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
那瓦王御苑
【亚马多及毛子上。
亚马多 去,稚嫩的青春;拿了这钥匙去,把那乡下人放了,带他到这儿来;我必须叫他替我送一封信去给我的爱人。
毛子 主人,您愿意用法国式的喧哗得到您的爱人的欢心吗?
亚马多 你是什么意思?用法国话吵架吗?
毛子 不,我的十足的主人;我的意思是说,从舌尖上溜出一支歌来,用您的脚和着它跳舞,翻起您的眼皮,唱一个音符叹息一个音符;有时候从您的喉咙里滚出来,好像您一边歌唱爱情,一边要把它吞下去似的;有时候从您的鼻孔里哼出来,好像您在嗅寻爱情的踪迹,要把它吸进去似的;您的帽檐斜罩住您的眼睛;您的手臂交叉在您的胸前,像一头炙叉上的兔子;或者把您的手插在口袋里,就像古画上的人像一般;也不要老是唱着一支曲子,才唱了几句又换了一个调子。这是台型,这是功架,可以诱动好姑娘们的心,虽然没有这些她们也会被人诱动;而且——您在听着我吗?——这还可以使那些最擅长于这个调调儿的人成为一世的红人。
亚马多 你这种经验是怎么得来的?
毛子 这是我一点一点观察得来的结果。可是您忘记您的爱人了吗?
亚马多 我几乎忘了。
毛子 健忘的学生!把她记住在您的心头。
亚马多 她不但在我的心头,而且在我的心坎儿里,孩子。
毛子 而且还在您的心儿外面,主人;这三句话我都可以证明。
亚马多 你怎么证明?
毛子 您在心头爱着她,因为您的心得不到她的爱;您在心里爱着她,因为她已经占据了您的心;您在心儿外面爱着她,因为您已经为她失去您的心。
亚马多 我正是这样。把那乡下人带来;他必须替我送一封信。
毛子 好得很,马儿替驴子送信。
亚马多 嘿,嘿!你说什么?
毛子 呃,主人,您该叫那驴子骑了马去,因为他走得太慢啦。我去了。
亚马多 路是很近的;快去!
毛子 像铅一般快,主人。
亚马多 什么意思,小精灵鬼儿?铅不是一种很沉重迟钝的金属吗?
毛子 非也,我的好主人。
亚马多 我说,铅是迟钝的。
毛子 主人,您这结论下得太快了;从炮口里放出来的铅丸,难道还算慢吗?
亚马多 好巧妙的辞锋!他把我说成了一尊大炮;他自己是弹丸;好,我就把你向那乡下人开了过去。
毛子 那么您开炮吧,我飞出去了。(下。)
亚马多 一个乖巧的小子,又活泼又伶俐!对不起,亲爱的苍天,我要把我的叹息呵在你的脸上了。最粗暴的忧郁,勇敢见了你也要远远退避。我的使者回来了。
【毛子率考斯塔德重上。
亚马多 考斯塔德,我要释放你。恢复你的自由,解脱你的束缚,免除你的禁锢;我只要你替我干这一件事。(以信授考斯塔德)把这封书简送给那村姑娘杰奎妮妲。(以钱授考斯塔德)这是给你的酬劳;因为对底下人赏罚分明,是我的名誉的最大的保障。毛子,跟我来。(下。)
毛子 人家说狗尾续貂,我就像狗尾之貂。考斯塔德先生,再会!
考斯塔德 我的小心肝肉儿!我的可爱的小犹太人!(毛子下)现在我要看看他的酬劳。酬劳!啊!原来在他们读书人嘴里,三个铜子就叫做酬劳。“这条带子什么价钱?”“一便士。”“不,一个酬劳卖不卖?”啊,好得很!酬劳!这是一个比法国的克郎更好的名称。我再也不把这两个字转卖给别人。
【俾隆上。
俾隆 啊!我的好小子考斯塔德,咱们碰见得巧极了。
考斯塔德 请问先生,一个酬劳可以买多少淡红色的丝带?
俾隆 怎么叫一个酬劳?
考斯塔德 呃,先生,一个酬劳就是三个铜子。
俾隆 那么你就可以买到值三个铜子的丝带了。
考斯塔德 谢谢您。上帝和您在一起!
俾隆 不要走,家伙;我要差你干一件事。你要是希望得到我的恩宠,我的好小子,那么答应我这一个请托吧。
考斯塔德 您要我在什么时候干这件事,先生?
俾隆 哦,今天下午。
考斯塔德 好,我一定给您办到,先生。再会!
俾隆 啊,你还没有知道是件什么事哩。
考斯塔德 等我把它办好以后,先生,我就会知道是件什么事。
俾隆 嗨,混蛋,你该先知道了以后才去办呀。
考斯塔德 那么我明儿早上来看您。
俾隆 这事情必须在今天下午办好。听着,家伙,很简单的一回事:公主就要到这儿御苑里来打猎,她有一位随身侍从的贵女,粗俗的舌头轻易不敢提起她的名字,他们称她为罗瑟琳;你问清楚了哪一个是她,就把这一通密封的书信交在她的洁白的手里。(以一先令授考斯塔德)这是给你的犒赏;去。
考斯塔德 犒赏,啊,可爱的犒赏!比酬劳好得多啦;多了足足十一便士外加一个铜子。最可爱的犒赏!我一定给您送去,先生,决不有错。犒赏!酬劳!(下。)
俾隆 而我,——确确实实,我是在恋爱了!我曾经鞭责爱情;我是捉拿相思的捕快;我把刻毒的讥刺加在那个比一切人类更伟大的孩子的身上,像一个守夜的警吏一般监视他的行动,像一个尊严的塾师一般呵斥他的错误!这个盲目的、哭笑无常的,淘气的孩子,这个年少的前辈,矮小的巨人,丘匹德先生;统治着一切恋爱的诗句,交叉的手臂,叹息,呻吟,一切无聊的踯躅和怨望的悲愤的无上君主,统辖天下痴男怨女的唯一主宰和伟大的元帅;啊,我小小的心,我却要高举他的旗帜,在他的战场上充当一名士卒!什么,我!我恋爱!我追求!我要找寻一个妻子!一个像一座永远需要修理的时钟般的女人,你不去留心她就会出毛病!嘿,最不该的是叛弃了誓约;而且在三个之中,偏偏爱上了最坏的一个:一个伶俐**的姑娘,她的眼睛像两颗乌黑的弹丸;凭着上天起誓,即使百眼的巨人阿耳戈斯把她终日监视,她也会什么都干得出来。我却要为她叹息!为她整夜不睡!为她祷告神明!罢了,这是丘匹德给我的惩罚,因为我藐视了他的全能的小小的威力。好,我要恋爱、写诗、叹息、祷告、追求和呻吟;谁都有他心爱的姑娘,我的爱人也该有痴心的情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