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文篇二十一(1 / 1)

丹阳城外三十里处,楚军大营之中。

夜渐渐深了,楚军大营大部分营帐之中的士卒都陷入了梦乡,只有中军主帐之中还剩下那点点烛火。

借助着自己身前这点点烛火,身为此部主将的楚国左徒景明,此刻正端详着自己面前几案之上那一张地图。

看着地图之上所标注的那不利于己方的敌我形势,左徒景明的面容之上几分阴霾之色忽然显现。

原本此刻的他应当可以率领着麾下士卒进入丹阳城中,游刃有余地和对面的秦国大军展开一场大战。

只是那一支忽然出现的秦军骑兵完全打破了之前的计划。

想到这里那支来去如风一般的秦国骑兵,想到骑兵方阵之中的那一面墨色秦旗,左徒景明脸上的那一丝阴霾之色迅速化为了满腔的愤怒。

“砰……”

伴随着左徒景明右手握拳重重砸在几案之上,大帐之中顿时响起了一道巨大的敲击之声。

然后只听一声,“秦国骑兵,我景明和你们不同戴天。”

只是左徒景明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就在他在大帐之中咒骂秦国骑兵的同时,已经有数万秦国骑兵在主将司马错的率领之下悄然来到了他的营寨附近。

看着远处那一座燃烧着点点火光的营寨,身为秦军骑兵主将的司马错一边策动着身下战马,一边回望着自己身后这数万的秦军骑兵。

黑暗之中,没有那催人奋进的战鼓之声,没有令人热血澎湃的战前宣誓,唯一有的只是那不时响起的战马嘶鸣之音。

借助着天际之上悬挂的一轮明月所散发出来的皎洁月光,看着自己对面这些骑兵脸上那如同寒冰一般的神情,秦将司马错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自豪之色。

拨马转身面向前方楚军大营,秦将司马错左手紧握强弓,右手缓缓从战马一侧的箭壶之中取过一支羽箭。

张弓、搭箭,锐利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远处箭塔之上的那一名楚军士卒,然后只见秦将司马错就这么松开了捏住箭羽的右手。

一瞬之间,携带着恐怖动能的羽箭跨越了双方之间的距离,直直地射中了对面箭楼之上的那名楚军士卒。

直到这个时候,这名楚军士卒还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带着几分疑惑不解的神情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片刻之后,望着胸口的那支羽箭,这名楚军士卒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已然身中一箭。

只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砰”的一声过后,这名楚军士卒带着满脸震惊的神情,就这么直直倒在了自己所值守的箭楼之上。

这名楚军士卒的异常自然没有逃过周围同伴的注意,霎时之间一片敌袭的呐喊声忽然在楚军营寨的箭楼之上响起。

“敌袭!”

这一句敌袭犹如一道十分明确的命令,不仅仅是对营寨之中的楚军,而且是对营寨之外的秦军。

一声令下,营寨之外的秦军士卒不断安抚着身下躁动的战马,他们的右手之中已然不约而同地多了一杆用来破阵的长枪。

“杀……”

伴随着一阵的喊杀之声,无数秦国骑兵在月光的照拂之下策动身下战马,向着前方那一座楚军大营急速冲去。

在箭楼之上存活下来的那些楚军士卒的注视之下,刚刚还是一片黑幕的远处,此刻忽然传来了一阵如同山崩地裂一般的巨响。

巨响过后还未等这些楚军士卒反应过来之时,秦军骑兵那一人一马已然来到了楚军营寨左右。

马蹄踩踏大地,骑兵扬起手中长枪……

伴随着一道幽幽寒光闪过,一名楚军士卒忽然感到自己的胸口传来了一阵剧痛。

片刻之后,紧握手中长枪的秦军骑兵用力一收,面前那名楚军士卒已然无力的躺倒在了大地之上。

眼见着刚刚倒在自己面前的这具尸体,那名秦军骑兵目光之中一道寒光闪过,手中收回的长枪高高举在头顶。

“将士们,冲杀进去……”

秦军骑兵的这一波冲锋以及伴随其间的喊杀之声,立刻便将那些沉浸在睡梦之中的楚军士卒拉到现实之中。

当耳畔出现那似乎近在咫尺的喊杀之声,这些楚军士卒的心中不约而同地生出了同一个念头。

“秦军袭营了!”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这些楚军士卒几乎来不及多想抄起摆放在大帐之中武器,便迅速冲出了所居住的营帐。

