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利亚的诺曼人被夹在两大帝国之间,而根据当时的策略,他们从日耳曼或君士坦丁堡的统治者那里接受封地。但是这些亡命之徒认为最可靠的权利是征服,他们从来不爱人也不相信人,所以也不为人所信任更不会为人所爱。君王对他们的藐视掺杂着畏惧,当地人不仅畏惧更混合着憎恨和愤怒。每种可以引起欲念的目标,像一匹马、一名妇女或是一座花园,都能诱使这群异乡人要尽快满足掠夺的念头。他们的酋长更是贪财好货,为了掩人耳目,加上野心和荣誉这些好听的名字而已。12位伯爵有时还结成一个奉行不义的小组织,内部的争执多半是为了分配从人民那儿掠夺来的战利品,威廉的德性随着他的身亡一起埋进坟墓。他的弟弟和继承人德罗戈善于领导统御,能够发挥战友的作战能力,但是无法制止他们的为非作歹。
君士坦丁·摩诺马克斯在位的时代,拜占庭宫廷出于政策而非仁慈,想要将意大利从不断的苦难中解救出来,目前的状况比陷入一群可恶的蛮族手里更为严重。为了达成此一目标,梅洛的儿子阿吉鲁斯被授予崇高的头衔[4357]和广泛的使命。诺曼人怀念他的父亲所以可能对他另眼相看,他获得他们自愿的效力平定马尼西阿斯的叛乱,使他自己和公众所受的伤害得到报复。君士坦丁九世的构想是要把这块好战的殖民地,从意大利的行省迁移到波斯的战场,于是梅洛的儿子把希腊的黄金和制品,当作帝国的赏赐分发给那些首长。阿普利亚的征服者凭借他们的知识和精神,完全排斥这种奸诈的手法,一致拒绝接受他提供的奖赏或建议,不愿放弃已经到手的利益,更不愿到亚洲去追求遥不可及的希望。
阿吉鲁斯鉴于说服的办法已经无效,决定采取强迫的手段,必要时加以歼灭亦在所不惜。他恳求拉丁人出兵一起来对付共同的敌人,在教皇的协调之下,东部和西部的皇帝成立一个攻守同盟(1049—1054 A.D.)。利奥九世目前据有罗马圣彼得的宝座,他是一个思想简单的圣徒,[4358]天性容易自欺欺人,德高望重的身份使得他可以用虔诚的名义,使任何与宗教不兼容的东西获得神圣的性质。一个受到伤害的民族不断抱怨和谩骂,使他的人道思想受到很大的影响,这批不信神的诺曼人早已停止支付什一税,这些强盗对教会的谴责充耳不闻,这种亵渎的行为大可以运用世俗的武力加以惩罚。利奥是位贵族出身的日耳曼人,与皇族有亲属关系,可以自由出入亨利三世的皇宫,获得皇帝的信任。他为了寻求兵力和盟友,凭着一股宗教的热忱从阿普利亚前往萨克森,再从易北河回到台伯河。在他进行作战准备时,阿吉鲁斯毫无顾忌地运用秘密的罪恶武器,一群诺曼人成为公众或私人报复的牺牲品,英勇无敌的德罗戈在教堂被人谋杀。他的弟弟汉弗莱成为第三任阿普利亚伯爵,继承他的精神和志向。凶手受到应得的惩罚,梅洛的儿子被击溃也受了伤,带着羞愧难安的神情逃离战场,躲到巴里城中,等待盟军迟迟未到的救援。
君士坦丁九世的战力因为与突厥人会战而分散,何况亨利不仅意志动摇而且优柔寡断。教皇在越过阿尔卑斯山时也没有带来一支德意志大军,只有一支由700名士瓦本人组成的卫队和少数洛林的自愿军相随。他从曼图亚到贝内文图姆的长途行军中,一大群卑贱杂乱的意大利人来到神圣的旗帜之下,以致强盗和教士睡在一个帐篷里,前面到处堆放着长矛和十字架。黩武好战的圣徒下达命令进行行军、安营和战斗时,不断背诵年轻时所学习的经文。阿普利亚的诺曼人在战场上仅能集结3000名骑兵和数量有限的步兵,背叛的当地人士拦截了他们的给养和退路,他们那从不知畏惧为何物的精神,一度为迷信的惶恐所制服。
当利奥带着敌意到来,他们毫不犹疑地跪在属灵的神父面前,一点都不会感到羞辱。但是教皇心硬如铁,高大的日耳曼人嘲笑对手矮小的身材。这些诺曼人收到通知,处死或流放是他们仅有的选择。他们不愿逃走,很多人在3天里没有吃任何食物,大家情愿战死,觉得这更为痛快也更为光荣。他们登上奇维特拉的小丘,再兵分三路冲向在平原布阵的教皇军队。阿韦尔萨的理查德伯爵和以吉斯卡尔之名闻名于世的罗伯特,分别率领左路和中路,对着乌合之众的意大利人发起攻势,很快冲破敌军,把他们打得大败并且乘胜追击(公元1053年6月18日)。这些意大利人作战毫无纪律也没有经过训练,一看状况不对就赶紧逃走。只有汉弗莱伯爵率领右翼的骑兵,勇敢的精神接受到严格的考验。一般认为日耳曼人在接战时不善于运用战马和长矛的威力,进行步战时就组成强大的方阵使敌军无法攻破,他们双手拿着长剑,对方无论是人、马还是铠甲,都无法抵挡这种武器的威力。在经过激烈的战斗之后,德意志人被前去追杀中途返回的部队所包围,全部在作战队列中战死,受到敌手的尊敬,也满足了诺曼人报复的欲望。
奇维特拉关起城门不让逃走的教皇进城,这时教皇被虔诚的征服者追上,他们亲吻他的脚请求祝福并且赦免罪恶的胜利。士兵看到基督的代理人在敌人和俘虏中间,我们可以推测他们的首领有策略的需要,也可能受到普遍存在的迷信思想的感染。这位善意的教皇静下心来回顾往事,对于这样多的基督徒牺牲性命也会产生悔恨之心,而且所有的事由全因他而起,难免感到自己是这些罪孽和丑行的始作俑者,更由于军事行动的失败,使他那不恰当的尚武精神受到普遍的谴责。[4359]他带着这种心情,愿意倾听并签订一份优惠示好的条约,撤销了为奉行上帝的事业而大肆鼓吹的联盟,并批准了诺曼人过去和未来一切征服的合法性。不管他们是用什么方式篡夺的,阿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这几个行省已经成为君士坦丁的捐赠和圣彼得遗产的一部分,教皇和亡命之徒的私相授受,使双方都能各取所需。他们之间同意运用宗教和世俗的力量相互支持,后来又规定每块耕地支付12便士的贡金或转让租金。自从进行此一重大的互惠措施以后,那不勒斯王国在700多年中一直是罗马教廷的采邑。[43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