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钞卷三十六 谬误部 遗忘部 嗤鄙部(1 / 1)

谬误

甘子布(出《大唐新语》)

唐益州每岁进甘子,皆以纸裹之。他时长吏嫌其不敬,代以细布。既而恐为布损,每怀忧惧。俄有御史甘子布至,长吏以为推布裹甘子事,因大惧。子布到驿,长吏但叙以布裹甘子为敬。子布初不知之,久而方悟。闻者莫不大笑。

萧颖士(出《辨疑志》)

灵昌胙县南二十里有胡店,店上有人多姓胡。天宝初,萧颖士尝游其地。因县寮饮饯,发县日晚,至县南三五里,便即昏黑。有一少妇,着红衫绿裙,骑驴,向颖士言:“儿家直南二十里,今归遇夜,独行怕惧,愿随郎君鞍马同行。”颖士问女何姓,曰:“姓胡。”颖士常见世间说有野狐,化作男女,于黄昏媚人,深疑此女。遂唾叱之曰:“死野狐,敢媚萧颖士!”遂鞭马南驰,奔至主人店,歇息解衣。良久,所见妇人从门牵驴入来。店叟曰:“何为冲夜?”曰:“冲夜犹可,适被一害风措大,呼儿作野狐,几被唾杀。”其妇乃店臾女也。颖士惭恧而已。

郗昂(出《国史补》)

唐郗昂与韦陟交善。因话国朝宰相,谁最无德。昂误对曰:“韦安石也。”已而惊愧走去,逢吉温于街中。温问:“何故仓惶如此?”昂答曰:“适与韦尚书话国朝宰相最无德者,某本欲言吉顼,误言韦安石。”既言,又鞭马而走,抵房相之第。琯执手慰问之,复以房融为对。昂最有时称,忽一日间犯三人,举朝嗟叹。唯韦陟遂与之绝。

张长史(出《纪闻》)

唐临济令李回,妻张氏父为庐州长史,告老归。以回之薄其女也,故往临济县辱之。误至全节县厅前大骂。全节令赵子余不知其故,私自门窥之,见一老父垢骂不已。而县下常有狐魅,以张为狐。乃密召吏人执而鞭之。张亦未悟,骂仍恣肆。击之困极,方问何人。张乃自言:“吾李回妻父也。回贱吾女,来怒回耳。”全节令方知其误,寘之馆舍,给医药焉。张之僮夜亡至临济,具以告回。回大怒,遣人吏数百,将袭全节而击令。【眉批】可见回未尝薄其女。令惧,闭门守之。回遂至郡,诉之太守,召令责之,恕其误也。使出钱二十万遗张长史以和之。回乃迎张至县。张喜回之报复,卒不言其薄女,遂归。

唐贞元中,萧俛新及第。时国医王彦伯住太平里,与给事郑云逵比舍。俛忽患寒热,诣彦伯求诊候,误入云逵第。会门人他适,云逵立于中门,俛前趋具说患状。逵延坐,为诊其臂,曰:“据脉候,是心家热风。云逵姓郑,若觅国医王彦伯,东邻是也。”俛赧然而去。

崔清(出《嘉话录》)

唐崔清除濠州刺史,当替李逊。清往辞户部侍郎李巽,巽与语。清曰:“清都不知李逊浑不解官。”再三言之。巽曰:“李巽即在,只不称公意耳。”清始悟,惭而去。

江西驿官(出《国史补》)

江西有驿官,以干事自任。白刺史:“驿已理,请一阅之。”乃往。初一室为酒库,诸醢毕熟,其外画神。问其名,曰:“杜康。”刺史喜。又一室曰茶库,诸茗毕贮,复有神。问之,曰:“陆鸿渐。”刺史益喜。又一室菹库,诸茹毕备,复有神。问之,曰:“蔡伯喈。”刺史大笑曰:“君误矣。”

郭务静(出《朝野佥载》)

唐沧州南皮丞郭务静初上,典王庆通判案。静曰:“尔何姓?”庆曰:“姓王。”须臾,庆又来,又问何姓,庆又曰姓王。静怪愕良久,仰看庆曰:“南皮佐史总姓王。”

