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老院和军队对继位问题相互推诿(275 A.D.)(1 / 1)

历代罗马皇帝不论有无建树,命运都是同样悲惨,在世时有的纵情逸乐或是高风亮节,有的严肃苛刻或是温和忠厚,有的怠惰渎职或是百战荣归,最后的下场都是不得善终,几乎每个朝代的替换,都是可耻的篡夺者进行叛逆和谋害所致。不过,奥勒良逝世后发生了非常奇特的现象,军团敬仰战无不胜的统帅,对他的被弑感到哀悼,并且决定采取报复的手段。谋叛的秘书所使用的诡计很快被发觉,他本人受到惩罚被处死。那些受骗动手行刺的高阶军官,有的确实感到悔恨,也有人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参加冤死君主的葬礼。在军事会议中一致通过了一项决定,这一决议在给元老院的呈文之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英勇无敌而能蒙神保佑的军队致罗马元老院和人民,一个人的罪行使很多人犯下滔天大错,夺去奥勒良皇帝的性命。德高望重的尊长和元老,务请各位将先帝的英灵置于众神的行列,根据议会的判断决定最适合的人选来继承帝位。不论是军队中的谁犯下罪行或错误,使我们蒙受巨大的损失,都已经不配统治整个帝国。[678]

罗马的元老院听到消息并不感到诧异,只不过又一位皇帝在军营被弑而已,他们私下对奥勒良的逝世感到高兴。这封代表各军团的来信非常谦卑而又恭敬,当执政官在全体会议中朗读时,大家在欣慰中夹杂着惊奇。军队怀念已过世的君王,基于畏惧和尊敬所能激发的礼遇,全都大量倾注在议员身上。元老院基于感激之情,将推举皇帝的权力作为回报转让给这批向共和国尽忠的军队,但军队认为元老院有合法的权利推举皇帝。虽然他们屈意请求,但议会非常谨慎,最后的结论还是拒绝推举皇帝,主要是不愿让这群任性善变的武装团体抓住把柄,使得自己的安全和尊严受到威胁。其实,军团的实力就是表示诚意的保证,他们并没有假装的必要,对元老院的推举一定会听从。但元老院又不免联想到,偶然的悔恨难道可以改正80年来根深蒂固的积习?要是军人那种习惯性的反叛又开始发作,狂妄的举动就会伤害到元老院的尊严,被推举的人选也会送掉性命。元老院在通过决议以后就照着这个意思拟出敕令(公元275年2月3日),授权军方投票推选新皇帝。

随后双方便开始不断争论,形成人类历史上极不可能而确有其事的状况。[679]军队像是厌倦弄权生事,再度请求元老院从本身的议员中间推举一位登基为帝。元老院仍旧坚持敬谢不敏,军队还是极力要求。相互之间婉拒和敦促至少有三次之多,双方表现得谦恭有礼,只要对方决定谁登大宝一定无条件接受。就这样8个月的时光过去,帝国处于无政府状况下安然无事,罗马世界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君主、没有篡夺,也没有叛乱。奥勒良指派的将领和官吏继续执行职责,在很长一段空位期,好像只有一个亚细亚的总督被免除职位。

据称罗慕路斯死后所发生的事故跟现在很相似,当然不一定可靠,[680]但他的生平和个性与奥勒良有些相似。那时王座空悬12个月之久,才推选出萨宾族的哲人继位,这段时间是由城邦的几个阶级联合,用同样的方式护卫公共安宁。但在努马和罗慕路斯的时代,贵族有权控制人民的武力,在范围很小且注重公德的社区,自由权利的平衡很容易保持。早期衰弱的罗马城邦与目前有很大差别,现在随时会发生状况,毁掉空位期所呈现的服从与和睦。须知目前的情形是怎样的呢?嚣乱混杂的首都、空前庞大的帝国、充满奴性的专制政体、40万佣兵组成的军队以及习于革命的历史经验。

即使帝位仍有很大的**力,但是军纪的要求和对奥勒良的追思,仍旧能够约束军队易于反叛的习气,也能制止军队首脑人物的野心。那些战力最强的军团驻扎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两岸,御驾亲征的大纛使罗马和行省的军营产生敬畏之心,不敢轻举妄动。这一股宽宏大量的气概在短期内还激励着军事阶层,我们可以期待少数爱国之士能使军方与元老院重归旧好。这是重建共和国,恢复昔日的美德和英勇的唯一可行之道。

9月25日,执政官在元老院召集会议,报告帝国即将遭遇危险而严峻的状况,这时距离奥勒良被害已有8个月。执政官轻描淡写提到,军队已经呈现不稳的情势,任何时刻、任何微小事件都可能引发兵变,接着他用雄辩的语气表示,只要推举皇帝这件事继续拖延下去,各种危险就会随之发生。根据他得到的消息,日耳曼人已经渡过莱茵河,占领高卢一些重要据点和富庶的城市﹔野心勃勃的波斯国王使得东方一直警报不断﹔埃及、阿非利加和伊利里亚正受到国外和国内武力的威胁﹔立场不稳的叙利亚宁愿接受女性的统治,也不愿臣服于神圣的罗马法律。接着执政官对首席议员塔西佗说话,请他就“推举适当人选即位为帝”这个重要议题发表意见。

要是我们月旦人物,纯以德行风范而不以时势造化,那我们应对克劳狄乌斯·塔西佗比国王还高贵的家世,深表崇敬之意。罗马有位总领**的历史学家,著作嘉惠后世弥久长新,塔西佗议员自称系其后裔[681]。他当时已75岁高龄[682],始终保持洁身自爱的习性,凭着巨额的财富和获得的荣誉,更能光大门楣。他曾经两次出任执政官[683],虽然家产达200万到300万英镑之多,[684]仍然过着文雅而有节制的生活。他能够以尊敬的态度和忍耐的毅力,从荒**无道的埃拉伽巴卢斯到精明英武的奥勒良,经历了多位君王的贤明与不肖,这使得他对帝位万人之上的责任、危险和**,自有正确的理解和认识。他孜孜不倦钻研先贤的著作,深知罗马制度和人类天性。[685]民意所趋一致认为塔西佗是帝国最适合继位的公民,这种令人不悦的谣言传到耳中,让他决定退休,回到坎帕尼亚的庄园。当他勉强应执政官召请,回任元老院的最高席位,对重大问题提供建言来帮助共和国时,已经在巴亚宜[686]过了两个月悠闲的隐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