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列里倒下时枪声响起。
这一颗子弹从燕妮的左胸穿过,射到墙上,落在地上时看起来像一朵美丽的花——弹头像花一样绽开,鲜血点缀在花瓣上,美的让人落泪。
燕妮也在落泪。
鲜血从她的胸口涌出,染红前胸。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伤口附近似乎想让血在胸前散的更均匀一些。
她胸前的血看起来也像一朵绽放的花,一朵用生命绽放的花,同样美的凄凉,美的让人悲伤。
美的让人忍不住落泪。
燕妮抬起头问我:“美吗?”
我还没有回答,她就已经倒下。倒下时她的眼睛也一直没有离开我,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我没有出卖你,请你相信我。”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林正豪悄悄地向外溜走,每个人都在为燕妮的死悲伤,没有人注意到他,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活命的机会。
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门一直敞开着,跨一步就可以越过这道门槛。只要走出这道门槛,他的命就捡回来一半,另一半就要看他跑的够不够快。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跑的快。
猎狗永远也追不上兔子,因为它在逃命。
林正豪已经跨出了门槛,但是又一步一步退回来。
不是他自己想回来,而是一只冰冷的枪口逼着他回来,他知道自己只要再向前迈出一步这只抢就会毫不犹豫地崩碎自己的脑袋。
枪在杨风手中。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笑容,眼中也没有讥诮和嘲弄的神情,整个人冷的像一块冰,一块可以冻死人的冰。
他没有愤怒,显得非常平静,但是这种平静看上去比愤怒更可怕。
“陈三在哪里,说错一个字要你命。”
林正豪已经说不出话,只能机械地向后退步,用手指着房子,意思是人在屋子里。
杨风的声音微微颤抖,道:“他是死还是活?”
林正豪道:“活着。”
杨风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又出现了熟悉的笑容,道:“那你就该死了。”
他说到做到,一枪打碎了林正豪的脑袋。
晓月走进来时我正扶起燕妮的尸体,用手去慢慢揩净她脸上的血,她活着的时候最爱美,总是把脸洗的干干净净,现在死了也不能让她变脏。
我的手沾满了血,她的脸越擦越脏。我不停地用手去擦,她的脸就不停的变脏。每擦净一块,旁边又有新的血渍沾染。
她的脸似乎永远也无法干净。
泪落下来,落在她的脸上。泪珠滚落的地方,忽然变得非常纯净,原来只有泪水才能洗清这肮脏的血渍。
我的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
白石道人王炎三从榻上挣扎着道:“那个男孩也许还有救,快去拿过我的丹药。”
他的丹药只有白雪知道放在哪里。
白雪拿过一个白色瓷瓶递给白石道人王炎三,他用颤抖的双手拔出瓶口的塞子,瓶子里立刻散发出一股怪异的腥味,晓月立刻皱眉躲在一边,似乎很讨厌这个味道。
白石道人王炎三道
:“这是我当年云游的时候在华山之巅捉到一只千年成形的肉灵芝,骨骼筋络都已经形成,血脉也开始流通而且已经具备灵智,如果不是它灵智还未全开只用一种小手段就骗过来,要不还真是不容易捉到。”
“后来我用这只肉灵芝炼成这颗丹药希望能在危急时保命,可是现在看来即使我服下也没有大的作用。我已经油尽灯枯,就算能苟活几年也只是棺中枯骨不能长生,不如用它来做一件善事留下阴德等来世再修成正果。”
“等我死后给孩子服下这颗丹药,一时三刻就会有呼吸,三天后就能睁眼,一月后就可以恢复正常,只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杨风道:“只是什么?死人都能救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就算他活了变成个女人大不了改个名就是了,长大了一样可以嫁人,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生出孩子来。”
白石道人道:“变性不会,但是会失忆,可能不记得很多事情,需要慢慢恢复,也可能永远忘记,”
失去记忆有时不一定是坏事。
如果这个小男孩能忘记仇恨,他的人生就不会再痛苦,也许就能永远活在快乐中。
白石道人将手里的丹药递到我的手中,然后在我的手上用力握了一下,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却没有说出口。他只是说了一句话:“照顾好我的孙女。”
我点头答应。
