千余次。作为“云南画派”的精神领袖,将该画派的艺术成就带进世界画坛,引人注目。1990年在日本世界艺术博览会上,被选入自14世纪以来百名艺术大师排行榜,名列第29位,是唯一入选的华人艺术家。
1993年,联合国向全球发行丁绍光作品“人权之光”限量版画,纪念联合国世界人权宣言。1994年,联合国向全球发行丁绍光作品“母性”限量版画,纪念国际家庭年。1995年,联合国向全球发行丁绍光作品“宗教与和平”限量版画。联合国邮政局向全球发行丁绍光的作品“西双版纳”和“宗教与和平”首日封以及“西双版纳”、“希望之光”、“自由之歌”、“催眠曲”、“和平,平等,进步”、“文化与教育”6幅作品的邮票,以纪念联合国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首日封和邮票在日内瓦万国宫博物馆永久珍藏。1995年,联合国在艺术与集邮项目总结报告中提名表彰了联合国成立50年来29位当代艺术大师,丁绍光是其中唯一的亚洲艺术家。
我在联合国1995年的一份文件上看到以联合国的名义对一名中国艺术家的认可。现将这份文件摘录如下——
丁绍光·《母性》·国际家庭年
联合国世界联盟非常荣幸地宣布杰出中国艺术家丁绍光的第二次贡献。他再次创作了一幅瑰丽非凡的作品《母性》。它将成为联合国世界联盟的首日封和限量版画,与联合国总部的邮票同时于2月4日发行,以纪念联合国1994年国际家庭年。
《母性》将是丁绍光献给世界联合会的第二件作品。1993年6月,他给世界联合会的作品“人权之光”的版画在发行日即全部售出。联合国世界联盟还将该版画赠给了联合国秘书长、克林顿总统及各国驻联合国大使,以颂扬联合国的理想及宣扬联合国“世界人权宣言”。
联合国世界联盟非常荣幸地宣布杰出的中国艺术家丁绍光先生的第三次贡献。他创作的伟大非凡的作品《宗教与和平》将作为联合国世界联盟的首日封和限量版画,与联合国邮票同时于1995年9月5日发行,以纪念联合国1995年9月4日至15日在中国北京召开的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
丁绍光之所以被委任创作这次极其重要的联合国邮票,是因为他在现实生活中对女性的尊重和他的作品中以女性为主题的特色,从而使他成为最理想的人选。
首日封发行当日,将由联合国邮政局、联合国世界联盟、中国联合国协会在中国首都北京人民大会堂内为丁绍光举行庆祝宴会。
卖掉豪宅去流浪
丁绍光有一个周游世界的计划,目的是为了学习世界各地的艺术,考察世界各地的生活,从中吸取精华,促使自己有突破!他满含感情而又理智地说:“我首先要回到中国去。因为我的根在那里,我的中国画的艺术源在那里,现在整天在房子里画,我已经掏光了。我要回去再学习和研究,补充营养,加固根基。然后用世界其他国家的艺术精华补充自己。只有这样,我的中国画艺术才能再上台阶,再次升华。”他告诉我他的最大愿望是要让他未来的中国画能走进西方国家的博物馆,成为他们珍贵的收藏品。
我有些怀疑,卖掉房子去追寻艺术,谈何容易!他说:“我把这幢房子卖了,走到哪里买到哪里,自由自在。”
“这么多从世界各地找来的艺术品往哪里搁?
他吸着烟,吐着朦胧的烟圈,冷静地面对我的质疑:我看到了一个成熟男人所具有的内心的丰实,犹如他清楚地看到中国传统绘画艺术对他的影响,同时也不难发现西方现代派艺术大师的印迹。就像他绝人部分作品中,女性和母爱是主题和形象。女性更能充分表现人性之美。当然,这也可以从一个侧面看出,他对当前人与人、人与自然紧张关系的忧虑。
看得出,他是真的想朝艺术的顶峰走去,其实也是朝生命的意境走去。他决定改变自己以往的风格,这是需要非常大的勇气的。有人说他是把印钞机给扔了,但他愿回到艺术的自我。
艺术与商业在任何一个时代都存在矛盾。丁绍光认为不能把商业与艺术对立起来。他觉得如果这样就好比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到美国后已经参加了上千个画展,而且每个画展他的画都卖得非常好,这样一来就有无形压力。大家都公认了他的画,如果他想改变,有可能会砸了很多人的饭碗;但对他自己而言,举办太多的画展,没有一个自我的思想空间,他觉得他好像一个快被榨干的人,需要吃饭、喝水,补充体力。他觉得他现在就处于这个状况。他坦言:“如果面对一个我很有感触的作品,超过一个月,我也没有时间去画,那就是商业对艺术造成了障碍。”
丁绍光很耐心地给我介绍他要从事第二阶段的艺术(纯粹艺术)。他说:“讲一句很准确的话,如果只让我停留在现在的商业艺术阶段,与我个人的才华与艺术的学养不符合,我将会死不瞑目。我觉得艺术要真正地成功,不是靠别人来吹捧你,而是要世界各地大的博物馆陈列你的画,要让他们觉得如果没有你的画,这博物馆是没有水准的,要让他们有这样的想法,那样才算是成功。”他潇洒地笑了一笑,“可能是几十年以后,更有可能在你死后,别人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对于我,作为一位艺术家,我觉得只要把自己最好的感觉融入进去,至于成功与否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现在的博物馆已经摆满了许多名人的画,如果想要从中钻进去是一件很难的事。我认为成功首先要有全球的知名度,然后要有民族性,如果没有民族性,那世界性也将不会有特色。再者就是要有个性。这三方面结合在一起,你才可能成功,要想三点结合是很难做到的。博物馆不在乎成立多少年,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什么样的藏品,有什么样的藏品代表这家博物馆有什么样的水准,所以许多博物馆都非常重视这一点。作为艺术家能做到让他们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才算是成功。”他不加逗号地一连串说着,一下下吐着烟圈,“现在我的立场就站在博物馆,因为我接触太多的画商,这些画商对艺术完全是一窍不通,他们完全是一种商业的行为,可作为博物馆他们是坐在金山上,却在经费上显得很贫穷”。
他已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去追求艺术珍品。
离开他家去吃饭,他开着他的“奔驰”,放着遥远的来自云南的土族音乐。我坐在前排侧脸望着他,一种少有的根的情怀从故乡天籁般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