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国际的领袖当中,与梵蒂冈天主教教皇约翰·保罗二世(Pope John Paul Ⅱ)以及后来继任的本笃十六世(Pope Benedict XⅥ)见面,我觉得与有宗教信仰的领袖谈起话来,更加融洽和谐。尤其,一九九七年我与约翰·保罗二世的会面,非常具有历史意义,也是值得一提。
记得那一天是二月二十七日,我率领佛光弟子近二十人到达了意大利的首都罗马。清晨五点,外面的天空现出微微的曙光,前来迎接我们的是驻梵蒂冈官员戴瑞明先生。戴瑞明在做驻英代表的时候,我和他就曾有过多次的交往,在梵蒂冈见到面,他感到格外的亲切。在协助我们办理通关手续后,就带领我们住进饭店。
才刚安顿下来,就听说《联合报》名记者要采访我。这一位记者小姐采访过很多国家的领袖,我牺牲休息的时间跟她谈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来她的访问记在哪里发表,我也没有再过问了。
我们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在单国玺和安霖泽枢机主教的陪同下,在教皇约翰·保罗二世的个人书房见面。我们谈和平、谈宗教交流,彼此交换许多意见;在对话中,他非常关心中国大陆对梵蒂冈的看法,一再问我的意见。我看他急于想要与北京建立外交关系的样子,我也很坦白告诉他,如果梵蒂冈坚持要握有派任主教、升格主教的主权,恐怕就不容易合得来了。
应邀至梵蒂冈与教皇约翰·保罗二世对话,就宗教、和平交换意见(一九九七年二月二十八日)
因为天主教有万国之国的想法,中国不能接受,中国所有的神职人员,必须要由政府派任,所以中国共产党对于天主教有所谓“自治、自养、自传”的“三自爱国教会”(或称“三自教会”)政策,他们必须自己选择主教,不能听任梵蒂冈的指派等等。因此,报纸上经常谈论到北京和梵蒂冈建交的问题,这都是因为他们对于教权、封圣、派遣主教等问题,各自坚持立场。其实,这和海峡两岸的问题一样,总是阻碍很多。
他告诉我,他非常重视宗教的和谐、宗教间的相互访问,也告诉我曾经和哪些宗教人物做过交流往来;甚至他非常亲切地指着旁边的小窗子跟我说:“每次和数十万的民众摇手致意,就是在这个窗口。”他还叫我到那个地方去站了一下。
后来他提议说:“我们照相纪念吧!”我以为他和我们这十多个法师合照一张照片就好了,但是他很亲切的说:“大家一人照一张。”我觉得他真是做到了“给人欢喜”。我现在对各国人士来访要求照相,也是这样一人照一张。梵蒂冈有专业的人士负责照相,别人不可以随意拍照,这一位专业人士拍摄确实高明,他都能把握最好、最佳的镜头,很快速地就为我们每个人照好一张与教皇的合影。
在那一次的会见中,约翰·保罗二世建议我到两个地方访问,一个是“普世博爱运动”(Focolare morement),一个是阿西西市的“圣方济各修会”(San Francis Basilica di Assisi)。我接受了他的意见,后来就到了“普世博爱运动”访问。
记得,那次集会大约有两千多人,我从长方形教堂的门口到达主席台,走路至少三分钟以上,他们掌声热烈不断,一直到我上台站好为止,我就感觉到天主教对于他们的教徒是有训练的。光是一个鼓掌,表现出对于来访客人的尊重,这种精神,恐怕一般的宗教都不及他们。那一天我和他们讲了一些什么,现在已经不复记忆,但我见到了普世博爱运动的创立人卢嘉勒(Chiara Lubich)女士,对她推广普爱施舍运动的热心表示敬佩,这跟佛教徒对弱势者的慈悲关爱是有共同之处的。
之后,我们又前往阿西西市“圣方济各修会”访问,它是天主教非常重要的“和平之城”。据说圣方济各是天主教的一位修士,自幼乐善好施,对贫穷者的求助,他从不拒绝,并且以清贫刻苦作为自我的修持功课。他在公元一二二六年逝世,享年只有四十四岁,他创立这个修会至今,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了。