白石道人在床榻上望了最后一眼自己的孙女,轻声地说了一句:“我走了。”然后安然地闭上眼,脸上带着笑容逝去。
他心中已经毫无牵挂。
白雪没有哭,甚至没有落一滴眼泪,只是拿出一套早已经准备好的寿衣,从井里打来一盆干净的水用一块干净的白色的毛巾为爷爷擦洗身体,她擦拭的很仔细,动作也很轻柔,似乎担心会弄疼早已经气绝的爷爷。
死人当然不会痛,痛的是活人,活着的人心在痛。
杨风拿过寿衣给白石道人换上,又简单地处理了身上的弹孔,取出里面的弹头,让尸体看起来不太恐怖,让亲人看着不至于太伤心。
白石道人王炎三只有白雪一个亲人。
白雪看不出伤心,只是紧紧咬住嘴唇始终不说一句话,静静地看着杨风给爷爷处理伤口,穿上寿衣。
道观里的道士早就听到枪声,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走过来看个究竟。直到枪声停止才有一个小道童悄悄从墙角露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然后飞一样跑去报告住持,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三清观主持和白石道人王炎三是老相识,对于他的死并没有意外,似乎知道他今天会死一样。也难怪,在这个道观里他住了这么久,主持应该对他的事情很熟悉。
交代完后事我们回到了别墅。
白雪也一起回来,她似乎不想看到爷爷烧成灰烬的样子,没有送爷爷最后一程。坐进车里,望着车后渐渐远去的道观和道观中冉冉升起的浓烟,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走进别墅的大门。
孩子不见了,唐惠歆已经急的在哭泣
,蹲在院子中抹着眼泪。乔老三带着人也在别墅院中,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刀。他第一个看到我,像飞一样扑过来,拿刀指着我的鼻子,大声道:“我还拿你当一条汉子,没想到竟然干这么下作的事情,我大哥的儿子是不是让你暗害了?”
杨风从车上下来,怀中抱着童允希。
乔老三一见孩子紧闭双眼不省人事就立刻像发疯一样挥刀劈下,劈向杨风的脑袋。这一刀没有技巧也没有花招,只有速度和力量,就像那个孩子在我中毒的时候劈我的刀法一样。
化繁为简本就是武学精髓。
这一刀速度很快,力量也很大,但是在杨风的眼里速度还是不够快,力量也不够大,这一刀劈下来的瞬间他几乎可以拔出枪来在他的头上开四个窟窿,然后再把枪放回枪套。
幸好杨风没有拿出枪,所以乔老三的脑袋还在脖子上。他只是抬起右脚像蜻蜓点水一样用脚尖在乔老三的手腕上点了一下,乔老三的手立刻就握不住刀柄,手里的刀脱手飞出远远地落在地上。
乔老三的刀落在地上的时候,金丝眼镜已经带着人冲过来围住他们所有人,每个人都拿着刀,只要金丝眼镜一句话立刻把他们几个人都砍成肉泥。
金丝眼镜在等我一句话。
乔老三带来的人都愤怒地看着我,愤怒中带着鄙视,觉得我欺骗了他们的感情。他们曾经拿我当朋友,虽然大哥死在我手上,但是他们觉得我还是一个够义气值得他们尊敬的人。
可是今天他们发现错了,原来我一直在欺骗它们。
“收起刀,他们是朋友,这只是一个误会。”我看着金丝眼镜淡淡地说,然后走到乔老三面前,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的刀法还要继续练,下次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乔老三知道自己也是侥幸,如果杨风想要自己的命他早已经躺在地上了。他看着手下的人道:“收起刀,听听他说什么。”
我拿出一个摄像头,是童允希用来监视我的那个摄像头,一直在工作。云房里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摄录在存储器当中。
我交给乔老三,道:“你自己看一下就知道了。”
乔老三是个大老粗,从农村出来就一直拿刀砍人,除了自己的名字就只认识厕所上的男女两个字,这种高科技的电子产品他一点也不懂。
幸好他身边有一个人懂。
打开摄像头视频,看了没多久他们的脸色就变了,越往下看脸色就变得越难看,没有等看到最后就关闭了视频。
他们看不下去了。
乔老三看着杨风怀中抱着的童允希,几次想开口说话却又说不出口,这种事没有人能说出口。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会救你们大哥的儿子。”
乔老三激动的热泪盈眶,这个宁折不弯像铁一样硬的汉子竟然在我的面前跪下来,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哥,水里火里如果我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人。”
说完,他转身带人离去。
童允希早已经气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