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为了进行战争,在他的法学原则中可以发现安全需要、报复行为、荣誉观念、宗教狂热、权利主张或经济利益这些动机。等到帖木儿把察合台的世袭产业——花剌子模和坎达哈这些附庸国家再度统一起来,立刻将注意力转向伊朗(波斯)的王国(1380—1393 A.D.)。自从旭烈兀大帝的末代后裔阿波塞德亡故以后,阿姆河与底格里斯河之间这片广大的国土就失去了一位合法的统治者。和平与正义遭到摈弃已有40年之久,蒙古侵略者似乎可以听到一个被压迫民族的哭声。那些可怜的藩王用联合起来的军队抗拒他的进攻,在分散的状况下被他各个击灭。他们的下场各有不同,完全取决于他们是把握时机立即归顺还是不识时务顽抗到底。易卜拉欣是希万(阿尔巴尼亚)的君王,跪下亲吻皇帝的宝座,和平的礼物是丝绸、马匹和珠宝,按照鞑靼的风俗,每项礼物都是9份。但是一名挑剔的旁观者提到,只有8名进贡的奴隶。易卜拉欣胸有成竹地回答道:“我自己算是第9名。”他的奉承之辞被帖木儿报以微笑。[4886]
曼提尔是法尔斯的国君,更适当的说法是波斯的君主,虽然实力不足,却成为最危险的敌人。在设拉子城下的一次会战中,曼提尔运用3000到4000名士兵,击破帖木儿3万骑兵的主力部队。皇帝亲自参加战斗,只剩下不过十四五名卫士留在帖木儿的旌旗附近,他像一座岩石那样屹立不动,所戴的头盔曾经受到弯刀两次很沉重的打击。[4887]蒙古人重整队伍再度出战,曼提尔的头颅被抛到脚前,帖木儿杀死大无畏家族所有的男性,以表示对这位英勇的敌人极度的尊敬。他的部队从设拉子向着波斯湾进军,富裕和软弱的奥木兹[4888]愿意每年献上60万个第纳尔金币的贡金。巴格达不再是和平之都和哈里发宝座的所在地,旭烈兀最高贵的征服行动,不会被野心勃勃的继承人所忽略。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的整个流域,从河口到发源地全部听命降服。帖木儿进入埃德萨,土库曼人的害群之马受到惩罚,他们竟敢亵渎神圣去抢劫麦加的商队。在格鲁吉亚的山区,身为基督徒的土著仍旧抗拒穆罕默德的律法和刀剑。他的3次远征行动获得圣战的殊荣,特夫利斯的君王成为他的改信者和友人。
公正的报复行为促成突厥斯坦(东鞑靼地区)的侵略行动(1370—1383 A.D.),帖木儿的尊严不能容忍格特人逍遥法外。他渡过锡霍河制服喀什加尔王国,曾经先后7次进军这个国家的腹地,最遥远的营地有两个月的行程,位于撒马尔罕的东北方,距离是480里格。他的埃米尔横越额尔齐斯河,在西伯利亚森林建立一座简陋的纪念碑刻上他们的功绩。
对哥萨克(西鞑靼地区)的征服[4889]出于双重动机(1390—1396A.D.),为了援助陷入灾难的友人以及惩责忘恩负义的仇敌。托克塔米什是一位流亡国外的君王,在帖木儿的宫廷受到款待和庇护。奥鲁斯汗的使臣受到傲慢的拒绝,被打发回国,在同一天之内察合台的军队随之出动,他们的胜利使得托克塔米什在北方建立蒙古帝国。经过10年的统治以后,新的大汗忘记恩主的赏赐和实力,卑劣的篡夺者认为自己拥有成吉思汗世系神圣的权利。托克塔米什率领9万人马经过德本的城门进入波斯,这些来自哥萨克、保加利亚、切尔克斯和俄罗斯人数众多的军队,跟随他渡过锡霍河,烧毁帖木儿的宫殿,逼得帖木儿在冬季的深雪中,为撒马尔罕和自己的生命奋战到底。经过温和的劝告和光荣的胜利之后,皇帝决心要采取报复的行动。帖木儿从里海的东边和西边以及伏尔加河,使用庞大的兵力两次侵入哥萨克,部队从右翼到左翼绵延13英里。在5个月的行军途中,很难看到人类的足迹,他们只能靠运气,在寒冬中打猎以获得每天的补给。最后两支军队开始遭遇,但是在激战之中掌旗手背叛,带着哥萨克的皇家旗帜倒戈投敌,发生决定性的效果,察合台的军队大获全胜,术赤的部落陷入悲惨的处境。[4890]托克塔米什逃到身为基督徒的立陶宛公爵那儿寻求庇护,再度返回伏尔加河两岸地区,与国内的敌手经过15次会战以后,终于葬身在西伯利亚的旷野之中。