郭务静性糊涂,与主簿刘思庄宿于逆旅,谓庄曰:“从驾大难。静尝从驾,失家口三日,于侍官幕下讨得之。”庄曰:“公夫人在其中否?”静曰:“若不在中,更论何事。”又谓庄曰:“今大有贼。昨夜二更后,静从外来,有一贼,忽从静房内走出。”庄曰:“亡何物?”静曰:“无之。”庄曰:“不忘物,安知其贼?”静曰:“但见其狼狈而走,不免致疑耳。”

李文礼(出《御史台记》)

唐李文礼,顿丘人,有文学而质性迟缓,不甚精审。时在扬州,有吏自京还,得长史家书,云姊亡,请择日发之。文礼忽闻姊亡,乃大号恸。吏伺其便,复白曰:“是长史姊。”文礼久而徐问曰:“是长史姊耶?”吏曰“是”。文礼曰:“我无姊,向亦怪矣。”

张守信(出《纪闻》)

唐张守信为余杭太守,善富杨尉张瑶,使录事参军张遇达意,将妻以女。瑶喜,吉期有日矣。守信为女具衣装,女之保母问曰:“欲以女适何人?”守信以告。保母曰:“女婿姓张,不知主君之女何姓?”守信乃悟而止。

京都儒士(出《原化记》)

京都有数生会宴,因说人勇怯,必由胆气。胆气若盛,自无所惧,可谓丈夫。座中一儒士自媒曰:“若言胆气,余实有之。”众笑曰:“必有试,然后可信。”或曰:“某亲故有凶宅,今已空锁,君能独宿一宵不惧者,我等酬君一局。”此人曰:“唯命。”明日便往,实非凶宅,但暂空耳。遂为置酒果灯烛,送此宅中。众问更须何物,曰:“仆有一剑自卫,请无忧也。”众乃锁门却归。此人实怯懦者。时已向夜,系所乘驴别屋,奴客并不得随。遂向阁宿,了不敢睡,唯灭灯抱剑而坐,惊怖不已。【眉批】好名之累。至三更,斜月照窗,见衣架头有物,如鸟鼓翼,翻翻而动。此人凛然强起,把剑一挥,应手落壁,磕然有声。后寝无音响,恐惧既甚,亦不敢寻究,但把剑坐。及五更,忽有一物上阶推门,门不开,于狗窦中出头,气休休然。此人大怕,把剑前斫,不觉身倒剑失,又不敢觅。恐其物入来,床下跧伏,更不敢动。忽然困睡,不觉天明,诸奴客已开门至阁子间,但见狗窦中血淋漓狼藉。众大惊呼,儒士方寤,尚自战慄,具说昨宵与物战争之状。众大骇异,遂于壁下寻,唯见席帽半破在地,即夜所斫之鸟也。乃故帽破弊,为风所吹,如鸟动翼耳。剑在狗窦侧。众又绕堂寻血踪,见所乘驴,唇齿斫破。乃是向晓因系解,头入狗门,遂遭一剑。众大笑绝倒,扶持而归。士人惊悸,旬日方愈。

窦少卿(出《王氏见闻》)

有窦少卿者,家于故都,素于渭北诸州。至村店中,有从者抱疾,寄于主人而前去,历鄜、延、灵、夏,经年未归。其从者寻卒于店中。临卒,店主问其姓名,此仆只言得“窦少卿”三字,便奄然无语。店主遂坎路侧以埋之,卓一牌向道,曰“窦少卿墓”。与窦相识者过之,大惊讶。问店主,知不谬矣。闻者无不痛惜。或以报其家,即令骨肉省牌。于是举哀成服,造斋,迎其旅榇殡葬。远近亲戚,咸来吊慰。葬后月余,有人附到窦家书,归程已近郡,报上下平善。其家大惊,不信,谓人诈修此书。又有人报云,道路间睹其形貌,甚是安健。其家愈惑,遂使人潜逆之,窃窥于路左,疑其鬼物。至家,妻男皆谓魂魄归来。窦细话其由,方知埋者是从人。乃店主卓牌之误。