刚一踏出营帐,视野之中呈现的一切让那些此刻还处在迷茫之中的楚军士卒显得更加的迷茫。

到处都是武器相交而发出的声响,到处都是那熊熊燃烧的火光,到处都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很显然在这个没有指挥的深夜之中,面对着秦军骑兵突如其来的进攻,这些楚军在短时间能够做的事情只剩下了各自为战。

不过左徒景明麾下的楚军士卒毕竟不是那种初上战场的新兵,历经多次战火磨炼的他们在此刻依然能够保持他们战士的本能。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开始各自为战的他们开始形成了一条简陋的防线,勉力抵抗着那些来去如风的黑色骑兵的突袭。

对于这些楚军士卒而言,此刻手中所握持的利剑、长戟已然成为了他们最后的希望,要想活下去他们只能击杀面前的敌人。

只是他们若是想击杀对面那些精锐的秦国骑兵却是显得太过于艰难,有些时候双方战力之上的巨大差异真的不是某一种信念可以弥补的。

当看见自己前方那一道楚军士卒短时间拼凑而成的简易防线之后,骑乘在战马之上的秦将司马错没有半点犹豫,果断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霎时之间,伴随着一支支骑兵弩所射出的弩箭,一名名的楚军士卒就这么倒在了自己所驻扎的营寨之中。

那些侥幸逃过骑兵弩一击的楚军士卒并没有逃过一劫,因为下一刻秦军骑兵手中的长枪已然来到了他们的身前。

……

就在秦军骑兵凭借着强大的攻势以及来去如风的速度,成为这黑夜之中的死神,不断收割着眼前这些楚军士卒的生命之时。

远处伴随着忽然一声的巨响,一支比之此时正逞威的秦国骑兵人数多几倍的秦军部队向着楚军的这座营寨攻击而来。

秦军的总攻,开始了!

如果说刚刚那一支秦军骑兵的任务是冲破这些楚军士卒的防线,其作用更像是一杆刺破敌军防御的长枪的话;

那么此时到来的秦军士卒就更像是一驾战车,毫不留情地碾过自己面前的每一个对手,其所过之处根本不会有一个敌人存活下来。

就比如现在伴随着主将公孙衍的一声令下,这些秦军士卒分成各个战斗分队,开始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对眼前的楚军士卒进行着攻克。

在此过程之中,这些秦军士卒自然免不得受到来自楚军士卒偷袭,但是这些却对于他们几乎没有半点作用。

因为往往那些楚军士卒手中的长剑还没有刺中自己所选定的目标之时,对面至少已经有两杆长戟已然来到了他的身前。

面对这种情况这些楚军士卒或许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一个是用手中长剑自刎殉国,还有一个选择便是丢弃手中武器向自己对面的秦军士卒投降。

战斗之中,有些楚军士卒选择了前者,而也有人选择了第二个。

伴随着这场战役一分一秒地流逝,伴随着一名接着一名楚军士卒扔下手中武器向秦军士卒投降,原本就偏向秦军的胜利天平已然完全倒向了秦军。

最后,当秦军主将公孙衍率领着麾下将士冲入楚军的中军大帐之中时,看到却是此刻披头散发、目光之中更是浮现出几分疯狂之色的楚军主将,左徒景明。

在一众秦军士卒的护卫之下,一身墨色甲胄的秦军主将公孙衍缓缓走到了这位楚军主将的面前。

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人的到来,这名楚军主将缓缓抬起头来,此刻他的目光之中忽然出现了满满的愤怒之情。

“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连说了三个不服之后,这名身上已经没有了半分贵族气度的楚军主将带着几分疯狂说道:“你们秦军只会偷袭。”

“先是趁我大军行军疲惫之际,以骑兵对我士卒发动突袭;此番你们更是趁夜袭击我大营,我麾下的士卒根本来不及准备迎敌。”

“你们秦军胜之不武!”

面对眼前这一位自己的手下败将,身为主将的公孙衍却看着他此刻脸上的疯狂,脸上神色却没有半点的变化。

“你想怎么打?”

听到对面的公孙衍问出这句话,左徒景明脸上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连忙说道:“有本事你们将我放了,将我麾下的士卒也放了,我和你率领着麾下士卒约定一个时间地点真刀真枪地干上那么一场。”

“这样就算是输,我也是输得是心甘情愿。”

听到楚军主将说出这一番话语,公孙衍脸上的神情依旧没有变化,只是说了一句:“战争的法则,历来都是由胜利者所书写的。”

随后便命麾下士卒将这位此刻已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左徒景明,从自己的视线之中带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