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假发,是桂!——桂小五郎(1 / 1)

桂小太郎的原型之前提过,是被誉为日本维新三杰之一的桂小五郎,也称木户孝允。

他是银时的攘夷战友兼私塾同学,人送外号狂乱贵公子,一向因为美貌以及与美貌成正比的脑残度而备受瞩目。整个人的脑袋里就是一团浆糊,动不动就会丢炸弹,还经常以化妆水平相当拙劣的变装形象出现,从海盜、虚无僧、服务生、忍者、水管工(准确地说,是超级马里奥)、女装(准确地说,是人妖)、RAP歌手等无一不变,接受电视台采访时也拒绝戴面具或是面部被打码,尽管这种 “勇敢”的言行使得他节目还没录完当下就被真选组给瞄上了,同时,他还干过在无人岛上一边用小便写SOS一边唱歌的勾当,而且明明是通缉犯,可无论联谊网聚火锅争夺战还是龙宫夏令营却都要积极参与,这一切的一切,都确切无疑地表明着一件事——这是一个脑残,是一个绝对不亚于银时的猥琐男。

但是,脑残不过只是小太郎的标签,却并非是他的本质,如果你看他只看到了脑残,那这是相当恶劣的,其没品程度绝不亚于《海贼王》看不到团队、友情和梦想,看《死神》只看到一护小强热血升级,最起码也相当于从银时身上看不到武士道,在新八身上只看到吐槽,看《小兵张嘎》只看到嘎子堵人烟囱。

而这撕去标签后,桂小太郎所展现出来的实体,不是别人,正是木户孝允。

现在我就将就两人的一些言行进行对比,以证明我没有随口瞎掰。

先说桂小太郎,除去脑残之外,让我们再来看看这厮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第一, 经典口头禅:“不是假发,是桂。”

因为假发和桂在日语中发音很像,所以自私塾时代起就被同学们冠上了这个外号。不过桂小太郎每次都会斩钉截铁地纠正一句:“不是假发,是桂!”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老实人被欺负。每次都拿小太郎名字变着法儿地玩儿花样的银时,碰到了比他更无厘头的坂本辰马,也只得乖乖地让对方叫自己金时了。

第二, 他很能逃跑。

身为一名被幕府通缉了数年之久的资深通缉犯,小太郎却鲜有被抓的经历,就算不幸进了监牢,也能莫名其妙地脱逃升天。其逃跑实力的雄厚,连银时都不得不发出“你是鲁邦么?”的感叹,鲁邦是日本动画鲁邦三世里的著名怪盗,逃跑能力连大侦探福尔摩斯都拿他没辙,怪盗基德在他跟前就是三孙子。对此夸奖,桂小五郎则非常自信地回了一句:“老子这几年来练就的一身躲避真选组的本领可不是盖的。”

由此可见,他是一个无论自己还是别人都公认的逃跑高手。

第三,除了一成不变出场十次抽风八次的脑残本色之外,其实他是动画里变化最大的人。

在动画开篇,也就是小太郎刚刚出场的时候,他实际上是以一个极端的恐怖分子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也是很难怪的一件事,毕竟幕府和他有与杀父之仇同等级别的灭师之恨,同时,在攘夷战争中,自己和同伴们一起为抵抗侵略者而以命相搏,结果却遭到了想和外星人媾和的幕府的血腥肃清,故而对于幕府有血海深仇恨不得将其统治的领地全部夷为平地的感情也就不难理解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在动画的播放中渐渐地发生着改变。

“我无数次想把这个世界夷为平地,但明明应该最憎恨这个世界的银时却忍受着这一切,我们又能做什么?”

“你破坏江户的行为我决不能视而不见,因为在那里,有着我要保护的东西。”

从一开始指责不愿意参加恐怖活动的银时为“堕落”,在动画播出一年多之后就成为了别人口中“变得软弱”的对象,桂小太郎却丝毫不觉得任何不妥,反而还希望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改变原先的作风,用更温柔的方法来对待这个国家。因为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为了拯救这个国家而再一次将重要的人们置于危险与死亡之中,那这种所谓的拯救,只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其本质除了狗屁之外什么也不是。

第四,有个女朋友叫几松。

本来是挺美好的一段感情,结果因为碰到了桂小太郎而愣是被活脱脱地弄成了一部八点档的狗血剧,一个被追杀的通缉犯因受伤而不得已来到了一家拉面馆,年轻守寡的老板娘几松出于同情将其收留,两个人在照顾与被照顾之间产生了微妙的感情变化。

