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约里安皇帝竭尽全力恢复罗马人的幸福和德行的同时,却面临盖萨里克的武装力量的威胁,无论就对方的个性还是当时的状况而言,都堪称实力最强大的敌人。汪达尔人和摩尔人的一支舰队在格利阿诺(Garigliano)河的河口登陆,在坎帕尼亚掳掠了大量战利品。帝国军队对混乱不堪的蛮族发起奇袭攻击,蛮族被一直追杀到船上,连身为国王妻弟的首领也被杀死。这种全面的警觉等于宣示帝国的统治已今非昔比,但是再严密的警戒也难以使意大利漫长的海岸线不受来自海上的骚扰和侵犯。公众的舆论把更为高贵而艰巨的任务强加在天纵英武的马约里安身上,罗马期望他光复阿非利加。攻击汪达尔人的新定居地的计划,是推行大胆而明智的政策所导致的结果。若英勇的皇帝能把他的精神灌输给意大利的青年,若他在战神广场恢复使他出人头地的训练项目,便有可能亲自率领一支罗马军队,挥军前去对抗盖萨里克。这种国家风气的改革可能会得到下个世代的欢迎,但却会为那些尽力维持一个衰败王国的君主带来不幸,他们为获得眼前的利益,或是避开迫在眉睫的危险,不得不容忍或加重最有害的弊端。
马约里安还是和以前那些最软弱的皇帝一样,明知耻辱也只有采用权宜的办法,招募蛮族协防军取代自己不习军旅的臣民。他就像在以出众的才能挥舞危险的工具,想要展现自己的力量和技巧,岂不知稍出差错就会伤害到本人。除了那些已为帝国效劳的联盟以外,皇帝那慷慨和英勇的名声使得他能够吸引多瑙河、玻里斯提尼河,甚至塔内斯河的民族前来为他卖命。阿提拉属下数以千计最勇敢的臣民,像是格皮德人、东哥特人、鲁吉安人、勃艮第人、苏维汇人、阿兰人,全部在利古里亚平原集结,然而他们所向无敌的实力将会因为相互的敌视而抵消。[2534]大军在严寒的冬天越过阿尔卑斯山,皇帝全副甲胄步行率军前进,不时用长手杖探试冰雪的深浅,带着惬意的神色鼓励抱怨寒冷的斯基泰人,他们很快就要适应阿非利加的炎热。里昂的市民原本打算关闭城门防守,很快改变主意乞降,受到马约里安的宽大处理。他在战场打败狄奥多里克,仍旧承认这位不堪一击的国王是他的朋友和同盟。高卢和西班牙大部分地区的重新统一虽然有利,但还不算稳定,这是劝说和威胁双管齐下的结果。就是力主独立的巴高达,过去一直逃避或反抗前朝的统治,现在也相信马约里安的德操。
他的营地到处都是蛮族的盟友,他的帝座受到人民的爱戴和热烈的支持,但是皇帝有先见之明,若不建立海军武力就无法征服阿非利加。第一次布匿战争期间,共和国以难以置信的努力,在进入森林砍下第一斧后,不过60天的时间,一支160艘战船的舰队,便在海上威风凛凛地排开阵式。[2535]即使当前情势更为不利,马约里安的精神和毅力却不输古代罗马人。砍伐亚平宁山的森林,重建拉文纳和米塞卢姆的军械库和造船厂,意大利和高卢竞相要对国家做出最多的贡献。皇家海军拥有三百艘战船以及适量的小艇和运输船,集结在西班牙的迦太基纳安全而宽广的港湾里。马约里安大无畏的神情使部队充满必胜的信念,要是我们相信历史学家普罗柯比的说法,马约里安的进取精神有时会超过审慎的界限,他急着想目睹汪达尔人的情况,因此伪装成使臣,把头发染色以后前往迦太基。后来盖萨里克发现自己招待过并送走了罗马皇帝,心中感到气愤不已。这种轶事只能看成不合情理的传说,完全是后人编造附会,但是这种杜撰的情节也只会被加在英雄人物的身上。[2536]
盖萨里克不必亲自会晤,也能了解对手的才干和策略。他又实施惯用的欺骗和拖延战术,但丝毫没有发生作用,于是祈求和平的行动不仅更为急迫,且表现得更为诚挚。但马约里安毫不通融,坚持古代的原则,只要迦太基是敌对国家,罗马就无安全可言。汪达尔人国王鉴于臣民被南方的奢侈生活所腐化,对他们是否还有冲锋陷阵的豪迈勇气感到怀疑。他也不信任那些被征服人民的忠诚,他们都憎恨这位阿里乌斯教派的暴君。盖萨里克采用坚壁清野的计划让毛里塔尼亚化为一片焦土,[2537]但无法打消罗马皇帝的作战决心,他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随时可以在阿非利加海岸的任何一处登陆。盖萨里克之所以能幸免于难,在于罗马有几位势力强大的臣民做出了叛国的行为,他们嫉妒罗马皇帝的成就,因而产生恐惧心。盖萨里克在机密情报的引导下,对停泊在迦太基纳海湾无人防守的舰队发起奇袭,很多船只被击沉、掳走或烧掉,三年的准备毁于一旦。[2538]在这次事件后,双方的行为都没有以一时的幸运或失误为意。汪达尔人没有因偶然的胜利而自鸣得意,立即派人向马约里安再次乞求和平。西部皇帝有足够能力可拟订庞大的计划和承受重大的损失,他同意签订和约不过是想暂停用兵,待海军完成重建,他还是能运用各种手段发起第二次的战争。
马约里安回到意大利后致力于各项民生福利工作,由于他为人清廉正直,很长一段时期都不知道有人正暗中进行阴谋活动,在威胁他的帝座和生命。发生在迦太基纳的不幸事件,使民众目眩的光荣顿时黯然失色。他压制政府的滥权作风,等于是阻断大小官员的财路,这位改革者激起大家极大的反感。那位大公里西默运用影响力,使善变无常的蛮族起而反对既尊敬又痛恨的君主。位于阿尔卑斯山山麓靠近托托纳的军营爆发叛乱行动,马约里安的高贵品德无法使他幸免于难,只能被迫脱下皇帝的紫袍。他退位后五天,据称死于痢疾(公元461年8月7日)。埋葬遗体的简陋坟墓一直受到后人的景仰和感怀,马约里安的私德更是受到后世的敬重和爱戴。恶意攻讦和嘲讽引起他的仗义执言,如果对象是他自己,他就用不屑一顾的态度漠然视之。但他却始终尽力维护表达意见的自由,在与亲密朋友相处时,就会抛开尊贵的地位,尽情享受交友之乐。[25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