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无刚,不如粗糠。没有阳刚气概的男人,就好像一把刀上没有钢刃。南唐后主李煜,既为人主,又处宋人虎视之下,却无丝毫振作硬朗的作风。整日里写点缠绵的小词,拥香搂玉,萎靡颓废,最终落个国破家亡。宋太宗一杯毒酒,结束了李煜窝囊的一生。
人若太刚,容易受伤。刚强对一个男人来讲很重要,是男人身上极可贵的品质之一,但刚强也有限度。一味地要赢、要强,很容易伤害身边的人。而且在困难和挫折一味好强也不见得明智。硬支死撑的结果,往往是精血耗尽,无可再撑而一蹶不振。项羽当年就是因为过于刚强,而导致部下大多转投刘邦。直至乌江边一败涂地,他仍是不愿放下半点硬气,用自杀式的战斗给自己的悲剧画上句号。英雄则英雄矣,但他的战死何尝对得起三千江东子弟?倘若柔韧一些,渡河而去,沉痛反省,东山再起放手一搏成就大业的话,不是对江东死去的子弟有一个更好的“酬谢”吗?然而,大王无能,唯有以死报答诸位。
男人刚强,女人阴柔,构成一个和谐的世界。但男人的刚中应有柔。太刚易缺,太柔则折。好男人如一把千锤百炼的宝剑,刚可以削铁如泥,柔能够绕指似丝。
晚清重臣曾国藩就是一个刚柔相济的狠角色。他刚练水勇时,连朝廷的调遣令都敢违抗。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水陆两兵勇才万余人,还不能够与太平天国的百万之师抗衡。1853年,曾国藩把练勇万人的计划告诉了爱将江忠源。江忠源鲁莽无知向朝廷和盘奏出,结果船炮未齐就招来咸丰皇帝的一连串征调(调湘军出省支援外省)谕旨。曾国藩深知太平军兵多将广,训练有素,绝非普通农民起义队伍可比。况且与太平军争雄首先是在水上而不能在陆地,没有一支得力的炮船和熟练的水勇,是吃力不讨好的。曾国藩为此打定主意:船要精工良木,坚固耐用!炮要不惜重金,全购洋炮。船炮不齐,决不出征。正如他所说的:“敛戟不利不可以断割,毛羽不丰不可以高飞。”因而,当咸丰皇帝催促其“赶紧赴援”,并以严厉的口吻对曾国藩说:“你能自担重任,当然不能与畏葸者比,言既出诸你口,必须尽如所言,办与朕看。”曾国藩接到谕旨后便拒绝出征。他在奏折中陈述船炮未备、兵勇不齐的情况之后,激昂慷慨地表示:“我知道自己才智浅薄,只有忠心耿耿,万死不辞,但是否能够成功,却毫无把握。皇上责备我,实在无地自容,但我深知此时出兵,毫无取胜的可能,与其失败犯欺君之罪,不如现在具体陈述,宁可承受畏首畏尾的罪名。”他进一步倾诉说:“我对军事不太娴熟,既不能在家乡服丧守孝,使读书人笑话,又以狂言大话办事,让天下人见笑,我还有何脸面立于天地之间呢!每天深夜,想起这些,痛哭不已。我恳请皇上垂鉴,体怜我进退两难的处境,诫臣以敬慎,不要再责成我出兵。我一定殚尽血诚,断不敢妄自矜诩,也不敢稍有退缩。”咸丰皇帝看到这封语气刚中有柔,柔中又带刚的奏折,深为曾国藩的一片“血诚”所感动,从此不再催其赴援外省,并安慰他说:“成败利钝固不可逆睹,然汝之心可鉴天日,非独朕舌。”曾国藩“闻命感激,至于泣下”。
正是曾国藩这种刚硬的性格让他保存了湘军的力量,为湘军的发展壮大提供了条件,也为大清江山积蓄了后备力量。且不说他的这种违抗君命的做法是否正确,但是抗旨的勇气和强硬,是让人刮目相看的。
曾国藩在他一生之中,并不是处处推崇“刚”,他也重“柔”。熟读古书的他一定知道古人对于刚与柔的思辨。所以,在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之后,曾国藩一直注意自己不可过于刚强。曾国藩号涤生,涤生就是洗涤性格中不好的东西,锤炼出理想性格。他在给弟弟曾国荃的信中说:“近岁在外,恶人以白眼藐视京官,又因本性倔强,渐近于愎,不知不觉做出许多不恕之事,说出许多不恕之话,至今愧耻无已。”曾国藩年轻时性格刚而倔强,几乎到了刚愎自用的地步,以致碰过不少壁。
曾国藩通过不断地锤炼逐渐改变了自己倔强而近于刚愎的性格,从而使他具备了刚柔并济的性格特征。特别能显示曾国藩刚中有柔性格的地方,是他和左宗棠的交往。曾国藩为人拙诚,语言迟纳,而左宗棠恃才傲物,语言尖锐,锋芒毕露。曾国藩在江西端州营中闻父逝世,立即返乡。左宗棠认为他舍军奔丧,是很不应该的,湖南官绅也哗然应和。第二天,曾国藩奉命率师援浙,路过长沙时,登门拜访并手书“敬胜怠,义胜欲;知其雄,守其雌”十二字为联,求得左宗棠的篆书,表示敬仰之意,使两人一度紧张的关系趋向缓和。由于曾国藩采取宽容的态度,用柔和的心态包容刚硬耿直的左宗棠,两人一直相处得融洽。
曾国藩曾写过一联:“养活一团春意思,撑起两根穷骨头。”这也是刚柔兼济。正是这种刚中有柔、柔中带刚的性格使曾国藩游刃于相互倾轧的清代官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