从罗马前往阿西西市开车大概就要一小时余,我们到的时候,他们带领我们一行人一堂、一室地参观,仔细地讲说内容意义,尤其我看他们的藏书非常丰富。当天,他们特地找了数位中国籍的修女做了多道的素菜请我们用餐,他们所有的修士、神父近百人,这一天也跟着我们素食。这么多人里,有一位来自台湾高雄教区的邱琮杰(Giovanni Chiu)神父对我们特别的亲切,也把圣方济各修会的历史向我们作了详细的介绍,好让我们对教会有多一点的认识。
访问后的第二年,意大利发生大地震,圣方济各修会受到严重灾难,我感于对他们的怀念和敬意,特别派了慧开法师在参加他们举办的会议时,致赠一万美金给他们的教会,聊表一些心意与祝福。
此外,那一趟行程,我们也访问了意大利最大的伊斯兰教清真寺,照理说,要进大清真寺访问应该规矩很多,但是他们给予我们特殊的礼遇,全数开放进入参观,并且在寺里看到了世界最大的《古兰经》。我只感觉到他们的教堂里面空旷无比,什么也没有,并不像中国的宗教建筑物,里面都有很多令人崇敬的圣像,也不像梵蒂冈教堂里有很多石雕像,特别是他们的宗教绘画、雕像都别具风格。
话再回到我和教皇约翰·保罗二世在梵蒂冈的会见,原以为只是很平常的事情,哪里知道其实并不平常。原因是,美国西来寺的徒众把我和教皇合影的那一张照片,挂在西来寺的客厅里,洛杉矶的天主教徒闻讯,纷纷到西来寺参观。这张照片,对佛教在美国与天主教的融和相处,起了很大的作用,深具意义。他们认为我跟他们的教皇照相,也等于是他们的教皇一样;甚至有一些神父、修女来到西来寺见到教皇的照片,也把西来寺当做他们的天主教堂了。
教皇约翰·保罗二世出生于一九二〇年,我和他会见时,他已经七十七岁了,过去他曾经遭到暗杀中弹,听说老年的时候伤势复发,在长时间的病痛后,于二〇〇五年辞世。我特别写了一篇短短的文章,委托单国玺枢机主教翻译成英文,表达我的敬悼:“惊悉教皇逝世,举世同悲。回忆一九九七年梵蒂冈亲觐教皇,并祈愿世界和平之事犹在目前,今国际佛光会全球佛光人为此一世界明灯熄灭,深表哀悼。”同年九月,在佛光山的如来殿也举行了一场纪念音乐会,单枢机主教、意大利驻台代表安绮丽(Mana Asunta Accile)、高雄县长杨秋兴,都出席了这场盛会。
约翰·保罗二世逝世后,很快地,由本笃十六世继任教皇,当时他也希望我们前去访问,隔年六月,经由时任驻梵蒂冈官员杜筑生先生的联系安排,我们和他简单地见面表示敬意,因为他上任未久,就未再多建立关系了。
梵蒂冈和佛光山的关系一直很密切,像每年佛诞节,他们都会来函致贺。二〇一一年十月,他们举办一个“梵蒂冈为世界祈求和平二〇一一年阿西西祈祷日”,单国玺枢机主教致电转达,这个盛会是每四年举行一次,教廷方面希望邀请我前去参加。我回复他,实在年纪老迈,长途跋涉也不敢前往,只有委派佛光山欧洲总住持满谦法师代表致意。单枢机主教也颇能体会我的情况,告诉我说,按照教廷规定,枢机主教每年都有数次集会,他都应该前往,现在教皇也体念他年纪老大,请他可以不必搭机前往梵蒂冈。看起来,他们也是蛮有人情味的。
这数十年来,我与天主教建立友好的因缘,在《我与天主教的因缘》一文中,已有相关的叙述,在此也就不多谈了。
说到宗教之间的交流,我从一九七六年第一次访问美国之后,陆续进出二十多年,感觉到美国真是一个民族大融和的国家,对于多元文化、宗教都给予尊重。像我们在洛杉矶建寺,成立国际佛光会世界总会,乃至在世界各地召开世界会员代表大会,美国前几任的总统,如里根(Ronald Reagan)、老布什(George H.W.Bush)、克林顿(Bill Clinton)先生等,都曾经给我们许多的鼓励和护持。其中,前任副总统戈尔先生(Al Gore)算是有比较多的往来。
美国副总统戈尔访问西来寺(慈惠法师提供,一九九六年四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