何儒亮(出《国史补》)

唐进士何儒亮,自外州至京,访其从叔,误造郎中赵需之家,自云是同考房。会冬至节,需方列家宴挥霍,云既是同房,便令入宴,姑姊妹妻子尽在焉。儒亮馔毕徐出,及细察之,乃知为何氏子也。需大笑。儒亮岁余不出。京城时人因以为何需郎中。

语讹(出《国史补》)

董仲舒墓,门人至皆下马,谓之下马陵,语讹为虾蟆陵。今荆襄之人呼堤为提,留绛之人呼釜为付,皆语讹所习也。

遗忘

张利涉(出《朝野佥载》)

唐张利涉性多忘,解褐怀州参军。每聚会被召,必于笏上记之。时河内令耿仁惠邀之,怪其不至,亲就门致请。涉看笏曰:“公何见顾?笏上无名。”又一时昼寝惊,索马入州,扣刺史邓恽门,拜谢曰:“闻公欲赐责,死罪!”邓恽曰:“无此事。”涉曰:“司功某甲言之。”恽大怒,乃呼甲将杖之。甲苦诉初无此语,涉前请曰:“望公舍之,涉恐是梦中见说耳。”

阎玄一(出《朝野佥载》)

唐五原县令阎玄一为人多忘。曾至州,于主人舍坐,州佐史前过,以为县典也,呼欲杖之。典曰:“某是州佐也。”一惭谢而止。须臾县典至,一疑其州佐也,执手引坐。典曰:“某是县佐也。”又愧而止。曾有人传其兄书者,止于阶下,俄而里胥白录人到,一索杖,遂鞭送书人数下。其人不知所以,讯之。一曰:“吾大错。”顾直典向宅取杯酒愞疮。良久,典持酒至,一既忘其取酒,复忘其被杖者,因赐直典饮之。

李元皛(出《纪闻》)

李元皛为沂州刺史,怒司功郄承明,命剥之屏外。承明,狡猾者也。既出屏,适会博士刘琮琎后至,将入衙。承明以琮琎儒者,则前执而剥之。绐曰:“太守怒汝衙迟,使我领人取汝,今便剥将来。”琮琎以为然,遂解衣,承明目吏卒擒琮琎以入,承明乃逃。元皛见剥至,不知是琮琎也,遂杖之数十焉。琮琎起谢曰:“蒙恩赐杖,请示罪名?”元皛曰:“为承明所卖。”竟无言,遂入户。

嗤鄙

颛顼(出《颜氏家训》)

元魏之世,在洛京时,有一才学重臣,新得《史记音》,而颇纰误。及见颛顼字为许绿,错作许缘,其人遂谓朝士言:“从来谬音专旭,当专翾耳。”此人先有高名,翕然行信。期年之后,更有硕儒,苦相究讨,方知误焉。

蹲鸱(出《颜氏家训》《谭宾录》)

梁有一权贵,读误本《蜀都赋》,注解“蹲鸱,芋也”,而为“羊”字。后有人饷羊肉,答书云:“损惠蹲鸱”。举朝不解,久方悟之。

唐率府兵曹参军冯光震,入集贤院校《文选》,尝注“蹲鸱”云:“蹲鸱者,今之芋子,即是着毛萝卜也。”闻者拊掌。

韩昶(出《颜氏家训》)

唐韩昶,昌黎公之子,虽教有义方,而性颇暗劣。尝为集贤校理,史传中有说金根车处,皆肊断之曰:“此必金银车之误也。”悉改“根”字为“银”字。

韩简(出《北梦琐言》)

唐魏博节度使韩简性粗质,每对文士,不晓其说,心常耻之。乃召一孝廉讲《论语》,至《为政篇》。翌日谓诸从事曰:“仆近方知古人淳朴,年至三十,方能行立。”闻者无不绝倒。

张由古(出《大唐新语》)