然而,这却是一场禁断之恋。

几松的丈夫是被过激的攘夷分子杀害,等于说是死在了小太郎的同伙手下,所以她对于这些在街头搞恐怖袭击的攘夷派,只能说是憎恨之情有增无减,然而,她却在明知道小太郎是干什么的之后,依然收留他在店里,即便是有被真选组当做同伙一起给逮着的危险也在所不辞。

因为她发现自己爱上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么烂俗的桥段看来看去也就只有他桂小太郎能撞个正着了。

大致情况就是如此,而接下来我们要说的桂小五郎,非常意外却也是意料之内的同样具备以上四点。

桂小五郎在幕末的时候,作为长州藩毛利家尊攘派的首脑存在,经常会遭到幕府方面的追捕,主要追杀他的,自然就是新选组了。

然而,每次他都能安然无恙地逃脱,无论是像池田屋事件这种大场面,还是在街头吃凉面时邂逅新选众人,他都能堂而皇之地全身而退,而逃跑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

池田屋中,当小五郎知道新选组已经封锁了街口,一场血腥厮杀就要开始的时候,他趁着屋内其他尊攘派的一片混乱,偷偷从窗口跳出,翻上屋顶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禁门事变,也就是长州藩被打为朝敌,赶出京都的事件里,桂小五郎化妆成卖萝卜的行脚商人,溜出了京都。

甚至有一次小五郎都被新选组给当场活捉了,结果在押送途中他借口自己肚子疼要上厕所,然后从公厕里翻窗逃之夭夭。

还有一次,他和同为长州藩藩士,也同是尊攘派的仙波甲太郎一起在路边的面摊子上吃凉面,吃着吃着就觉得背后凉飕飕,回头一看,新选组的来了。

看他们那股架势两人就知道肯定不是来吃面的,情知大势不妙的他们立刻一摔碗筷站了起来,仙波甲太郎“噌”地拔出了腰间的刀,一边摆好了战斗的姿势一边说道:“桂老师,您是我们长州的秀才,不能死在这里,您先逃,我来断后。”

说完半天没人应声,回头去看,这身后哪还有小五郎的影子,再往远处望去,隐约能见到一个小黑点,不断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一个逃了,一个当场死在了新选组四番队队长松原忠司的大刀下。

因为逃跑本领堪称日本第一,所以他也有“逃跑的小五郎”之称。

之所以会被幕府通缉会见人就要逃,那是因为小五郎在当年曾经是个不折不扣的过激攘夷派,也就是鼓吹用暴力手段对待外国人或者是亲外的汉(日)奸。

他曾经和人一起进攻过位于江户东禅寺的英国公使馆,最后以失败告终,同时自己也上了幕府的黑名单,四处被人通缉。而这次进攻使馆的组织者,正是高杉晋作。

之后,小五郎来到尊攘派大本营的京都,继续搞恐怖袭击,不过他一般不亲自动手,而是组织他们去做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所以一度被视作尊攘派的首领。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五郎变得不再那么激进了,开始慢慢地由过激派向稳健派所靠拢。

比如在池田屋事件中,他之所以会留在池田屋最后不得已翻窗户逃走,纯粹是因为他在和主谋宫部鼎藏扯淡,扯淡的主要内容是小五郎希望他放弃这次危险的计划,但宫部鼎藏打死不肯,于是两人就这么一直掰扯了下去,直到新选组上门为止。

明治维新之后,小五郎的改头换面更是明显,一下子变得相当温柔体贴。以前整天喊着打打杀杀转现在则完全是一个反对战争反对暴力的和平人士,比如在征韩论战,也就是日本一度想攻打朝鲜的时候,他就持坚决的反对态度,后来在征台湾论战的时候,他又反对打台湾,江华岛事件那会儿,他依然表示不能出兵朝鲜半岛,总之在那会儿,你要打哪儿,他就不让你打哪儿。

当时的日本因为刚刚开始搞维新,所以引进了很多国外先进的技术和产品,从来没看到过新奇玩意儿的日本人一时间看什么都是外国的好。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很极端的口号被提了出来,叫做全盘西化。

就是说,即日起开始改革,日本的一切的一切的一切,都必须要向西洋各国看齐,西洋人穿西装,那么日本人就得脱下和服也跟着换上;西洋人握手,日本人也得跟着学;日本人长期以来的饮食习惯是以素食为主,再配一点鱼虾,但现在这么吃不行了,要跟国际接轨,大家一起照着西洋人的吃法吃牛肉猪排。

