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撒留获得第二次胜利以后,猜忌的声音到处流传,查士丁尼信以为真,就将这位英雄召回:“哥特战争已近尾声,不值得多做停留,心怀感激的君主急着要奖励他的功勋,咨询他的高见。凭着他一个人的能力,可以保卫东方的安全,击溃波斯的无敌大军。”贝利撒留知道自己功高震主,于是接受了君王的一番托词,带着掠夺的财物和战利品在拉文纳登船,他要用服从的行动来证明,非常唐突地将他从意大利调职回国,不仅草率而且有欠公正。皇帝用谦虚有礼的态度,接见维提吉斯和他那更为高贵的配偶。哥特国王遵从旨意皈依阿塔纳修斯的信仰,获得元老院议员和大公的位阶,以及亚细亚广大的世袭土地。[3143]每个旁观者都称许蛮族青年的体魄和身材,一点都没有危险的感觉。他们崇拜帝座的威严,承诺要为恩主服务,牺牲性命在所不惜。查士丁尼把哥特王国的财富收藏在拜占庭的皇宫,谄媚的元老院有时得到允许可以参观金碧辉煌的宝物,但是他带着嫉妒的心理,不愿将财富展示在公众的面前。
意大利的征服者拒绝第二次凯旋应得的荣誉,听不到他喃喃的怨言,甚至也可能没有发出一声叹息。说实话他的荣誉远高于一切外在的盛况,即使是在这样一个被奴性充斥的时代,全国也都会对他表示敬仰和钦佩,以弥补宫廷暧昧而空洞的赞许之声。只要贝利撒留出现在君士坦丁堡的街道和公开场合,就会引起民众的兴趣和注视,他那魁梧的体格和严肃的面容展现出大众心目中的英雄形象。他那温和与谦恭的态度使最卑贱的市民都有如沐春风之感,军队死心塌地追随他的足迹前进,让他比起战斗的日子更为平易近人。7000名无比英俊和骁勇的骑士靠着主将私人的津贴,继续在军队服役。[3144]他们在单打独斗或前列对阵中,表现得极为英勇,敌我双方都承认,在罗马的围攻作战中,只靠贝利撒留的卫队就能击败蛮族的乌合之众。那些作战勇敢和一诺千金的敌人,使他的卫队人数不断增加,走运的俘虏像是汪达尔人、摩尔人和哥特人,争着投靠到他的麾下成为依附的部从。他用公正和慷慨获得士兵的爱戴,也不会疏远民众对他的感情。生病和受伤的人会得到医药的照应和金钱的赐予,主将亲临探视和带着慰勉的笑语使得治疗效果更好。失去的武器和马匹会立时得到补充,任何英勇的行为都会得到报酬,像是臂镯或项圈这些昂贵而光彩的礼物,经过贝利撒留的鉴赏之后,显得更为名贵。农夫在他的旗帜所及之处,能享受和平的生活与丰硕的收成,所以对他极为敬爱。罗马部队的进军给社会带来富裕而不是损失,营地保持严肃的军纪,连树上的苹果都不摘一个,也不会践踏田地的作物。
贝利撒留的个性纯朴而又节制,放纵的军事生活没有对他产生影响,没有人敢吹牛说看过他酒醉误事。很多美丽的哥特或汪达尔俘虏愿意投怀送抱,但是他从不受女色的**,安东妮娜的丈夫从不违反配偶要相互忠贞的信条。作为历史学家也是追随他的友人的普罗柯比,对他一生的功勋了如指掌,提到他面对战争的危险,大胆而不莽撞,谨慎而不畏惧,按照情势的需要,或其疾如风,或其徐如林。当陷于最恶劣的处境时,他会指出真正的希望所在,激起部下奋斗的勇气;但是在一帆风顺时,他会保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审慎态度。他的武德不仅可以媲美古代的兵学大师,甚至青出于蓝,挥军所向无论在海上还是陆地都能赢得胜利。他征服阿非利加、意大利和邻近的岛屿,将盖萨里克和狄奥多里克的继承人变成俘虏,君士坦丁堡的皇宫装满战利品,花了6年的时间光复西部帝国大半行省。他在名声和功绩、财富和权势方面无人可以匹敌,仍旧是罗马臣民中第一号人物。嫉妒的声音只是给他带来功高震主的危险;但皇帝倒可以自诩有识人之明,能够发现贝利撒留的才华,加予拔擢和重用。