唐张由古有吏才而无学术,累历台省。尝于众中叹班固有大才,而文章不入《文选》或谓之曰:“《两都赋》《燕山铭》《典引》等,并入《文选》,何为言无?”由古曰:“此并班孟坚文章,何关班固事?”闻者掩口。又谓同官曰:“昨买得《王僧襦集》,大有道理。”杜文范知僧孺之误,应声曰:“文范亦买得《佛袍集》,倍胜《僧襦集》。”由古竟不觉。

度支郎(出《国史》)

贞观中,尚药奏求杜若,敕下度支,有省郎以谢朓诗云:“坊州采杜若”,乃委坊州贡之。本州曹官判云:“坊州不出杜若,应由读谢朓诗误。郎官作如此判事,岂不畏二十八宿笑人?太宗闻之大笑,改授雍州司法。

权龙襄(出《朝野佥载》)

唐左卫将军权龙襄性褊急,常自矜能诗。通天中,为沧州刺史,初到乃为诗呈州官曰:“遥看沧海城,杨柳郁青青。中央一群汉,聚坐打杯觥。”诸公谢曰:“公有逸才。”襄曰:“不敢,趁韵而已。”又《秋日述怀》曰:“檐前飞七百,雪白后园强。饱食旁里侧,家粪集野蜋。”参军不晓,请释,襄曰:“鹞子檐前飞,直七百文。洗衫挂后园,干白如雪。饱食房中侧卧。家粪集得野泽蜣螂。”谈者嗤之。皇太子宴,夏日赋诗:“严霜白浩浩,明月赤团团。”太子援笔为赞曰:“龙襄才子,秦州人士。明月昼耀,严霜夏起。如此诗章,趁韵而已。”为瀛州刺史日,新过岁,京中故人附书曰:“改年多感,敬想同之。”正新唤官人集,云有诏改年号为“多感”元年,将书呈判司已下,众人大笑。龙襄复侧听,怪赦书来迟。龙襄不知忌日,谓府史曰:“何名私忌?”对曰:“父母亡日请假,独坐房中不出。”襄至日,于房中静坐,有青狗突入,龙襄大怒曰:“冲破我忌。”更陈牒,改作明朝好作忌日。谈者笑之。

史思明(出《芝田录》)

安禄山败,史思明继逆。至东都,遇樱桃熟。其子在河北,欲寄遗之。因作诗寄云:“樱桃一笼子,半赤半已黄。一半与怀王,一半与周至。”诗成,左右赞美之。皆曰:“明公此诗大佳,若能言一半周至,一半怀王,即与黄字声势稍稳。”思明大怒曰:“我儿岂可居周至之下!”思明长驱至永宁县,为其子朝义所杀。思明曰:“尔杀我太早。禄山尚得至东都,而尔何亟也。”思明子伪封怀王,周至即其傅。

崔叔清(出《国史补》)

唐杜佑镇淮南,进崔叔清诗百篇。【眉批】古时佳诗文得进御,故无滞才。德宗谓使者:“此恶诗,焉用进?”时人呼为“准敕恶诗”。

常定宗(出《朝野佥载》)

唐国子祭酒辛弘智诗云:“君为河边草,逢春心剩生。妾如台上镜,照得始分明。”同房学士常定宗为改“始”字为“转”字,遂争此诗,皆云我作。【眉批】亦非绝唱,何用交争?乃下牒见博士罗道宗。判云:“昔五字定表,以理切称奇。今一言竞诗,取词多为主。诗归弘智,‘转’还定宗。”

张怀庆(出《大唐新语》)

李义府有诗曰:“镂月成歌扇,裁云作舞衣。自怜回雪影,好取洛川归。”有枣强尉张怀庆好偷名士文章,乃为诗曰:“生情镂月为歌扇,出意裁云作舞衣,照镜自怜回雪影,来时好取洛川归。”时人为之语曰:“活剥王昌龄,生吞郭正一。”

唐梅权衡,吴人也。入试不持书策,人皆谓奇才。及府题出《青玉案赋》,以油然易直子谅之心为韵。场中竞讲论如何押谅字。权衡于庭树下,以短棰画地起草。日晡,权衡诗赋成,张季遐前趋,请权衡所纳赋押谅字,以为师模。权衡乃大言曰:“押字须商量。”争应进士举。季遐且谦以薄劣,乃率数十人请益。权衡曰:“此韵难押。诸公且厅上坐,听某押处解否?”遂朗吟曰:“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惚兮恍兮,其中有谅。【眉批】谅是何物?犬蹲其傍,鸱拂其上。”权衡又讲:“青玉案是食案,所以言犬蹲鸱拂。”众大笑。