这种观点在当时特别流行,以至于明治天皇都受到了伊藤博文的鼓动,开始吃起了牛排,为的是做个样子给国人看看,好让大家一起跟着西化。

不过,握手穿衣吃饭那还都是小事儿,你学也就学了,但在只好的日子里,事态开始变得过分了起来。

有人提出,日本应该学西洋各国,展开海外扩张,当时正值征韩论战,一大批支持征韩的家伙都是因为要学西洋;还有人说,日本应该尽快引进民主制度,彻底民主,诸如此类的话题还有很多,这些东西,虽说有的很无知,有的很天真,但退一万步再怎么讲,好歹也算是能够说给人听的话,简称人话,但接下来的东西,就不再属于人类理解范畴之内的了。

有人说,日本之所以积贫积弱不能和西方列强平起平坐,全都是因为日本人不行,这个人种有问题,属于劣种,所以,我们要改良人种,具体做法是和西方人通婚,让洋人的血流入我们体内,这样一来,不出几十年,我们就能发达了。

中国人一直认为这话是伊藤博文说的,其实这是污蔑,虽说伊藤博文跟中国有着扯不清道不明的孽缘,但如此弱智的话,他还不至于说出口。

不管是谁说的,总之这话在当时的日本居然还挺有市场,支持者甚广,就在这群魔乱舞一片混乱的当儿,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果断的站了出来喊了声停,那就是已经改名为木户孝允的桂小五郎。

木户孝允表示,这么个全盘西化,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一个,全盘皆输。

大家觉得很奇怪,按说学强的应该会变强,怎么就会皆输呢?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世界上的每个国家就如同每一个人一般,都是不一样的。国家的模式生搬硬套,那就跟男人硬要学着女人一般粉墨化妆可笑。”面对一大帮子人的质疑,木户孝允毫无畏惧之色地反击道。

用今天的话来讲,就是国情不同不能乱来。其实想想倒也是,要真的样样都按着西方的来,那日本可就真的乱套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天皇,西方国家里的神从来都是看不到摸不着的,可天皇这位活神仙不但能看能摸还会自己吃牛排,如果真的全盘极端西化,他怎么办?

所以木户孝允的观点很清楚:能西化,但肯定不能全部,必须得根据实际的情况实行部分西化。

不过从此之后,木户孝允就被扣上了守旧派的帽子,和假发小太郎一样,尽管贵为维新三杰之一,但照样有人当面或者背后指责其是“软弱之人”,有的胆子大点的,就直接在背后管他叫背后就直接叫他胆小鬼缩头乌龟了。

对此,木户孝允心里全明白,但他却依然我行我素,牢牢地控制着那些要求大刀阔斧搞国家的过激派们。

不久之后,同为维新三杰之一的西乡隆盛,也就是银魂里的那位西乡特盛的原型,在萨摩(鹿儿岛县)掀起了日本近代规模最大的叛乱——西南战争。

战争爆发之后,木户孝允是第一个要求明治政府立刻派兵围剿,将这场动乱扼杀在萌芽之中的人,在那个时候,伊特博文和大久保利通都是持“看看再说”的观望态度,可就是长期以来一直扮演柔和保守派角色的木户孝允,却意外地铁血了一把,仿佛又让人看到了京都时代那个站在天诛最前线的桂小五郎的影子。

“如果不能及时控制萨摩的局势,那么这个国家将会走向灭亡的地狱。”当陈述理由的时候,他这么说道。

只有在这个时候,旁人才会猛然想起,这位当年有着桂跑跑之称的家伙,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剑道高手。嘉永五年(1852),他在江户三大道馆之一的练兵馆修行剑道,当时的掌门是著名剑豪,人称力之斋藤的斋藤九郎。对于这个身材高大却一点也不见笨重的门生,斋藤九郎极为器重,入门的当年,桂小五郎就获得了神道无念流的资格证书,第二年还当上了练兵馆的塾头,并且和大村藩的一个叫渡边升的一起被合称为“练兵馆双璧”。

他变了,却也没变。

变的,是做事出世的方式方法;不变的,则是一颗为国为民的热忱之心。

这家伙其实并非惧怕战争或者改革,也不是害怕死亡,他只是在努力为国家寻找一条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发展的途径罢了。