按罗马凯旋式的传统习惯中,有一名奴隶紧随在战车的后面,不断提醒征服者,要知道命运的无常和人性的弱点。普罗柯比在他的《秘史》中,就承担起这种奴颜婢膝和忘恩负义的工作。心胸开阔的读者会将诽谤之词弃而不顾,但是证据在记忆里挥之不去,我们不得不承认,贝利撒留的声誉甚至德操,都为妻子的情欲和残酷所玷污,只是正派的历史学家倒是对这位英雄人物的缺陷不置一词。安东妮娜的母亲是剧院的娼妓,父亲和祖父在帖撒洛尼卡和君士坦丁堡,从事驭车手这个低贱然而赚钱的行业。命运使她在各种不同的情况下,成为狄奥多拉女皇的密友、仇敌、奴仆和宠幸。共同的嗜好使两个生性****而又野心勃勃的女人联手合作,猜忌和嫉妒的恶意使她们各行其是、互不兼容,最后勾结在一起犯下滔天大罪。安东妮娜在与贝利撒留结婚之前,曾经有丈夫和许多爱人。佛提乌是她前一次婚姻所生的儿子,长大成人后在围攻那不勒斯时表现突出。
等到安东妮娜人老珠黄时,对一个色雷斯的青年发生感情,沉溺于可耻的丑闻而无法自拔。狄奥多西在优诺米乌斯派异端邪说的环境中教育成长,前往阿非利加的航程中,他是第一个登船并接受洗礼的士兵,也被授予了神圣的名字。贝利撒留和安东妮娜成为他的教父和教母,把这个改宗者收养在自己的家庭。就在登上阿非利加海岸之前,神圣的亲属关系堕落成为肉欲的**苟合,安东妮娜任性妄为,无视旁人的指指点点,只有罗马的主将不知道自己戴上绿头巾。当他们居住在迦太基期间,他在无意之中发现这两个情人躲在一间隐秘的卧室,四周无人而且温暖如春,两个人衣冠不整,几乎要赤身**。贝利撒留的眼中冒出怒火,不知羞耻的安东妮娜说道:“在这位年轻人的帮助之下,我正藏起我们最宝贵的财物,不能让查士丁尼知晓。”狄奥多西穿上自己的衣物,虔敬的丈夫甚表满意,连亲眼看到的证据都可以不信。
即使处于放心或自我欺骗的状况,但贝利撒留在叙拉古时,还是因为一名侍女的好管闲事,而完全了解了整个的奸情。马其顿妮亚在他发誓为她保密以后,找来两名内侍跟她一样承认,经常看到安东妮娜的**行为。飞快逃往亚细亚,使得迪奥多西逃过了受辱丈夫的报复,他已经签署了命令让一员卫士去杀死这位奸夫。但是安东妮娜的眼泪和费尽心机的**手段,使耳根软弱的英雄相信她的无辜,甚至堕落到否定自己的诚信和理性,要放弃这些不知谨言慎行的侍从,不给她们任何保护,因为她们竟敢指控和怀疑他的妻子,说她不能保持贞节。这罪恶深重的妇女用仇恨和血腥的手段展开报复的行动,不幸的马其顿妮亚和两名证人被安东妮娜暗中指使逮捕,受到残酷的迫害。她们的舌头被割掉,身体被砍成碎块,然后丢进叙拉古的海中。
君士坦丁提到这件事,讲了一些很鲁莽的话,倒是很有见地:“是我的话,要惩处的是**妇,而不是那个无知的小子。”安东妮娜把这些话记在心里,等过了两年,这位官员因一时冲动拿起武器反抗他的上司,就是她提出斩草除根的建议,决定立即将他处死。甚至就是佛提乌的愤慨,也得不到母亲的原谅,将儿子放逐就是为她召回情人做准备。对于意大利征服者的施压和卑辞邀请,狄奥多西只有屈从,不敢拒绝。
直接从情人手里收到的馈赠,以及参加和平与战争的重要委员会[3145],使得受到宠爱的青年很快获得了40万镑的财产。等他们回到君士坦丁堡以后,对安东妮娜的热爱仍旧炽烈无比,丝毫没有消退的现象。但是畏惧、虔诚以及厌倦,使得狄奥多西感到事态的严重。他害怕在首都到处传播的丑闻,还有就是贝利撒留妻子那种任性而为的痴情,于是从她的怀抱中溜走,隐退到以弗所寻求圣所的庇护,他剃去头发,过着修道院的生活。她就像亚历阿迪妮在丈夫死后无法获得赦免那样感到绝望,泪流满面,撕着自己的头发,府邸里面回响着她的哭声。“她失去了最亲密的朋友,一个温柔、忠诚和勤快的朋友。”但是她热诚的乞求加上贝利撒留的祈祷,也无法把圣洁的僧侣从以弗所孤独之地召唤回来。一直等到主将前往进行波斯战争,狄奥多西才受到引诱回到君士坦丁堡,在安东妮娜离开之前,短暂相聚了一段时间,将自己大胆奉献给爱情和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