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的平静局面很快被叛乱打破,瓦伦斯的宝座受到一位大胆敌手的攻击而变得岌岌可危。这位祸首是尤里安皇帝的亲戚[1739],唯一的过错是名声太高引起猜忌。普罗科皮乌斯的晋升极为快速,出身没落家世的他先是担任军事护民官,然后是司法官,最后成为美索不达米亚军队的联合指挥官。那位君主还没有子息,公众的看法是他可能成为继承人。还有就是在他的朋友之间盛传,说是尤里安在卡雷月神庙的祭坛前,曾私下把皇家的紫袍授予普罗科皮乌斯,[1740]当然这些话也可能是仇敌在造谣。他用遵守本分和服从负责的态度,尽力化解约维安的猜疑,然后退休带着家人归隐田园。他在卡帕多细亚行省有庞大产业,但像这样与世无争的生活竟然也受到干扰。一名官员带着一队士兵,奉新即位君王瓦伦提尼安和瓦伦斯的名义,被派遣前来处理普罗科皮乌斯所涉及的案件。不幸的命运可能使他遭到终生监禁或者是耻辱的死刑,配合的态度可能会获得较长的缓刑和体面的结局。他根本不与官员争辩皇家的命令,只要求给予他片刻时间的恩惠,好拥抱哭泣的家人,同时用非常丰富的招待,松弛卫兵的警觉。他用尽手段逃脱追捕,来到黑海海岸,越过海洋抵达博斯普鲁斯这个国家,[1741]在很偏僻的地区停留了几个月,尝尽流离失所和孤独匮乏的痛苦。他那悲哀的心情沉浸在不幸的灾难中,为当前的处境激起更大的忧虑。要是发生任何意外使人得知他的姓名,不守信义的蛮族会毫无顾忌地违反待客之道。
普罗科皮乌斯在感到急躁而绝望时,乘坐上了前往君士坦丁堡的商船,他现在只能寄望于成为统治者才能生存,因为他作为一个臣民,已经无法享受安居乐业的生活。一开始他潜伏在比提尼亚乡村,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1742]逐渐敢进入首都,把自己的生命和气运全托付给两位忠诚的朋友,其中一位是元老院议员,另一位是宦官。他从获得的信息中了解公共事务的状况,感觉到一线成功的希望。民众间普遍弥漫着不满的气氛,他们怀念萨路斯特的公正和能力,他被解除了东部统领的职务,这让很多人愤愤不平;他们藐视瓦伦斯的为人处世,粗鲁又缺乏勇气,软弱又不和善;他们畏惧皇帝的岳父所具有的影响力,彼得洛尼乌斯被封为大公,他是一个残酷而贪婪的大臣,严厉追缴从奥勒良皇帝以来所有拖欠的贡金。
就篡夺者的图谋叛逆来说,目前局势极为有利。波斯人的敌对行动需要瓦伦斯在叙利亚坐镇,从多瑙河到幼发拉底河之间的部队都在调动,首都有时会驻扎很多士兵,他们要从这里渡过色雷斯的博斯普鲁斯海峡。有两个支队的高卢部队接受阴谋分子建议,他答应成功后给予他们丰盛赏赐。同时部队对尤里安的尊敬之情仍未忘怀,对他无故受到压迫的亲戚,同意支持他的继承权利。第二天清晨,支队在靠近安娜斯塔西亚浴场的地方列阵,普罗科皮乌斯穿着紫袍看来像演员而不是皇帝,如同死中复活一样出现在君士坦丁堡。士兵已完成接待准备,对着心惊胆战的君王发出欢乐的呼声和忠诚的誓言(公元365年9月28日)。而从邻近地区集合的一群强壮的农夫,使得队伍的人数增加,声势更为浩大。普罗科皮乌斯在党徒用武力护卫下,陆续掌握法院、元老院和皇宫,在他开始暴动夺取政权时,对于人民在一边袖手旁观而且态度沮丧,感到极为惊慌和恐惧,那是因为民众并不清楚叛乱的原因,也忧虑事变会带来苦难。但是他的军事力量远超过任何实质上的抵抗,不满分子全部聚集到叛军的旗帜下。穷人激起趁火打劫的希望,富有人家畏惧抢劫不得不受到裹胁。群众的心理很容易被说服而变得坚定不移,篡位者许诺一旦革命成功就会给他们带来好处,结果他们果然上当受骗。官员都被抓了起来,监狱和军械库被打开,海港的进口和通道也被占领。不到几个钟头,普罗科皮乌斯的地位虽然还未稳固,已经成为皇城独一无二的主人。