明治十年(1877)五月二十六日,木户孝允于京都病重,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陪伴在他身边的有不少人,其中包括了夫人木户松子以及另一名维新三杰大久保利通,此时的西乡隆盛正在萨摩造反,所以没有到场。

木户松子本叫几松,是当年京都的名妓。在当年木户孝允还叫桂小五郎的年代,两人就已经结识并开始了交往。那会儿的小五郎我们之前也有说过,虽然在藩内地位很高,威望也有,但因为隶属于尊攘派,所以在他经常蹲点混日子的京都基本上就是一个过街老鼠的角色,但凡被新选组之类的在街头巷尾撞见,那就是直接杀无赦,不过由于他练就了一身出神入化,足以让甲贺伊贺的忍者们羡慕嫉妒恨的逃跑本领和化妆本领,所以倒也一直有惊无险。就是在这么一个艰难的岁月里,几松却一直不离不弃,有时候小五郎一逃就是好几个月,但她却依然苦苦等候着自己爱人的归来,丝毫没有动摇过。

曾经有一次,桂小五郎被新选组满世界地追杀,东躲西藏好几个星期都没个音讯,就在几松也很着急的时候,突然有长州藩的维新同志跑到她这里告诉她说,发现了桂小五郎的踪迹。

几松很兴奋:“您是在哪儿发现他的?”

对方说,在京都二条大桥上,最近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目光犀利的乞丐,面容神似桂小五郎,每天都坐在桥上要饭,几松小姐如果现在去的话应该还能碰得到,不过…

“不过什么?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东西吗?”几松问道。

“不过在下还是想劝您别去为好。”

“为什么?”

看着几松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对方也就直言不讳了:“桂先生并没有这种特殊的爱好,他之所以会化妆成乞丐行乞,一定是为了以此为掩护刺探情报,如果您现在贸然前去相见,大桥上人来人往保不齐有新选组的探子,一旦被人看穿,那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但是几松却坚持要去,她再三表示既然知道了人在哪儿,就一定得去看一眼,不然晚上睡不着觉。众人也拗不过她,只得反复叮嘱说大姐你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千万别一个激动把桂先生给坑了啊。

几松没有多说话,独自一人来到了二条大桥,在桥面上,她一眼就认出了蹲在那里面前摆了个破碗正处于乞讨状态中的桂小五郎。

此时的小五郎身上穿了一身破旧不堪估计是从哪儿捡来的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衣服的衣服,为了怕被人认出,头上还特意绑了个头巾好挡住脸,估计也是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体周围隐约还能望见几只盘旋的苍蝇。

一般来讲老婆看到老公这幅德行多半就当场哭出来了,定力好一点的那也得情绪激动,浑身颤抖。

但几松脸上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她继续向前走着,向桂小五郎的乞讨摊位走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来到了小五郎的跟前。

“哐当。”几松弯下身子丢入了一枚铜板。

“保重。”

除了她和小五郎,没有第三个人听到这两个字。接着,几松站起身子,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前行,缓步穿过了二条大桥。

两个人的正式婚礼,是在明治维新后举办的,明治三年(1870),几松做了长州藩藩士冈部利济的养女,门当户对地嫁给了木户孝允,婚后改名为木户松子,这对苦命的鸳鸯在历经战乱,幕府通缉,新选组满世界的抓捕(曾经有一次近藤勇亲自带人上门捉拿,但因几松掩护得好而让小五郎幸免于难)等风浪,忠贞不渝互相扶持,终成了一对眷属修成了正果。

什么叫爱情?这才叫爱情。

当木户松子得知丈夫在京都病重的消息后,原本在东京的她连夜从坐马车出发,赶了整整10天的路,都没来得及休息便来到了丈夫的身边,端茶送水悉心照料,但对于其生命的挽回却依然无济于事。

弥留之际,木户孝允突然猛地抓住了大久保利通的手,艰难地张开了嘴,用几乎小的听不到的声音不断喃喃着:“够了…够了吧…西乡胖子哟…你也是时候…是时候该收敛…点了吧?适可而止一点啦…”

这家伙果然在最终的时候,还是讨厌战争的啊。

当天,木户孝允与世长辞,年49。他死以后,木户松子出家为尼,法号翠香院。明治十九年(1886),她因胃病医治无效与世长辞,年44。

在木户松子的墓志铭上,有这么一段话:为人可洁相结托扶之於流离难中终为配。就是说她风格高尚人品洁净,和木户孝允相识并互相托付于患难流离,最终走到了一起。

这是对两人婚姻史最好的诠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