帖木儿追击逃走的敌人,进入俄罗斯纳贡的行省,统治家族的一位公爵在他的首都被毁时成为阶下囚,出于东方人的自负和无知,叶勒兹很容易与这个国家真正的都城混淆不清。莫斯科为鞑靼人的迫近而战栗不已,抵抗的力量极其薄弱,因为俄罗斯人把希望寄托于圣母像的奇迹,将征服者偶发或自动的撤退行动归功于她的保护。野心和谨慎将帖木儿召回南部,这个荒凉的国家已经民穷财尽,丰富的战利品如贵重的皮货、安条克的亚麻布[4891]以及成锭的金银[4892],使蒙古士兵发了横财急着回去。他在顿河(塔内斯河)岸边接见一个态度卑恭的代表团,是由埃及[4893]、威尼斯、热那亚、加泰罗尼亚和比斯坎的领事和商人组成,他们控制了位于河口的塔纳(阿佐夫)这个城市以及它的贸易。他们奉献贵重的礼物,对帖木儿的宽厚极力赞誉,相信他的承诺如同圣旨。一位埃米尔为了表示和平进行拜访,探查清楚货栈和海港的状况,可是鞑靼人很快出现,带来毁灭的后果,城市成为一片焦土,穆斯林惨遭洗劫后被驱离,那些没有及时逃上船的基督徒,受到定罪的宣告,不是被杀就是成为奴隶。[4894]为了进行报复,他烧毁了塞拉和阿斯特拉汗的城市,这些是文明正在兴起的纪念碑。他带着虚荣心公开宣称曾经进入永远都是白昼的地区,在这种奇特的现象之下,授权他的伊斯兰法学家可以免除晚祷的义务。[4895]
当帖木儿首次向王室人员和埃米尔提到要侵略印度(1398—1399 A.D.)时,得到的回答是一阵不满的抱怨声音:“那么多的河流、高山和沙漠!士兵都穿着沉重的甲胄!还有摧残人类的大象!”但是皇帝的不快比起任何令人恐惧之物更为可怕。他有充分的理由说服大家,冒险的行动不论从哪方面来看,只要付诸执行,总是安全而且容易的。派出去的探子回报印度的衰弱和混乱:有几个行省的苏巴人竖起反叛的旗帜,马穆德苏丹的幼稚无能甚至令德里的后宫都表现出轻视的态度。蒙古军队的行动分为三大部分。帖木儿很高兴地提到,92个千人骑兵队有幸能与先知穆罕默德的92个名讳或称号相吻合。在阿姆河和印度河之间,他们越过一列高耸的山脉,阿拉伯的地理学家称它是地球的石质腰带。高地的强盗已经被制伏或根除殆尽,但是无数的人马还是丧生在深雪之中。皇帝自己用轻便的支架从悬岩上垂放下去,绳索长达150肘尺,在他到达谷底之前,这种危险的动作要重复5次。
帖木儿在阿托克常用的通道渡过印度河,踏着亚历山大的足迹穿越旁遮普,又称五河之地[4896],最后汇合流入主要的河道。从阿托克到德里的大路长达600英里,但是两位征服者都转向东南方前进,帖木儿的目的是要与他的孙子会师,在后者指挥之下已完成对穆尔坦的征服行动。想当年马其顿的英雄到达海法西斯河的东岸,正在沙漠的边缘,不得不停下来,不禁泪流满面。蒙古人进入沙漠,攻占巴特尼尔的堡垒,率领大军站在德里的城门前面,这个面积广大和人口稠密的城市,在伊斯兰国王的统治之下维持了3个世纪。围攻作战,尤其是对坚固的城堡而言,是一件旷日持久的工作。但是他故意表现出兵力不足的样子,引诱马穆德苏丹和他的首相出城到平原来接战。对方列阵的兵员共有1万名全身铠甲的重装骑兵、4万名近卫步兵以及120头大象,据说长牙上面装着锐利和染毒的短剑。为了对付这些猛兽,特别是防止部队胡思乱想,他只有勉强自己采用一些预防措施,像是火攻以及挖掘一道堑壕,地面插上道钉以及用圆盾组成一道防壁。经验教导蒙古人要用微笑来面对他们的恐惧,一旦这些笨拙的动物溃不成军四处散逃,低劣的品种(就是印度人)在战场上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帖木儿摆出凯旋的行列进入印度的都城,装出一副赞许堂皇的清真寺的样子,但是大肆抢劫和屠杀的命令玷污了胜利的庆典。他决定要用偶像崇拜者或印度教徒的血来净化士兵的心灵,何况印度教徒的人数远超过穆斯林,大概是10‥1的比例。为了达成虔诚的企图,他向着德里的东北方进军100英里,渡过恒河以后,在陆地和水面发起几次会战,深入到库普勒地区,举世闻名的岩石被雕成母牛的形象,那条伟大的河流似乎从此地倾注而出,事实上它的源头还在遥远的青藏高原。[4897]他的班师是沿着北部山区的边缘进行。这次快速的战役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因此无法证明他的埃米尔所提出的奇异预言:他们的子女生活在温暖的气候里,就会退化成为印度教徒的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