篡位者运用勇气和手段,使料想不到的成功获得进一步发展和改善。他非常巧妙地传播于己有利的谣言和评论,同时为了迷惑民众,故意接见遥远国家派来的使臣,当然有些是虚构人物。色雷斯各城市以及下多瑙河地区的碉堡,驻扎庞大的军队,逐渐涉入反叛罪行。哥特君王愿意供应君士坦丁堡统治者数千名协防军,使他的阵营变得更加强大。普罗科皮乌斯的将领越过博斯普鲁斯海峡,不费吹灰之力控领比提尼亚和亚细亚没有防卫能力而富裕的行省。位于岛屿上的城市库济库斯倒是尽力防守,但还是屈服在他的势力之下。约维乌斯和海克留斯这两个名声显赫的军团,奉命前来清剿,也投入了篡位者的怀抱。他开始征召新兵来增强老兵部队的实力,很快就组建了一支军队,无论就数量还是战力而论,都可以与相互竞争的强大对手处于势均力敌的局面。霍尔米斯达斯的儿子[1743]是位精力充沛而又精明能干的青年,不惜以尊贵的身份拔剑反对东部合法的皇帝。这位波斯王子立刻被授予罗马代行执政官这个古老而特别的职位。
福斯蒂娜是君士坦提乌斯皇帝的遗孀,与篡位者联姻,把自己和女儿交到他手中,更增加了起事的地位和声望。君士坦提娅公主大约有5岁,[1744]坐在舁**随着部队行军,被继父抱着在武装人员的集会中亮相。等她经过陈列的队伍,激起士兵的恻隐之心油然而生英勇的气概,回想起当年君士坦丁家族的光荣,他们在效忠的欢呼声中,誓言要捍卫皇室幼女的权利,不惜牺牲个人的生命。
就在此时,瓦伦提尼安接获东部发生叛乱的可疑信息,已提高警觉,但又感到非常困惑。日耳曼战争的危机迫得他只能关心自己疆域的安全,每一处通信管道不是中断就是讹传。他所听到的谣言满天飞,更是感到焦虑,说是瓦伦斯战败死亡,留下普罗科皮乌斯单独成为东部的主人。其实瓦伦斯还好好活着,当他在恺撒里亚接到叛变的信息时,基本已对生命和前途感到绝望,提出与篡夺者谈判的建议,私下打算在必要时为了保命可以逊位。怯懦的国君因大臣的坚持免于耻辱和毁灭,现在上下一心决定从事内战。萨路斯特在承平时被免除职位毫无怨言,等到国家安全受到威胁,就自告奋勇要负起辛劳而危险的任务。德高望重的大臣恢复原职出任东部统领,这是瓦伦斯所采取的第一步措施,表示他的悔恨,使人民感到满意。
普罗科皮乌斯的统治所能获得的支持,是来自军队的势力和行省的顺从。很多地方的文职或军职官员,不论是出于责任还是利益考量,尽力使自己不要涉入叛乱的罪行,或是找机会背弃篡夺者的阵营。卢庇西努斯率领叙利亚的军团,用急行军前来援救瓦伦斯。阿林苏斯的武艺、英俊和骁勇在当时英雄人物中可谓首屈一指,他用小部队攻击数量占优势的叛党。当他看到士兵的面孔很熟,过去曾在他的麾下服务时,就大声叫唤他们赶快投诚,并将造反的头目抓住带过来,这完全是他的才华出众能让人信服,通常对方都会遵从这种极不寻常的命令。[1745]阿尔贝提奥是君士坦丁大帝麾下身经百战的老将,曾经出任执政官而名重一时,受到劝说从隐退生活中复出,再度领军赶赴战场。在激战之中他平静地取下头盔,露出满头白发和衰老面孔,在子弟和战友的亲切叫唤声中,普罗科皮乌斯的士兵发出致敬的欢呼。他向他们规劝,不要支持可鄙僭主毫无希望的举事,追随他们的老指挥官,他一定会领导他们获得荣誉和胜利。
在塞阿提拉[1746]和纳科利亚的两场接战中,部队受到背叛军官的影响和指使,抛弃命运乖戾的普罗科皮乌斯。篡夺者在弗里吉亚的森林和山区流窜一段时间后,被丧失前途的党徒出卖,擒送到御营立即斩首(公元366年5月28日)。普罗科皮乌斯遭到与过去的失败僭主同样的下场,战胜君王在合法审判的形式下所实施的残暴行为,激起人们的怜悯和义愤。[17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