刘义方

唐刘义方,东府解试《貂蝉冠赋》,自矜厚字韵脚,有一联破的。乃吟曰:“悬之于壁,有类乎兜鍪;戴之于头,又同乎席帽。”【眉批】以帽叶茂,想民语。无不以为欢笑。

李据(出《虞氏杂说》)

唐李据,宰相绛之侄,生绮纨间,曾不知书,门荫调补渑池丞。因岁节,索鱼不得,怒追渔师,云:“缘獭暴,不敢打鱼。”判云:“俯临新岁,猛兽惊人,渔纲至宽,疏而不漏。”又祗承人请假,状后判云:“白日黄昏须到,夜即平明放归。”只承竟不敢去。又判决祇承人:“如此痴顽,岂合吃杖,决五下。”人有语曰:“岂合吃杖,不合决他。”李曰:“公何会,岂是助语,共之乎者也何别?”

苏味道(出《卢氏杂记》及《御史台记》)

苏味道初拜相,有门人问曰:“国事方殷,相公何以变和?”味道无言,但以手摸床棱而已。时谓“摸棱宰相”。【眉批】与《通鉴》模棱待两端语不合。

李师旦任会稽尉,国忌日废务,饮酒、唱歌、杖人,为吏所讼。御史苏味道按之,俱不承引。味道厉声责问,乃叹曰:“饮酒法所不禁,况饮药酒耶!挽歌乃是哀思;挞人吏事缘急速,侍御何谴为?”味道曰:“此返白为黑汉,不能绳之。”

侯思止(出《御史台记》)

周侍御史侯思止,醴泉卖饼人也。语音不正,以告变授御史,苛酷日甚。尝按中丞魏元忠曰:“急承白司马,不然即吃孟青。”白司马者,北邙山白司马坂也。孟青者,将军孟青,曾杖杀琅琊王冲者也。思止闾巷庸人,常以此言逼诸囚。元忠辞气不屈。思止怒而倒曳之。元忠徐起曰:“我薄命,如乘恶驴而坠,脚为镫挂。遂被曳耳。”思止怒,又曳之。元忠曰:“侯思止,汝今为国家御史,须识礼仪轻重。如须魏元忠头,何不以锯截去。奈何佩服朱绂,亲衔天命,不能行正道之事,乃言白司马、孟青,是何言也?”思止惊起,悚然曰:“幸蒙见教。”乃引上阶礼坐而问之。【眉批】伏罪处毕竟胜罗吉诸人。元忠徐就坐自若。又思止尝命膳者:“与我作笼饼,可缩葱作。”比市笼饼葱多而肉少,故令缩葱加肉也。时人号为“缩葱御史”。后为李昭德榜杀。

王及善 阳滔(俱《朝野佥载》)

唐王及善才行庸猥,为内史,时人号为“鸠集凤池”。俄迁文昌右相,无他政,但不许令史双驴入台,终日迫逐,无时暂舍,时号“驱驴宰相”。

唐阳滔为中书舍人,时促命制敕,令史持库钥他适,无旧本检寻,乃斫窗取得之,时号“斫窗舍人”。

三秽(出《朝野佥载》)

唐王怡为中丞,宪台之秽;姜晦为掌选侍郎,吏部之秽;崔泰之为黄门侍郎,门下之秽。号为“京师三秽”。

【总评】又伪周革命,举人赵廓眇小起家监察,时谓之“台秽”。

台中语(出《朝野佥载》)

周夏官侍郎侯知一年老,敕放致仕。上表不伏,于朝堂踊跃驰走,以示轻便。张悰丁忧,自请起复。吏部主事高筠母丧,亲戚为举哀,筠曰:“我不能作孝。”员外郎张栖贞被讼,诈遭母忧,不肯起对。时台中为之语曰:“侯知一不伏致仕,张悰自请起复,高筠不肯作孝,张栖贞情愿遭忧。皆非名教中人,并是王化外物。”

王初昆弟(出《独异志》)

唐长庆、大和中,王初、王哲俱中科名,其父仲舒显于时。二子初宦,不为秘书省官,以家讳故也。既而私相议曰:“若遵典礼避私讳,而吾昆弟不得为中书舍人、中书侍郎、列部尚书。”乃相与改讳,只言仲字可矣。【眉批】改父讳,仅见。又为宣武军掌书记。识者曰:“二子逆天忤神,不永。”未几,相次殒谢。【眉批】今人不讳,亦未见逆天忤神,何也?

来子珣(出《御史台记》)

来子珣按制狱,多希旨,则天赐姓武氏。丁父忧,起复,累加游击将军、右羽林军中郎将。常衣锦半臂,言笑自若,朝士诮之。谕德张元一好讥谑,曰:“岂有武家儿,为你来家老翁制服耶?”

武懿宗(出《朝野佥载》)

则天内宴甚乐,河内王懿宗忽起奏曰:“臣急告君,子急告父。”则天大惊,引前问之。对曰:“臣封物,承前府家自征,近敕州县征送,大有损折。”则天大怒,仰观屋椽良久,曰:“朕诸亲饮正乐,汝是亲王,为三二百户封,几惊杀我。不堪作王。”令曳下。懿宗免冠伏,诸王救之,乃释。

赵仁奖(出《御史台记》)

唐赵仁奖,河南人也。善歌黄獐,因与宦官有旧。景龙中,负薪诣阙,遂得召见。云:“负薪助国家调鼎。”即日台拜焉。在台既无余能,唯以黄獐自炫。时朝士相随,遇一胡负两束柴。曰:“此胡合拜殿中。”或问其由,答曰:“赵仁奖负一束而拜监察,此负两束,固合授殿中。”

肃宗朝征君(出《玉堂闲话》)

任毂(出《幽闲鼓吹》)

唐任毂有经学,居怀谷,望征命,而蒲轮不至。自入京中,访问知己。有朝士戏赠诗曰:“云林应讶鹤书迟,自入京来探事宜。从此见山须合眼,被山相赚已多时。”后至补袞。

昭应书生(出《因话录》)

唐有德音,搜访怀才抱器不求闻达者。有人于昭应,逢一书生,奔驰入京。问求何事,答曰:“将应不求闻达科。”

张博士(出《御史台记》)

唐韩琬与张昌宗、王本立同游太学。博士姓张,即昌宗之从叔,精五经,懵于时事。畜一鸡,呼为勃公子,爱之不已。每讲论,辄集于学徒中,或攫破书。比逐之,必被嗔责曰:“此有五德,汝何轻之?”昌宗常为此鸡被杖,本立与琬颇不平之,曰:“腐儒不解事,为公杀此鸡。”张素取学徒回残食料。本立以业长,乃见问合否。本立曰:“明文案即得。”张喜,每日受之,皆立文案。他日张请假,本立举牒数鸡罪,杀而食之。及张归学,不见鸡,惊曰:“吾勃公子何在?”左右报本立杀之。大怒云:“索案来,索案来!”见数鸡之罪,曰:“纵如此,亦不合死。”本立曰:“鸡不比人,不可加笞杖,正合杀。”【夹批】会说。张以手再三拍案曰:“勃公子有案时,更知道何?”【夹批】腐甚!当时长安,以“有案”为实。

三妄人(出《北梦琐言》)

资州有姓赵人,闭关却扫,以廊庙自期。都虞候阎普敬异之,躬自趋谒。阎魁梧丈夫,赵生迎门,愕眙良久,罄折叙寒温曰:“伏惟貔貅。”阎乃质于先容者,俾询之。赵生曰:“若云熊罴,即须宰相之才,方当此语。阎公止于都头,只销呼为貔貅。”人闻咸笑之。又一士自称张舍人,谒孙光宪,诉其兄以术惑我心神。宪曰:“得非蛊毒厌胜之术耶?”张曰:“非也,乃用鬼谷子捭阖,捭破我心神,至今患心风不禁。”【眉批】真似患心风语。又江陵颜云,偶收诸葛亮兵书,自言可用十万军,吞并四海。每至论兵,必攘袂叱咤,若对大敌。时人谓之检谱角觝也。时有行军王副使,幽燕旧将,声闻宇内。颜生候谒,称是同人。自言大志不展,丧良友也,每恸哭焉。

郑綮(出《北梦琐言》)

唐宰相郑綮,虽有诗名,本无廊庙之望。太原兵至渭北,天子震恐,渴求破贼术。綮奏,请于文宣王谥号中加一“哲”字。

【总评】戎服而讲老子,航海而讲大学,皆“哲”字类也。奈何偏笑郑五?

黎干(出《卢氏杂说》)

代宗朝,京兆尹黎干以久旱,祈雨于朱雀门街。造土龙,悉召城中巫觋,舞于龙所,干与巫觋更舞。观者骇笑。弥月不雨,又请祷于文宣王庙。上闻之曰:“丘之祷久矣。”命毁土龙,罢祈雨,减膳节用,以听天命。及是,甘泽乃足。

广南(出《岭南异物志》及《岭表录异》)

自广南近海十数州,多不立文宣王庙。有刺史遇释奠,即署一胥吏为文宣王亚圣,鞠躬候于门外。或少不如仪,即判云:“文宣亚圣决若干下。”

又南中小郡,多无缁流。每宣德音,临时差摄。唐昭宗即位,柳韬为容广宣告使。赦文到崖州,有一假僧不伏排位。太守王弘夫督而问之。僧曰:“役次未当,差遣编并。去岁已曾摄文宣王,今年又差作和尚。”闻者绝倒。

袁守一(出《朝野佥载》)

唐袁守一性行浅促,任万年尉,雍州长史窦怀贞每欲鞭之。乃于中书令宗楚客门饷生菜,除监察,【夹批】监察价贱。怀贞未之知也。高揖曰:“驾欲出,公作如此检校。”守一即弹之。月余,贞除左台御史大夫,守一请假,不敢出,乞解。贞呼而慰之,守一惊惕不已。楚客知之,为除右台御史,于朝堂抗衡于贞曰:“与公罗师。”罗师者,市郭儿语,无交涉也。无何,楚客以反诛,守一以其党配流端州。

张玄靖(出《御史台记》)

唐张玄靖,陕人也。自左卫仓曹拜监察。性非敦厚,因附会慕容宝节而迁。时有两张监察,号玄靖为小张。初入台,呼同列长年为兄。及选殿中,则不复兄矣。宝节既诛,颇不自安,复呼旧列为兄。监察杜文范因使还,会郑仁恭方出使,问台中近事。仁恭答曰:“宝节败后,小张复呼我曹为兄矣。”时人以为谈笑。

崔咸(出《幽闲鼓吹》)

唐中书舍人崔咸尝受大僚之知。及大僚悬车之年,具表来上。崔时为司封郎中,以感知之分,极言赞美,便令制议行,一章而允请。三数月后,门馆阒寂,家人辈窃骂。后甚悔,语子弟曰:“有大段事,慎勿与少年郎议之。”

杜丰(出《纪闻》)

齐州历城县令杜丰,开元十五年,东封泰山,丰供顿。乃造棺器三十枚,置行宫,诸官以为不可。丰曰:“车驾今过,六宫偕行,忽暴死者,求棺如何可得?若事不预备,其悔可追乎?”【眉批】备之可,陈之则不可。及置顿,使入行宫,见棺木陈于幕下,光彩赫然。惊而出,谓刺史曰:“圣主封岳祈福,此棺器谁所造,何不祥之甚?”将奏闻,刺史令求丰。丰逃于妻卧床下,诈称死,其家哭之。赖妻兄张搏为御史解之,乃得已。丰子钟,时为兖州参军,都督令掌厩马刍豆。钟曰:“御马至多,临日煮粟,恐不可给,不如先办。”乃以镬煮粟豆二千余石,纳于窖中,乘其热封之。及供顿取之,皆臭败矣。乃走,犹惧不免,命从者市半夏半升,加羊肉煮而食之,取死,药竟不能为患而愈肥。时人云:“非此父不生此子。”

独孤守忠(出《朝野佥载》)

唐杭州参军独孤守忠,领租船赴都,夜半急追集船人,更无他语,乃曰:“逆风必不得张帆。”众大哂焉。

孙彦高(出《朝野佥载》)

周定州刺史孙彦高,被突厥围城数十重,不敢诣厅,文符须征发者于小窗接入,锁州宅门。及贼登垒,乃入柜中藏,令奴曰:“牢掌钥匙,贼来索,慎勿与。”昔有愚人入京选,皮袋被贼盗去,其人曰:“贼偷我袋,终不得我物用。”或问其故,答曰:“钥匙今在我衣带上,彼将何物开之?”此孙彦高之流也。

胡令(出《玉堂闲话》)

薛昌绪(出《玉堂闲话》)

岐王李茂贞霸秦陇也,泾州书记薛昌绪,为人迂僻,禀自天性,与妻相见亦有时,必有礼容。先命女仆通转,往来数四,然后造室,高谈虚论,茶果而退。或欲诣帏房,其礼亦然,曰:“某以继嗣事重,辄欲卜其嘉会。”及从泾帅统众于天水,与蜀人相拒于青泥岭,岐众迫于辇运;又闻梁人入境,遂潜师遁,颇惧蜀人之掩袭。泾帅临行攀鞍,忽记曰:“传语书记,速请上马。”连促之。薛在草庵下藏身,曰:“传语太师,但请先行。今晨是某不乐日。”戎帅怒,使人提上鞍轿,捶其马而逐之。尚以物蒙其面云:“忌日礼不见客。”【眉批】迂僻甚。此盖人妖也。

张咸光(出《玉堂闲话》)

梁龙德年,有贫衣冠张咸光,游丐无度。于梁宋之间,复有刘月明者,与咸光相类。常怀匕箸,每游贵门,即遭虐戏。方餐夺其匕箸,则袖中出而用之。梁驸马温积谏议,权判开封府事,咸光忽遍诣豪门告别。问其所诣,则曰:“往投温谏议。”问有何绍介而往,答曰:“顷年大承记录,此行必厚遇也。大谏尝制碣山潜龙宫上梁文云:‘馒头似碗,胡饼如簏,畅杀刘月明主簿,喜杀张咸光秀才。’以此知,必承顾盻。”闻者绝倒。

长须僧(出王氏《见闻》)

三蜀有长须长老,自言是宰相孔谦子,莫知其谁何。须皓然垂腹。拥百余众,自江湖入蜀。所在甿俗,瞻骇仪表,争相腾践而礼其足。凡所经由,倾城而出,河目海口,人莫之测。至蜀,先谒枢密使宋光嗣。因问曰:“师何不剃须?”答曰:“落发除烦恼,留须表丈夫。”宋大恚曰;“吾无髭,岂是老婆耶?”遂揖出。俟剃却髭,即引朝见。徒众既多,旬日盘桓,不得已,剃髭而入。徒众耻其失节,悉各散亡。伪蜀主问曰:“远闻师有长须之号,何得如是?”对曰:“臣在江湖,尝闻陛下已证须陀洹果,是以和须而来。今见陛下将证阿舍果,【眉批】禅家四果:初果须陀洹;二果斯陀含;三果阿那含;四果阿罗汉。是以剃须而见。”少主初未喻,首肯之。及近臣解释,大为欢笑。后住持静乱寺,数为大众论讼。有上足,以不谨护罪。伶人藏柯曲深慕空门,而不知其中猥细,谓是清静。舍俗落发,谨事瓶钵。渐见秽滥,诟詈而出。以袈裟挂于寺门曰:“吾比厌俗尘,投身清洁之地,以涤其业障。今大师之门,甚于花柳曲,吾不能为之。”遂复归于乐籍。【眉批】此伶甚髙。蜀人谓师曰:“一事全无,折却长须。”